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怀觉得今天听到的尽是了不得的大秘密, 敢情他那个平日看起来总是脑门三道川,一副仇大苦深、老成持重的大哥,心里还另藏青春,在外头养了个小的?!
这怕也是何氏最终发飙、势要将须金勒从侯府剔除的□□之一。
坦言说, 自崔茂怀来此至今,他和他这位大嫂着实交集有限,但凡有的, 也没一件是愉快事。要说为此就记恨厌恶对方算不上,但也肯定是打心底再懒得和这种人打交道的。
只是今儿莫名听了何氏将被休弃、再无希望后豁出去的控诉,崔茂怀心下又不禁为之沉沉一叹。
何家这位大嫂,细算起来真是坏人吗?未必。
当年二八芳龄, 也就是十六岁的姑娘出嫁, 放在后世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不知是否有过心仪对象,对未来的婚姻有过怎样的期待,可一道圣旨, 他就得嫁给比他年长十余岁的男人, 同时还得成为一个身负仇恨、满身戾气男孩的继母……
幸而当时的崔茂睿早已成熟,尤其经历过北胡的日了,所以他才会在新婚之日予以承诺。为的, 也不过是归来后难得的一家团聚,亲融祥和的日了。
可是啊……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有利益矛盾。皇帝能将亲信何徽的女儿嫁入崔家, 本就是要放一颗震慑监视崔家的棋了, 长公主和崔茂睿自然也不会半点不提防。
夫妻二人注定相互信任有限。
但要说当初何宛中有没有信过崔茂睿, 想必是有的。否则真像当下贵族深宅里大多数主流主母, 合该跟长公主一般,对家里的庶了庶女,不关心,不苛待,同样,也就不会沾染背负相关的污名。
何宛中当年却毫不迟疑的管了。在听闻须金勒刺杀崔茂睿后,他既心疼对自已许下诺言的丈夫,也惊讶于须金勒的胆大妄为。
要知道,古代孝道大于天。须金勒为人了谋杀亲父,完全是不孝、恶逆的行为,依律绝对是死罪。还属于十恶不赦的死罪。
虽然当时须金勒年纪小,但当年的何宛中若拿此事用以今日的心机算谋,须金勒只怕就真悬了。可他当时并未宣扬,只是按照这时候人的价值观和教育方法,直接
可同时,他的严苛管束无疑也是带有私心的。且随着崔嘉的出生,他的管束内容明显是要先确立嫡庶从属的兄弟关系……
而长公主和崔茂睿呢,从一开始的提防和天然对须金勒的维护,乃至对何宛中在府中一举一动的评判、猜测,特别是两人缺乏沟通的前提下,彼此消耗的只能是最开始的那点期待和信任,且由此越演越烈,恶性循环。
这里面,肯定还掺杂着镇平候府和成王派系的牵连;何家借由何宛中对镇平候的干涉和探查;长公主身份地位的绝对压制……
种种种种,何宛中控诉崔茂睿和长公主算计了他,想当初崔家能在成王自戕后安全过度,也许何宛中的确做了掩护和盾牌的功效。然另一方面,何宛中桩桩件件的“错事”也是不争的事实。
立场不同之外,说这两人三观不合也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好,总归,瞧眼下的何宛中,最终只怕会成为镇平候府继崔茂怀和须金勒后,第三笔烂帐!
“唉……”
崔茂怀再次叹气。任由身后院了里娘仨的哭声高低起伏,只是他的这份唏嘘,等将出侯府远远看到坐在屋檐上、须金勒伶仃身影时,心也不可抑的偏了。
私心人人有。何氏确有可怜之处,那须金勒呢?相较岂非更无辜?!
尤其这几个月,须金勒除了去安国公府,剩余时间几乎都跟在他身边。不说在庄了里四处帮忙,平日但凡他这边有需要跑腿的急事,也都是须金勒顶着三伏天的大太阳,来回流着汗、吃着尘土,往来延善坊和度假山庄,帮他传话取东西……
“须金勒——”
崔茂怀直接用手做扩音器朝着房顶吆喝了一声,待少年偏头看他,就做了个牵马跟我走的动作。
眼下就这府里的乱劲儿,崔茂睿也好,长公主也好,他都不急着见了。见了也没用。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何家又已经把须金勒的名字报到皇上面前了。他有在这儿帮着驱赶仆人、溜达闲逛的功夫,还不如去山庄在皇上跟前卖卖好。顺便等周辞渊忙完来找他的时候听听他的分析
那家伙,可是颇晓圣心呢!
崔茂怀没有刻意安慰须金勒,类似被算计被利用的事,崔茂怀前世也经历过。既然身处这样的环境,既然有些事不可避免,那早点遇到,学会看清其中的牵扯利益,学会思考该如何应对反击和防范,才是该有的态度!
嗯……后面一段话其实是前世爷爷教导他的。
“知道了吧?”
崔茂怀原封不动以长辈过来人的口气把话转述给须金勒,再拍拍已经同他一般高少年的肩膀,一声“Go!”两人两骑撒蹄跑了,直接上山往度假山庄去。
“这些天你就在前面玩,尽量别往后面去。免得皇上散步闲逛的时候瞅到你,反倒想起让你去联姻……”
崔茂怀扫了眼已经堆积了十余张案几的推荐信和香飘十里会员申请,自打皇上暂居毓清斋的消息彻底公开,他家香飘十里的名字算是真正享誉全国了。
不说如今酒楼从早上开业到晚上关门,全天爆满难求一座,就是他家点心酒水的销售量也呈翻倍式增长。度假山庄这里更不必说,除了贪新鲜享乐的,更多的则是为了能距离陛下近一些,以期有机会能面见圣人、或圣人身边的近臣,得以谋官求权。
更让崔茂怀想不到的,是近期邓伯统计山庄长期包房后报给他的。说是有些房间直接以一个月最长包房时限交费,但订房登记者和真正入住缴费的是不同人。
皇帝就住在近旁,为了安全考量,山庄不得不仔细翻查了下。看过籍贯和推荐人,才知道这些房间居然是各地州府官员借由家中在盛安的会员亲眷友人包下的!
当然,他们离得远,为的自然不是偶遇陛下沾脸熟的运气,而是不错过任何皇帝动态,就近得到陛下朝廷最新的消息……
“呵,敢情我这成各地的驻京办了?!”崔茂怀如是跟周辞渊吐槽。
经由这事,崔茂怀也愈发意识到他距离权利中心有多近,人们对“毓清斋大佬”有多渴望热切!但被大佬惦记有时候也不尽是美事。有好事的时候皇帝固然可能先想到你,但遇到坏事,眼前的人也很有可能先触霉头。
所以崔茂怀才特意嘱咐了须金勒,又让邓伯留意着皇上什么时候来毓清
小道消息,后宫突然有事,皇上只能先回宫了。至于何时再出来?
那谁知道。
好在第二天晚上周辞渊就回来了。他这段时间因着‘犒军封赏和胡人归附’等大事,听闻整个钦御司都忙的很。但崔茂怀感觉的到,这些国家近期热门政-事固然是周辞渊工作的内容,可他真正日夜在外操劳的,只怕另有其它。
崔茂怀好奇担心之余也曾顺口问过一句,没有得到切实回答崔茂怀就不再问了。虽然他和周辞渊关系亲密,但是明知周辞渊的工作性质还非事事问个究竟崔茂怀自觉根本没必要。
要真是和自已有关的,想来就是他不问,周辞渊也会悄悄跟他提前示警。
“昨日你派人寻息风,我想着就是为了须金勒。此事你不必着急,何家计划的是不错,推出来的须金勒也确有其优势。但当年镇平候和胡女的事外人不清楚,皇上又哪会不通晓内情?把这样一个对崔家、对大靖,至今心存怨怼的孩了送去联姻,还是这两个率先归附的部落,你觉得合适吗?”
周辞渊一面安慰崔茂怀,一面极其自然的宽衣解带。等听崔茂怀说完昨日侯府的八卦,崔茂怀还在叹气,两只耳朵就被周辞渊捏住了,然后双手发力一通揉搓。
“听这种污糟事做什么!”
周辞渊语气里带着淡淡不快,又有点无奈,“五十步笑百步,两边谁比谁好,不过是博弈输赢而已。偏你只看到‘情’……”
周辞渊说罢脸上就带出点“笑面虎”的微笑,“皇帝赐婚,明知何氏嫁进来的原因,镇平候居然想要休妻?!”
崔茂怀自看到周辞渊的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不出几日,宫里就传出消息,说是皇上当众申饬镇平候,言道他“内帷不修,何堪大用!”
仅仅八个字,但等消息传回镇平候府,刚刚病情有起色的长公主当场就捂着胸口晕倒了。
这事还是茂琛之后到度假山庄来玩的时候偷偷跟崔茂怀说的。当时长公主晕倒,虽然很快被唤醒,但胸口一直发闷发疼,长公主却下令不许到外面去请大夫,更不可将
“二哥,我好担心,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崔茂琛蔫蔫的道。
府里乱局,尤其是长公主这个定海神针病倒,竟让一向飞扬活跃的茂琛瞬间显出几分忧郁成熟来。
只当时,崔茂怀对皇上申饬的含义还不很理解。觉得就是被骂了两句,长公主至于晕倒吗?
直至周辞渊解释:“能让皇上金口玉言说出何堪大用四个字,你觉得这人还有未来吗?还是这个时候?”
“什么时候?”崔茂怀依旧不明。
“傻!”周辞渊又揪崔茂怀的耳朵,“崔茂睿当年能不降等袭爵凭的是什么?是他引兵扫荡北胡,安北境十年安稳的功劳。眼下北胡使团将至,镇平候虽再未至北境,但总归是昔日灭胡名将,皇上却还是在这个时候申饬了他,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皇上至今,仍不待见长公主和镇平候!
可周辞渊却说,皇上不待见长公主一家那是“旧因”,如今会不顾脸面断了镇平候前途乃是“新果”。
只是“新果”又是什么,周辞渊却没说。
可等崔茂怀按例每月查看通过审核的新会员,一眼看到典州赵越的名字时,崔茂怀心下终于有了猜测……
原本,崔茂怀以为他这段时间都要纠结在崔茂睿和须金勒身上,直到边军和胡人团入盛安,明发旨意定下联姻的人,他才能转移精力暂时放心。
哪想这一日,周辞渊正替他过滤外面投来的各种帖了,顺口就丢下了一道被他遗忘的雷:
“怀弟啊,祖父还在等你登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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