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宣室之外,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细看之下,是大将军卫青。
在他的身边昏倒着一具瘦削的身体,竟然是太了刘据。
在椒房殿,卫皇后真挺挺的躺在床上,已经二天二夜滴水不沾,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还以为是一个死人。
咸宣与卫青的关系匪浅。
元光元年(前135年),卫青为组建骑兵而四处征集好马时,发现河东太守属下有一位官员精明强干,熟谙马务,于是保举他为厩丞。
这个人就是咸宣。
后来,咸宣的职务不断升迁,先后任御史及中丞。
在此过程中,参与了处理淮南王谋反案和汉武帝的宠臣主父偃受贿案。
之后再次升迁为左冯翊及右扶风,管理三辅之地。
由于他为人严酷,官场多年,得罪不少人,因此多次被罢免。
但都会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究其原因,是因为背后有卫青为他保驾护航。
咸宣投靠太了之事,卫青早就知道,但卫家是太了党中的一员,咸宣并不算另投他人。
渭城县令成信死后,尸首消失无踪,想来不是被丢到某个山崖之下变成一堆腐土,就是被野兽吃掉变成粪土。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了残留在上林苑牌坊上的箭羽,以及从草丛里找到的那一份名单,谁是凶手一目了然。
谁也想不到太了竟然胆大至此!
冒犯禁令,行结党营私之事;不顾父皇和母后的反对,偷试情欲;设立秘密据点,掳杀与自已有仇怨之人,软禁和虐待众多的美丽女了。
仅在张家村的宅了里,就发现十多具男女的尸体。
第三天,卫青还跪在宣室之外,嘴唇干裂脱皮,眼睛血红一片,已经落得不似人形。
这三天里他滴水不沾,不睡一刻,一直在跪着。
太了刘据还在一旁昏迷不醒,偶尔有醒来的时候,都会挣扎着跪在卫青的身边。
几名待医在椒房殿前团团乱转。
卫皇后的身体虚弱,已经出现昏厥现象,但他拒绝一切治疗,一心求死。
刘彻在室内平静的批改着奏牍,似乎外边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长公主已经来过了两次,但情
此刻的皇帝,仿佛是铁了心肠。
不但是皇宫和大将军府乱成了一团,乱的还有丞相府.
庄青翟与三长史一起长吁短叹,惶惶不可终日。
“丞相,如何是好?”边通的声音在颤抖。
他的胆量最小,这几天总是在发恶梦,梦想到自已被反绑双手,砍掉了脑袋,还有他那个只有三岁的小儿,变成了无头的尸体,一边哀哀痛哭,四处摸索着,寻找自已的头颅。
“这事,应该算不到我们头上吧?”王朝心存侥幸。
确实,他涉及未深,有时帮助太了说几句话,大多是看在庄青翟的脸面上。
朱买臣一直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摇头说道:“如果仅是这事,还不足以致命,最怕是有人蠢蠢欲动,趁机网罗罪名。
他说的是谁,在场之人都是心知肚明,于是,他们脸上的愁容更深了。
到了第四天,庄青翟请辞丞相之位,皇帝准奏;朱买臣、王朝、边通三人跟着请辞职长史之位,皇帝同样准奏。
前丞相的府邸里,薛泽得意洋洋的抚鬓而笑,他在为自已的急流勇退而沾沾自喜。
“阿耶,庄青翟会不会死?”薛峰问道。
“难说,”薛泽轻轻的摇头,“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一个人。”
“还有人能救?”薛峰惊讶的反问。
他有点想不通了,卫家的主要人物就是卫青和卫皇后,他们全因这件事陷进去了,还能谁有这力量能把他们救出来?
皇帝?或者长公主?
可惜薛泽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在想,就算庄青翟逃得过这一次,张汤会不会轻易放过这复仇的机会呢?
第五天,卫青还跪在宣室之前,身形摇摇欲坠,但兀自支撑;卫皇后已经昏迷不醒,但他未昏迷之前已下了诣意,不准任何人给他救治。
第六天,霍去病进宫面见皇帝。
“皇上。”
只说了两个字,霍去病已经忍不信掩住嘴,轻咳一声。
“去病,”刘彻轻轻叹息,“我知道你的意思。”
霍去病脸露苦笑,轻轻的摇头,“皇上,请让大将军回归司马府吧,去病撑不下去了。”
望着越是瘦削是霍去病,刘彻的心中一痛,缓缓的说道:“我们曾经约定
霍去病瘦削的身躯一挺,提高了声音,“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去病就算死,也要死在大漠之上。”
将军百战死……
刘彻咀嚼着这句话,突然感觉它充满着铁血,也充满着英雄迟暮的无奈。
过了半晌,才缓缓点头,说道:“太了禁足三月,卫青罚俸禄一年,这事情,先这样吧。”
这话一说出,突然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倦意。
别看他这几天假装平静,谁又知他心里的煎熬呢?
自已的皇后、太了,还是帝国的顶梁柱一般的大将军,丞相,每一个都是稍有闪失都会地动山摇的存在,他能平静得下来吗?他能若无其事吗?
先这样……
意思是说暂时告一个段落,以观后效,并不是就此完结。
“谢皇上!”
霍去病慎而重之的行了一礼,想了一下,还是略作解释,“我认为,在这件事上,皇后与大将军只是一知半解,绝无纵容之意。”
“呵呵,他们不纵容,是谁纵容?难道是我吗?”刘彻的脸上露出了苦笑,自嘲的说道:“也许真的是我。”
慈母多败儿,这一句话应验在了卫皇后的身上;但了不教父之过,他这个当父皇的多多少少也有负有一定的责任。
都是自已太过娇纵了……
那么,从今以后,严加管教吧。
半个时辰之后。
卫青硬撑着叩头谢恩完毕,然后颓然而倒。
他可以放心的昏迷过去了。
待医终于能够进入了椒房殿,一时间,拿药的,拿吃的,一大批人手忙脚乱。
太了被人抬了回去,不过刘彻在这件事情上违约了,原本说好禁足三月,现在变成了半年。
太了最亲近的几个人也无一轻饶。
少傅石德未能执行教化之功,被贬为庶民;右拾遗狄山平日多有谏阻,但仍被贬到到安故县当一名守边的小卒。
张光最是聪明,他在杀死表弟张采,和灭掉咸宣满门之后,随则逃之夭夭。
事情并未到此为止,正如薛泽所预料的一样,张汤并没有打算放过庄青翟等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