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云延站在花洒下,任由冷水将他全身淋湿,顺着鸦黑的头发滴下来。
他的头发有些过长,浸湿的时候遮住了一部分眼睑,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阴郁带着点凌厉。半晌后他随意地关了花洒,套上浴袍走出了浴室,也没有擦干,一路一水痕。
云延没心思考虑这个,若是有人在他的附近,就能发现他周围的气压低的吓人。是实打实的精神力压制,要人命的那种。
窗户玻璃和屋内的玻璃器皿都发出了不堪重负,濒临破碎的声音。
这还是云延头一次精神力这样失控。从小父母就因为他这奇怪的精神力边缘化他,他年幼的时候也害怕忌讳自己的能力,努力的去控制。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精神力失控的滋味的。
如今这般,也是因为心神大震。梦境里的事情并不美好,也不完整。他不能完全了解前因后果,但却能感受到那铺天盖地的复杂的感情,混杂在一起,隐隐约约透着悲哀的凉意。
记忆里的人,是他吗?那莫锦辰呢?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命运才会如此纠缠在一起?
想见她。
云延皱眉按住自己的心脏,它叫嚣的太厉害了。
想见她,想问问她还记得什么,想询问那梦境里的一个又一个的轮回。想知道他是她的什么人。
可这种情绪太过于强烈且偏激,云延矛盾着不敢却面对。
那就再冷静一下,再拖一会,不能吓到她。反正莫锦辰的资料他随手就能查到,一定来得及的。
他还记得莫锦辰曾经在柜子门打开的时候,眼底的厌恶和戒备。那时候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叮铃铃”固话的铃声响起,云延挑了挑眉,有些莫名地去接电话。
这时候有谁会找他吗?难道是莫锦辰的资料收集全了?
“喂。”云延接起电话,歪头将话筒夹在耳朵和肩膀间,语气懒散轻慢地说道。这是他平时一贯的态度,甚至还腾出手点了根烟叼在嘴边。
下一刻,他的表情变的古怪起来,甚至顾不上嘴角那根烟。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莫锦辰坐在司林院的冰凉的椅子上,小脸瓷白,衣服皱巴巴的,看起来乖巧安静中带着点委屈。
另外一边是两个歇斯底里骂街的大人,搞的面前的执行者十分的难办。
哦对了,司林院就是这个世界的警察局,前几年改的称呼。执行者指的便是警察叔叔。
莫锦辰坐在一边,看起来可怜兮兮孤立无援,其实脑瓜子还有空想着当年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好像之前也有一个世界称呼警察局为司林院呢。具体是哪个世界呢,有点想不起来了
她在那边思想上放飞自我,另外一边的大人可不是这样的。
“什么家暴?!就是这家伙她自己不正常!平时夜不归宿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现在居然都乱动手打人了!以后还了得,就是一个社会败类!”边上穿着背心的男人口吐芬芳,唾沫星子溅的到处都是,他指着自己头上青紫的包:“看,这小败类下手有多狠毒!”
边上的女人开始呜呜咽咽的哭:“造孽哦,我怎么生出一个讨债的小贱种还报警,脸都丢尽了”
她哭着哭着就瘫在地上,几个执行者都没拉起来。
莫锦辰被他们的难听的哭嚎声吵到没办法继续发呆,黑漆漆的眼神直直地看过来,如同看着死人。
她为什么会来司林院,还得从前一个小时说起。
她在门口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开门。刚刚想进去,就听见一声哗啦的声音。她那同母异父的弟弟打翻了继父的酒瓶,浓烈的酒味散发出来。
之后的事情就很戏剧性了。继父舍不得打他的宝贵儿子,就打算把气撒在莫锦辰身上。母亲在一边冷眼旁观,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莫锦辰脾气大的很,之前忍耐已经到了她的极限,现在怎么可能受到了这个委屈。
但好歹理智还在,她只是一个风雪步躲开了继父挥过来的皮带,然后脚一勾,算好角度让他的脑门砸在桌子边上罢了。
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没忍住送这几个大呼小叫的人上西天和太阳肩并肩,莫锦辰转身就跑到了楼下的电话亭报警。
没过一会,这一家大呼小叫的人全送司林院去了。
莫锦辰如实地把原主之前的情况全部告诉给了执行者,也挽起胳膊给他们看身上的伤痕。其实大部分在灵力的修复下都看不清了,但不妨碍莫锦辰伪造几个。
她怕疼是真的,但对能利用的东西不留余力地去利用也是真的。
一身青青紫紫的伤,缩在椅子上的女孩弱小无助,小脸吓的煞白,怎么看怎么可怜。更何况和旁边那对父母刁蛮撒泼的模样一对比,谁对谁错人心里都有了偏向。
但这种事情怎么说呢清官难断家务事,在华国,父母孩子间的矛盾往往很难处理。就算知道这个孩子可怜,他们也最多只是调解,真正没办法定罪什么的。
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这下就更难办了。
“咳咳。”司林院副院长咳嗽了两声,实在看不下去两个大人满地撒泼的模样:“孩子都还在看着,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丢脸?”
说罢他走到莫锦辰面前蹲下,语气慈祥地说道:“小姑娘,是你报的警?”
莫锦辰心里想着这不是废话吗,但表面上还是乖巧点头:“是。他们家暴,要打死我。”
她看出了副院长劝导的意思,先把想说的话堵上。
果然,副院长一噎,然后有些僵硬道:“怎么会呢,父母还是爱孩子的,只是他们的方式不对。我让你的爸爸妈妈给你道歉好吗?”
他伸手想摸莫锦辰的头,被她避开了。
“我不需要道歉。”她语气冷冷的:“道歉能吃吗?”
“你们劝的这些没用。我知道这种事情难处理,你们想息事宁人。但我今天报警要是半点作用没用,他们回去只会变本加厉的对我。现在你们要处理的只是家暴案子,要是放任不管,协调一下就结束了,下次就是命案了。”
莫锦辰说着,眼神也彻底阴沉了下来。只是她低着头,没人看得见。只看到这孩子低头微微发着抖,就算之前语气尖锐,看起来也只是一个穷途末路被逼急的小孩,好不可怜。
“怎么会呢”司林院院长擦了擦脸上的薄汗,发现这孩子有点难缠:“你父母亲怎么可能杀你。”
莫锦辰知道他误会了。她不是怕这两个当家长的杀她,她是怕自己没忍住把他们搞死了。
不过误会就误会吧。
“怎么不会。他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这是继父。我母亲有了弟弟,我在她眼里也是拖油瓶。”莫锦辰陈述着残酷的事实:“你们不解决也可以,我想联系我生父。”
原主生父其实也不是啥好鸟。但莫锦辰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因为任务至今没成功。那个回家的任务。
她明明进了家门,为何还不成功?所以莫锦辰打算去原主生父那边试试,没准指的是另外一个家呢?
一切为了任务。
然而还没等司林院副院长说什么,原本在地上耍赖的女人就刻薄地尖叫起来:“好呀,你去呀。看看那狗东西会不会理你。就是因为你这小贱蹄子,才让他一代单传的老莫家差点绝后,他老娘都被你害的抬不起头,他?呵,你还想去找他?”
莫锦辰黑漆漆的瞳孔重新投在了女人的身上,女人一颤,不知为何剩下的话没敢说出口。
她有点不明白,自己懦弱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连眼里都带着血气。
莫锦辰也确实是有点生气,她其实很少用那种露骨的眼神看人,一寸寸打量别人的肌理,想着刀子如何下手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心里还是难受。
凭什么,凭什么都不要她。凭什么,明明是最近的血亲,却要这么对她?
她明明都打算忍了,她明明已经很遵守规矩了,她明明已经努力装的很乖了。
是你们逼的。莫锦辰想着,手已经摸进了袖口,一柄短短的铅笔刀藏在里面。
是你们逼的,她歪头浅笑,寒意凌冽。
逼她用最原始的方法解决一切麻烦。
“怎么了?”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莫锦辰一顿,手上的动作停了。
她回头看,云延站在她的身后,衣着一丝不苟,发丝却沾着水汽,看起来是急匆匆赶来的。他嘴角弯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带着玩世不恭和虚伪,却又暗藏着一点凉意,漫不经心中带着清贵。
“受伤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莫锦辰露在外面的手臂,被莫锦辰躲开了。他也没勉强,只是双手虚搭在她的肩膀上,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抬头去看面前一群面色尴尬的大人。
“你们说说吧,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