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剑气来得突然,毫无预兆,姜慕白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个关四,竟然能够空手发出如此犀利的剑气?
急切之间,他连忙用剑格挡,只听“”的一声脆响,一股大力震得姜慕白双臂发麻,手中的剑险些脱手飞出,一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关四的剑气竟然如此厉害?
还好他手中的是掩日神剑,若是换作寻常长剑,只怕这一下便要被击得粉碎。
他心中惊骇不已,即便自己有掩日神剑相助,发出的剑气也决不能有如此的威力,这个关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对于姜慕白能够接下这一剑,手中的剑还没有脱手,关四似乎也有些意外,眼中发亮,“咦”了一声,一抬手,两根手指跳动,竟然发出两道剑气,一左一右,夹击姜慕白。
姜慕白这一下子看清楚了,这个关四,居然是用手指发出的剑气!这时他远远没能达到,甚至都不敢想象的境界,关四又是如何练成的?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应付一道剑气已经令他只有招架之功了,两道剑气以来,顿时便手忙脚乱,左支右绌起来,已经顾不得别的了。
关四望着姜慕白的窘相,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嘴里自言自语一般的念叨道:“可惜,可惜,剑是好剑,而终归是器,而非是气。器者,为人所掌握耳,而气之为物,存于胸中,遍布世间万物,诸般世情皆为气,近乎道,盖因领悟耳。然世人却多以器之锋利精美所惑,为其所驭,而弃之气,愚也。欲驭器者,必先驭气,气乃根本,舍本而逐末,颠倒世界,何其可叹也!”
他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什么“器”啊“气”的,大家谁也没听明白,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姜慕白却似乎有些懂了,听得有些发愣,手下一慢,被关四的剑气扫过,虽然及时躲避开,却划烂了身上的衣衫,狼狈不堪。
唐老太太虽然听不太懂,不过隐隐约约的,感觉关四所说的应该是剑术方面的东西,如此深奥,想必是巅峰之言。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一旁的关鹏举问道:“关四老爷子的剑术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了?”
关鹏举望着场中的父亲,眼中尽是敬仰之情,说道:“那是自从他痴傻了之后,整日呆坐冥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有一天就手舞足蹈起来,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剑气,无人可挡,自此他的剑术便是一日千里。”
“哦?”唐老太太一怔,不过随即也明白了。武学剑术都是同理,无论如何苦练,总会有一个瓶颈难以突破,因为人始终难以克服自身和精神的极限。
而关四原本就天赋过人,如今已经疯了,痴痴傻傻的他却敢于想常人之不敢想,做常人之不敢做,不因循守旧,打破常规,反而能够突破原本无法突破的极限。
关鹏举眼中流露出痛惜之情,又说道:“真是可惜,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家父失去这所有的武功,只要他能够恢复神志,我们一家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是啊,关四到
底已经疯了,已经傻了,他纵然再厉害,就算是天下无敌,他也只不过是个天下无敌的老疯子,老傻子而已。
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家团圆,其乐融融呢?
唐老太太却不这么看,她笑了笑轻声问道:“关公子,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不同的,永远不要把你自己的观点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你的观点就一定正确,一定是和你父亲吗?你了解你的父亲吗?”
她一指场中仅用两根手指,就逼得名满天下的泰山姜慕白狼狈不堪的关四,又问道:“自从他痴傻之后,你可曾见到过他如今天一般的高兴过?”
关鹏举一怔,他看着场中意气风发,挥洒自如的父亲,他的双眼是如此的明亮,如此的有激情,自从他痴傻之后,不,自从关鹏举有记忆以来,就从来也没有见过父亲的双眼这么亮过,虽然他说不出来,可是他现在一定很开心,很快乐!
关四这么一个老疯子的武功竟然会如此惊人,不但是被他用两根手指就牢牢压制住的姜慕白,连周围观战的人也全都无不感到震惊。
谭震山忘情的看着场中的激斗,似乎看到了武学的另外一个全新的境界,连声叫好,看到动情之处,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雪岭寒刀,不自觉的催动内力,寒刀顿时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寒气来。
关四似乎感应到了寒刀所发出的寒气,一面继续用两根手指把姜慕白逼得手忙脚乱,无法脱身,一面转过头向这边看过来。
他看到了谭震山手中的寒刀,不由得双眼更亮了,低语道:“好刀,不错,你也来试试吧!”
他另一只手一抬,一道剑气破空袭来,立时逼得谭震山也加入了战团之中。
谭震山的武功较之姜慕白可要逊色许多了,虽然手中有宝刀,但是面对关四发出的无声无息的无形剑气,还是应付得十分勉强,手中的宝刀都快要掌握不住了,几次都快要脱手被击飞。
眼看谭震山险象环生,唐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她还不清楚谭震山与叶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有着怎样的瓜葛,但是毕竟他和叶枫,也和如今的蜀中唐门是友非敌,他们现在还要面对共同的敌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谭震山在她的面前出事,而袖手旁观。
唐老太太出手了。
就在谭震山危急之时,一柄飞刀破空而出,击偏了向他袭来的那道剑气。
谭震山逃过一劫,抬头对着唐老太太感激的点了点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关四乍见自己的剑气竟然被一把小小的飞刀击歪,看起来也颇为意外,抬头看了唐老太太一眼,双眼更亮,笑道:“既如此,你也一块儿来吧!”
他的左手尾指连续跳动了几下,一股凌厉的剑气袭来,唐老太太也不由自主的加入了战团之中。
关四坐在木轮车上一动不动,双手几根手指如同拨动琴弦一般不断跳动着,发出的一道道剑气将场中的姜慕白、谭震山和唐老太太三大高手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忙个不停。
而关四却仿佛自
得其乐,双眼发亮,渐渐的有了一种狂热之情。
一旁的关鹏举看到父亲对唐老太太和谭震山出手,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父亲自从痴傻之后,便无法与他人交流了,虽然他的剑术突飞猛进,可是却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之中。
不过他的脑子里似乎应该还有着一丝残存的意念,虽然他对其他人说的话都全无反应,但是当关鹏举呼唤他,与他交流的时候,他还是会有反应,他的眼睛里还是会流露出一丝温柔之色。
或许,这种流淌在血脉之中的父子之情,即便是痴傻也是割舍不断的。
因此关鹏举才会利用父亲的剑术,在兰州一句击杀了荒月先生,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够控制得住父亲。
而现在呢?
他从未见过父亲像今天这样高兴,也没见过父亲像今天这样的疯狂。
他面对三大高手,挥洒自如,游刃有余,他完全沉浸在了与高手搏斗的喜悦和满足之中,早已经不在乎对手是谁了。
他已经分不出对手,分不出朋友,或许也分不出亲人了,他满心想的只有战斗,战斗,再战斗!
关鹏举感到了深深的担忧,他可不愿意朋友也受到父亲的伤害,于是他放声高喊道:“父亲,住手!”
在听到关鹏举高喊父亲的那一刻,关四愣了一下。
他手指弹动的速度一窒,眼中的狂热之色忽然一变,变成了一种茫然之色,在那一刻,关鹏举几乎要认为自己成功了。
然而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的,关四的双眼又被狂热之色所淹没,神情也变得张狂起来,大笑道:“怎么,你也要来试试?那么你们干脆一起来吧!”
他的十指闪电一般的不断跳动着,发出了一股股的剑气,纵横交错,四射而出,不但是关鹏举,连周围的那二十多个黑衣人也全都被剑气裹挟着,身不由己的加入了战圈之中。
关鹏举心中大急,一面小心的躲避着袭来的剑气,一面焦急的大声呼喊着:“父亲,父亲!”
然而关四此刻却哈哈大笑,充耳不闻。
一旁正在应付剑气的唐老太太喟然长叹道:“关公子,别喊了,令尊现在身上发出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够掌控的范围,他已经完全被力量所操控,已经完全丧失神志了。”
关鹏举不愿意相信,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唐老太太说的是实情。
他抬头看去,父亲此刻已经从木轮车之中站了起来,自从他痴傻之后,他就从来也没有再独自站起来过。
他双臂疯狂的挥舞,十指戟张,以一敌二十多人却毫无惧色,反而乐在其中,他双眼之中再也没有丝毫的感情,有的只有无边的狂热,仰面朝天哈哈狂笑着。
关鹏举忽然有了一种感觉,此刻站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他的父亲关四,甚至于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剑神!
而且,最为可怕的是,那还是一个已经完全丧失了神志,发疯了的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