虽然一波三折,但最后莫锦辰还是找到了机会拿到了卷轴,藏在了壶中天空间中,然后和其他孩子一起出了约里教堂。
外面的阳光已经趋向于刺眼的程度了,照在皮肤上有些灼热,但莫锦辰却觉得心里一阵放松。卷轴到手了,原主也不算白死了。
到了阴影处,确认四下无人后,莫锦辰半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滴到影子上。
影子上瞬间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然后突然扩大,将莫锦辰整个吞噬进去。
只要有阴影的地方,都能成为阿斯加德的入口。
莫锦辰不知道别的魔族是不是像她一样,需要借助媒介才能进入魔界。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没必要深究,渃维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吧。
反正渃维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唬她,没意义。
几个呼吸后,眼前的黑暗褪去,等莫锦辰再次睁眼时,她已经回到了阿斯加德的路口,通天的大路尽头是一座巨大的门。
她走进去,趁着天色还早,也没有马上回到城堡,而是在魔族的城镇里游荡了一圈。
魔族天生有魔力,也更喜阴暗。阿斯加德这里就几乎没有白天,一轮孤冷的红月悬挂在空中。明明人界这时候还是正午,这里的街道已经亮起了一排一排幽幽的蓝灯,如同燃烧的灵魂。
但除此之外,这里似乎和人界没有太多区别。
魔族的人长相各异,大部分都比人更为粗犷有力。但除了这些外,普通的魔族似乎也只是阿斯加德的普通居民,他们在街道上卖着自己酿的烈酒,在铁匠铺叮叮地敲打着迸溅着火花的铁器,魔族的小孩举着未开刃的小宝剑,嘻嘻哈哈地从街的这头往另外一边跑去。
每个种族都有每个种族的生存方式。
莫锦辰饶有兴趣地在街上晃荡,收获了不少魔族猎奇的目光。不过,猎奇归猎奇,倒也没有别的越矩的行为,莫锦辰也就装作没察觉了。
不知不觉就走远了,逐渐也偏离了中心的城镇,走向了魔族居住的深处。
魔力逐渐变的稀薄,四周的建筑也变的残破。店铺少了,更多的是老弱的魔族懒洋洋地坐在门槛上,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莫锦辰回头,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没忍住就走深了,忘了她现在已经不能使用红线和预视去找路了。所以莫锦辰身为一个路痴,很不幸,迷路了。
“阿伯,你知道阿斯加德的传送口在哪吗?”莫锦辰看了周围一圈,找到了一个逗弄着魔族小孩的老人询问道。
她依稀记得渃维说过,阿斯加德里的传送口很多,几乎都能通往城堡的山下。
“啥?”老人似乎听力不大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传,送,口。”莫锦辰指着自己的口型重复着,一低头就看见老人怀里的魔族小孩。那孩子瘦瘦的,黑黑的,头上长着角,不是多漂亮的长相,一双眼睛倒是圆滚滚水汪汪的。
唔,真可爱。
莫锦辰一直偏向喜欢那些软萌的生物,这时候看到这魔族小孩,心里那点不耐便烟消云散了。她耐心地又重新对着老人说了一遍:“我说传送口,阿伯你知道在哪吗?”
“不是这一句,前一句是什么?”老人咳嗽了两声,他瘦骨嶙峋,眼睛浑浊看起来不是很清醒。
他太老了。
前面一句?不是还是传送口吗?
莫锦辰想了想,似乎之前还有一句:“阿伯,你知道阿斯加德的传送口在哪吗?”
“阿斯加德?那是哪里?”老人疑惑地,缓慢地问道。
这下轮到莫锦辰懵了。这里不就是阿斯加德吗?魔王的领地。还有哪里?
“爷爷,您又老糊涂了。”老人怀里黑瘦的魔族小孩开口道,含糊地吮着手指:“这里就是阿斯加德啊。”
“哦,哦。对,这里就是阿斯加德。”老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瞧我这记性,都忘了魔都几年前已经换名字了。”
莫锦辰无语了,放弃了和老人继续交流的打算,转而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小孩身上。她先是看了一眼小孩放在嘴里吮吸的黑乎乎的手,然后将手伸进口袋,从空间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小朋友,能告诉姐姐传送口在哪吗?”她将棒棒糖塞到小孩手里:“姐姐请你吃棒棒糖哦。”
魔族的小孩听到糖这个词眼睛一亮,点头和捣蒜一样,不一会就说清了去附近最近的传送口的路怎么走。莫锦辰谢过,一点也不怕脏地摸了摸小孩不知道多久没洗的打结的头发,然后笑眯眯地出发了。
如愿找到传送口的莫锦辰不知道的是,她走后没多久,渃维的身影出现在这偏僻的魔族贫民窟,脸色并不怎么好地死死地盯着那对魔族爷孙。
当然,这位大名鼎鼎的魔王也没有在这里待多久,没过几秒便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
与他同时消失的还有魔族小孩手里的棒棒糖。那孩子懵了几秒钟,似乎不能理解刚刚还捏在手里的东西怎么就不见了,懵逼加怀疑魔生地放声大哭,老人迟钝地哄着,半天才哄好。
“乖孩子别哭诶呦,哪来的不知廉耻的魔,连小孩的糖都抢啊”
“渃维,渃维,我将卷轴取回来了。”
回到城堡,莫锦辰兴高采烈地将手里的卷轴递给正在一堆羊皮卷后面努力工作的渃维,语气间有些骄傲:“幸不辱命,全身而退。”
渃维接过卷轴,却没有多看两眼,而是笑眯眯地摸了摸莫锦辰的头:“辰辰好棒。”
“谦虚,谦虚。”莫锦辰很受用,却装模作样地摆摆手,小表情得意洋洋的:“别夸,我会骄傲的。”
“怎么会,辰辰永远是最好的。”渃维弯了眉眼:“怎么夸都不为过。”
莫锦辰也咧嘴笑,看起来就像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过家家,互相露出最纯粹的笑意。
然而并不是。这两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一个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王,一个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熊孩子。
“对了,辰辰你没受伤吧?”渃维似乎想到了什么,担忧地站起来,绕着莫锦辰转了一圈:“有没有伤到哪?有没有哪里难受?有没有吃教堂里的食物或者触碰圣水?”
莫锦辰:吃了好几天教堂里的东西,还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喝了一杯圣水。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的身体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虽然知道渃维是在担心她,但不知道为什么,莫锦辰并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渃维。
“没有,你放心吧,一点伤也没受。”她拍着胸脯道,脸上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心虚。
“那就好。”渃维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葛优摊到了沙发上,可怜兮兮道:“辰辰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东西你呜呜呜,就怕你吃不好穿不暖还被教堂的人欺负了呜呜呜”
莫锦辰这个人,一直对软萌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
果然,一见到渃维地装可怜,那双绿莹莹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水雾,莫锦辰没什么理智地心软了:“别哭嗷,我这不是没事吗”
“我不管我不管,这几天真的茶饭不思。看我的黑眼圈!呜呜呜都有眼睛那么大了,辰辰要补偿我。”渃维不依不饶,在沙发上打滚,耳朵上的毛都被他滚的炸毛了。
嗯?她辛辛苦苦为他取回卷轴,为什么还要她补偿他?
莫锦辰鼓着脸刚刚想反驳,就见渃维歪着头,耳朵委屈巴巴地耷拉下来,尾巴也垂下去了。他睁着水汪汪的宝石绿眼睛:“不不行吗啊?”
“行。”莫锦辰色令智昏(?),立刻点头:“渃维你想要什么补偿?”
渃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辰辰给我念一段书吧?”
“就这个?”莫锦辰挑眉道。
“就这个。”
昏黄的灯光下,莫锦辰翻开渃维递给她的古书,泛黄的书页在指间显得粗糙且易碎,似乎只要她再用力点,就能变成齑粉。
她轻轻翻过扉页,慢慢地念出书页上讲述的故事。
她的语气偏慢,如同细雪一般又轻又柔,隐约带着一点属于女孩和少女之间的娇憨稚嫩,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但细心的人却能发现,这抹岁月静好的感觉,是经历风浪后的平静,带着漫长时间的沉淀。
渃维用手撑着脸,偏着头看向正专心念书的莫锦辰。烛盏摇曳,暖黄色的光照在女孩的侧脸上,在她的眼帘下留下了浅浅的阴影。
那烛盏的光同样温暖了渃维瞳孔的颜色,宝色般清冷的绿色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暖色,柔和了他嘴角的弧度。
渃维看着灯下的莫锦辰,突然歪着头浅笑,记起了许多年许多年以前的事情。
遥远到斑驳褪色的记忆里,唯一鲜活的也只有她了。
小小的贫民窟,他和她的初见是在堆满垃圾的小巷里。那并不是多美好的地方,女孩踮起脚尖,人小鬼大地揉着他的头道:“别哭了,哭起来你漂亮的眼睛就不好看了。”
“谁欺负你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他们都舍得期待?!我帮你揍他们。”
还没有他高的女孩子语气倒是很凶,挥舞着细胳膊细腿打抱不平。
不过她也确实有那个实力,将一众高大的魔族打的屁滚尿流。然后那个凶巴巴地向他伸出手,突然莞尔一笑道:“报仇了,小猫崽,可以跟我走了吗?”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对哦,他伸出手了。相握的时候,女孩的手又软又干净,而他的手里满是老茧和黑色的污垢。
但是女孩没有松手,似乎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
“他们居然说你的黑头发不祥?搞笑,姑奶奶我的头发也是黑的,他们怎么不敢说我不祥啊?到底是怂货。”女孩一边拉着他手,一边嘀嘀咕咕。
那时候的他心里觉得有些搞笑。他们觉得不祥是因为他的种族,只有他这个种族的黑色毛发才是不祥,而不是所有黑头发都不祥。这女孩什么都不懂,就开始愤愤不平了。
“喂,你低头做什么?不会是因为我说了你的伤心事吧。哦不哭不哭哦”女孩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将他当孩子哄:“没事,你的头发一点都不难看,很酷的。就像,就像海拉你知道吧,死神海拉。”
“在我的家乡北欧神话里提到过的死神海拉,电影雷神里也有出现过呢,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电影算了,不重要了,你只要知道她很酷就行了,你的发色和她一模一样,你的眼睛也和她很像。”女孩握了握拳,像是在鼓励他。
当时的他也确实破涕为笑了,不是因为什么海拉什么死神,只是因为那个女孩看起来很希望他能笑出来的样子。
“啊,你终于笑了,好萌,再笑一个。”女孩也笑起来:“再笑一个,我就给你将死神海拉和雷神的故事好不好”
“或者,你想不想吃糖,我有很多哦”
到此,回忆结束。
记忆回到现实,渃维轻笑出声,在莫锦辰疑惑的注视下轻轻摇摇头:“辰辰继续念,我在听着呢。”
莫锦辰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过头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古书上。
啊,辰辰还是没有变。渃维感叹着,重新换了一个姿势继续专注地看着莫锦辰的侧脸。
一样的讲故事的时候声音会变的又轻又柔,一样的喜欢可爱的小孩子,一样的喜欢给小孩子递糖。
想到后面两个,渃维眼神微微变暗,长长的睫毛遮挡下,那双瞳孔亦然变成了危险的竖瞳。
所以,是任何可爱的小孩子她都喜欢是吗?
咔嚓。宽大的衣袍下,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碎了那颗包装可爱的棒棒糖。
“什么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莫锦辰却很敏锐地抬头,警惕地四处看了看。
她现在没有红线,精神力也不能用,对四周的探测能力有所下降。
“没事,辰辰。”渃维摸了摸鼻尖,尾巴讨好地绕上了莫锦辰的手:“继续念嘛,我还想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呢。”
“好吧。”莫锦辰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想了想这里是魔王的城堡,渃维再无害也是个正常的魔王,要是真有入侵者他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她也放心了,不再纠结之前奇怪的声音,展开古书继续念道。
“可怜的女孩如同献祭的羔羊,又如同挂在鱼钩上的鱼饵。她是上好的陷阱,等待着谁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