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锦辰昏死进入空间,外面的事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瑞王府的人却急疯了,无论是书信里传递的王爷那边的情况,还是府内的情况都不容乐观。
但之后的几天,瑞王府内却风平浪静,如有神助。
唯一比较奇怪的是,京都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这怕是一个不得了的吉兆。
确实也是吉兆。几天之后,本该死于乱石之下的瑞王居然平安回京,一到京城就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不少事,将太子一党搞的措手不及。一场不知道潜伏了多少年的计划开始收网,短短几个月,京城的天变了。
同一年霜降,老皇帝驾崩,传位给瑞王。结束了京城数月的腥风血雨和暗流涌动。
可能也没有结束。原本传闻中年少有为,温良有礼的瑞王在即位后,以近乎残忍的手段处理了几个家族。刑场的地面上都浮着一层厚厚的血脂,一时间官场上人人自危,就怕这位新帝的火烧到了他们头上。
废太子也没能幸免。甚至残杀了废太子之后,连皇陵都没让他入,尸体草草用草席一裹扔到了荒郊野岭,不日就被野狼分食到只剩细细碎碎的骨渣。皇后虽然没有被杀,却也囚禁与冷楠宫,终日于青灯古佛为伴,估计这一生,都不可能出冷楠宫了。
新帝这样赶尽杀绝,甚至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的手段引起了不少朝臣的不满。有不怕死的上奏说新帝这样行事作风过于残暴,违背天理。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的新帝云延嗤笑一声,摆摆手将奏折摔在了台下,不置一词。
也有一直跟随他的老臣苦口婆心地劝他,行为过于偏激决绝,怕是会伤了陛下的名声,堵了天下有才之人向他竭诚进谏的心。
但无论怎么样,京城的血腥味还是绕了数月,以至于来年开春的初雪,都带着浅浅的血粉色。
但新帝虽然手段狠戾,但治国的能力和手段还是足够强的。齐国在他的带领下,法规制度健全清明,人民安居乐业,国富民强。北羌建筑长城,南海广通贸易,安定天下,四海升平。
齐国的国力在云延即位三年后空前强大,引得周围的小国纷纷前来朝拜。天下已定,朝臣也将目光放到了其他的地方。比如,帝王之侧的位置还是空的。
虽曾听闻,皇帝在继位之前还是瑞王的时候,曾为了冲喜有过一位王妃。但身份地位卑微不说,在储君之争中受了伤,甚至福薄成了木僵之人。这种人根本不可能成为坐上后位,不足为惧。
各个府中有待字闺中的小姐的家庭都动了心思,让皇帝早日选妃开枝散叶,奠定大齐千秋万代的基业的奏折也多了起来。开始皇帝并不愿搭理,后来烦了,罕见地在上朝的时候发了脾气,这才让大臣们歇停了一会。
京城渐渐起了一个传闻,皇帝这么多年后宫空虚,甚至从未听闻陛下宠幸过任何女子,是因为他一直在等他当年的王妃。皇宫里有一处不让任何闲杂人等接近的宫殿里,年年都从天下各地召集医师过去,就是为了那位传闻中的王妃。
这件事传开之后,不少人对这个行事作风狠戾且薄情寡义的帝王改观。这哪是薄情寡义,怕是用情至深吧。不知道那位昏迷多年,神秘至极的王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一位帝王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莫锦辰犹记着多年前她问光团子,自己死没死。光团子回答的是,渡过了危险期,估计能撑挺久。
是挺久的,她也渡过危险期。然后在床上躺了五年。
作为植物人的那种。
这个世界木僵之人指的就是现代的植物人。
这五年来,她在空间里都快长蘑菇了。这绝对是她做过的最无聊的任务,没有之一。
“哎,同花顺~哎也没有更大了,有没有有没有?”空间里,莫锦辰亮了自己的牌,站起来在周围看了一圈,得意洋洋地坐了回去:“你们不行啊,一个葫芦一个三条,又是我赢了。东西拿来东西拿来。”
“啊,宿主您是不是耍赖,怎么一直赢。”光团子唉声叹气,不情不愿地推了一罐曲奇饼干过去:“宿主您少点吃啊,意识空间里的东西是直接融入灵魂影响现实的,我可不想您因为吃太多甜食而蛀牙。”
圣裁虽然没光团子输的那么惨,但零食也去了不少。不过他倒是没有光团子那么老妈子:“怕什么,星际时代根本不存在蛀牙这种情况,我各种清洁液多的是,吃点甜食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就是。”莫锦辰鼓着包子脸,点头点的理直气壮。
光团子气的快心梗。
“不过。”叼着饼干,莫锦辰心不在焉地边问道:“这是第几年了?”
“五年零一个月了宿主。”这个问题每隔几天宿主就会问一次,光团子想也不想就能直接回答出来。
“不至于吧,五年了,我要保持这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一直到寿终正寝吧?”莫锦辰长叹一声:“我总算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求死不得了。”
“您替云延承受的是乱石坠身的伤,那石头可不长眼睛,伤了脾脏肺腑还好,偏偏还伤了脑袋。您没有当场去世已经算好的了。”光团子无奈地说着,一边的圣裁也掏出了一条长长的单子,密密麻麻地写着她身体内部各种各样奇怪的伤势。
莫锦辰看得牙疼:“所以我为什么没有去世呢?”
“您想去世都难。”光团子叹了口气:“先不说现实中一堆人胆战心惊地想方设法给你续命,就凭您体内的灵力和惊辰血,都能保证在您不作死的前提下,随意死不了。”
莫锦辰拍了拍脸,又一次很轻易地接受了现实:“算了不想了醒不来就醒不来吧。我们换一个游戏玩。圣裁,逐星号里面不是还有一个意识吗?拉来凑四人打麻将呀?”
圣裁:“那个意识诞生不久,大概智商和心理等于人类两三岁吧。”
莫锦辰:“哦。”
逐星号:“阿巴?阿巴阿巴。”
光团子看着莫锦辰转瞬就将事情抛之脑后,甚至已经没心没肺地和圣裁愉快地讨论起怎么样才能三个人打麻将这件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宿主应该不会因为身体昏迷回不到现实的事情而烦恼了。可确实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它真怕再这么拖下去,云延会疯了。
“你为什么还不醒”年轻的帝王坐在床沿,苍白消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女孩,仿佛她是什么易碎品。
“听宣初说,你是修仙的我派人找遍了天下灵山,却没能找到你说的门派和真正的仙人”
他低笑一声:“小骗子,嘴里没有几句真话早知道你给我的荷包里装的是这东西,我断然不会带着它。”
“欺君之罪该如何罚你好小骗子,你若是现在醒来朕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信你。”
说话的人嘴角勾着笑,眼神却带着快哭出来的哀意。
“师哥”
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宣初犹豫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只有一半的药汁。
“嘘,小声点,别吵到她了。”云延食指贴着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穿着宽厚的朝服还没有换下,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威武狰狞,贵不可言。
宣初一句话堵在喉咙口,根本说不出来,只得轻轻地将药放在桌上,小心地退出去。
“他们说,当年我娶你不是通过正常的方式冲喜一事,将你的运势移到我身上,用你的八字命理,挡我的劫数。”
当年对命理之说不屑一顾的男人低下头,卑微又疯狂企图抓住一切不切实际的可能。
“那我还给你好不好我用我的命还给你好不好。”
“本来就是你的。”
宣初原本想离开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回头他看到了师哥熟练地伸手扯开了手臂上的绷带,抽出匕首面不改色地划开手臂放血,然后流入装着药汁的碗里,讲那半碗药装满。
无人能想象,尊贵的龙袍之下云延的手臂缠着绷带血迹斑斑,绷带之下是一条又一条的刀痕,新伤旧伤层层叠叠地累起来。就为了让自己的血液入药。
那血与药汁融在一起,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云延扶起床上的莫锦辰,让她的身体靠在他怀里,再小心地将药喂到她的嘴里。
等喂完药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云延这才给自己的手臂上药,换好新的绷带。只是手上的伤痕太多,终究不能马上止血,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是投过了绷带,将其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等到下月五星聚集,天降祥瑞。我就将这条命还你你醒来,可不能再胡闹了”
宣初的瞳孔猛地一缩。
之前有个不知道是那边来的疯道士,曾向皇帝进言说,五星连珠之日,以命换命能让王妃醒过来。完全是无稽之谈!其心可诛!
可师哥偏偏信了。
但好歹五星连珠不是什么常见的景象,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宣初还以为云延已经放弃了,或者根本就忘了。
没想到,居然还真等到了五星聚集。
宣初腿软地慢慢靠到了墙上,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只有一种想法——师哥疯了。
不,他早疯了。从回来见到昏迷不醒的莫锦辰起就疯了。
角落的三足鎏金香炉燃烧出袅袅香烟,极淡的,似雾非雾地消散在空气中。
透着不真实的烟雾,宣初看清了云延的眼神,是那种极度清醒,也极度的缱绻的,缱绻到他毛骨悚然。
宣初能确定师哥并不是失去了理智,毕竟没有任何失去理智的人,会将眼底的绝望和痛苦掩饰的这么彻底。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可怕。
极度清醒中的疯狂,才是真的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