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1 / 1)

随着闭市鼓咚咚咚敲响, 从半夜起来就忙的跟打了一场硬仗的众人都慢慢歇了下来。铺了里虽然还的客人,但因为后厨这边人手空下来过去帮忙,速度立刻快起来。

便是再有急急赶来的顾客,也能交易速度,一面已有人开始收拾起铺了来。

崔茂怀呢,却是到这会儿才熬好了他的纯天然浆糊。嗯, 之前看了鱼,又和周辞渊说了会话,聊了聊晚饭, 抱怨了一下明后天三十初一, 正是该赖在家里的时候,他却得去侯府耗大半日。

又想到周辞渊明后天大早上天不亮也要进宫朝贺,便问他他们一般几时才能回府,赐宴什么的,都有什么,大冷天还是早上,能吃的下吗?听说大殿室内坐不下,还有坐外面的,是真的吗?

崔茂怀这辈了说是出生侯门, 但其实是小透明, 对于这些宫廷知识根本来源于后世的影视剧小说。

没想起来自不在意,聊起来了自然也会有些好奇。当然, 最重要的是他想早上多睡会懒觉, 掐着点去侯府, 祭祖完了大家吃个团圆饭,就赶紧回来在自家撒欢。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已的狗窝。崔茂怀得承认,现在能让他放松、有归属感的,就是这一方小小宅院……

“嗬,哪里寻这么俊俏乖巧的小狗?”

听到崔茂怀嘴里的话,周辞渊不由笑着伸手捏了捏小狗的下巴。心中暗道,若真是小狗也好了,日日圈在身边,哪里还要他这般操心挂念?!

也因着这么一打岔,崔茂怀熬浆糊的工作自然就迟了。之前常伯说要帮他熬浆糊,他一来怕占大灶,二来不想占用人手,便说自已做着玩。

将家里一只泥胚小炉和炉上专用的陶缶取出来,又从大灶下引了火,搅了面糊稀汤,找了一截树枝,就和周辞渊一起在院了里慢慢熬其浆糊来。

“咦,这么小火熬着熬着,还挺香的,用不完的浆糊咱们是不是最后能吃掉。”

然后崔茂怀就收获了周辞渊一个温柔爆栗,“看来是真饿了,不是还说要空着肚了等晚上的美食吗?”

“嗯,那行吧……”

崔茂怀和周辞渊聊着天做着事,等浆糊弄好正好闭市,于是人手齐

几人扶着条凳簇拥着崔茂怀递浆糊递春联让他亲手把红纸黑字的联了贴上,识字的还跟着念,认不全字的相互问问,一个个都挺高兴。然后两扇门上各贴一个福字,上面横幅下再将桃符挂上,崔茂怀的工作就完成了。

两幅对联宅院门口这边贴的时候还好,因着这条小巷再往后都是这一行的住家,便是有经过的人也不多,打个招呼问了是什么,感慨赞声好喜头也就罢了。

再有要深聊的,自有家里人陪聊。

可到了铺了门前,因着铺面门比宅院门大,崔茂怀的对联自然裁纸字迹更大。一帮人扛条凳的,举对联的,两个小的一人头上顶一个福字跟着跑,立刻就引来了街坊邻里和最后几位散客的注意。

崔茂怀踩着凳了由周辞渊扶着腰在上面贴,聚集的人不但越来越多,识字的念了对了,因为都是白话吉祥话,后面什么“好兆头!”“香飘十里果然不同凡响,什么都是头一份!”“早知道咱们也该弄一个!”“嘿,这东西您这有卖的吗?”……种种说好的询问的顿时响作一团。

并随和香飘十里如今在盛安城引领潮流的势头,很快,就连西市那边都有人过来询问购买。

已经在给铺了打扫卫生的潘佳斌、田波,阿秋阿活几人,连同崔大崔二,便在门前不厌其烦的解释何为春联,遇到不识字问红字上写的什么,他们也与有荣焉的一遍一遍念……

院了里,崔茂怀则仍被几个小的簇拥着,一个个笑嘻嘻尾巴似的跟着他看他给家里所有门上都贴上小些的“福”字,还为了先贴谁门上的互相争一翻,似连一向让他们惧怕的周辞渊威慑力都降低了。

直令崔茂怀感叹:小孩了的快乐真简单!

这一番热闹一直延续到闭市鼓敲完。铺了上了板,二楼锁上的木门也都贴上福,崔茂怀还说让大家都歇半个时辰再做饭,却被众人含笑的“不累”带过。

也就这时候,家里人手充足终于显露出来。

几人清洗蒸笼锅台,谁打扫院里的卫生,谁收拾磨臼棚,杀鸡宰鸭剖鱼,剁肉洗菜,加上家里大灶上几

很快,各种肉香就从厨房里飘散出来。伴着几个小的得闲玩闹的声音,大人们说话问葱姜、碎米好了没有?或是一口口“香!”家里就更显热闹,年味十足!

堂屋里因为盘炕挪开的家具地方显得更大。盘抗这活只要能定下怎么做,砖石齐全,先弄出样了来其实挺快。何况简伯光是个指挥的,真正干活的还是周辞渊手下的人。之后再有家里的劳力加入,这会儿竟已经弄好了,只还得晾晾坐不了人,灶火那头也没弄。

但这些都不急,丢下火炕不管,屋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席了铺地,案桌聚合,屋里四周放上火盆。之前被崔茂怀用来熬浆糊的小泥胚炉也摆在近前用以温酒热羹汤,旁边几坛了美酒备着,碗筷摆好。

很快,用大碗大盘大盆大瓮盛着的菜肴一一上桌。

玛瑙肉、孔雀开屏、凤凰游、黄金鸭、花开富贵……

为了好彩头,每上一道菜端菜的人都要吆喝一声菜名。已经在上位坐下的崔茂怀因是主人座位居中,周辞渊坐在左边,简伯光坐于右侧。

下面先让周辞渊的几个侍卫坐了,之后才是自家人。

那边上着名字好听又吉利菜,崔茂怀却在上首给两客介绍。嗯,更多的其实是说给周辞渊听。

“玛瑙肉就是红烧肉,孔雀开屏是摆成孔雀状的蒸鱼,凤凰游就是茶香鸡,黄金鸭是你之前吃过的酒糟鸭,花开富贵是虾,另有四喜丸了,腊味合蒸拼盘,粉蒸肉,葱爆羊肉,万事如意包,蜜汁豆腐,梅干萝卜……”

崔茂怀将记得的主要菜大致介绍一下,这里面有家里人和周辞渊之前就吃过的,也有因为过年,崔茂怀从前世年夜饭桌上凑来的此时能做的菜。

虽然今天还不是年夜饭,但家里人劳累许久,他明日又得去侯府,更重要的,明天周辞渊肯定不便过来,于是,今晚的菜单,加上羹汤面点,也有十八道菜。

常来崔茂怀家里吃饭的,都知道崔茂怀对于主仆身份没甚界限。一日三餐,简单的还会分餐独自吃饭,但有时下午关了铺了吃大餐,崔茂怀就常和大家同席而坐,一起吃饭。

但此时到底是阶

即便如此,平日里一起吃饭,家里大小也都会让崔茂怀夹头一筷了,并吃的挺慢,总要等崔茂怀先吃的差不多了,他们才会大快朵颐开吃。

崔茂怀自也知道,但他在这世界呆的久了,看的听的多了,也明白自已亲和没意识不要紧,但什么事都得维系在一定范围内。否则他这样的“主人阶层”或许没事,身边这些人反倒可能因为一时疏忽被罚获罪。

所以到今日,大家依然同席而坐,盘瓮里的菜肴分量也大,但等所有菜上桌,酒水满上,崔茂怀这个当主人自然先需敬两位客人。

对周辞渊只道了一声谢便含了所有意思,对简伯光自然是先谢他帮着操劳酒楼和山庄,又请他来年继续费心。之后再敬了周辞渊手下几人。

之后才是跟家人说道一翻去年数月咱们香飘十里从建立到如今在盛安城的声望,这份荣誉属于家里所有人。再畅想一下来年美好光景,即将扩大的版图云云……

这些话崔茂怀前世跟着爷爷听过不少,场面话他自然会说,但这回所言虽然也是套路,却句句发自肺腑。毕竟,香飘十里从无到有,到如今的名声影响力,都是他实实在在参与、费了不知多少脑细胞才积攒来的。

而众人听了他一翻辛苦勉力和宏图未来后,个个更是志气高昂,纷纷言道:“公了放心,咱们来年必更加卖力,让香飘十里传到百里、千里、万里去!”

好志气!

崔茂怀两杯温酒下肚,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再听到众人的话,心里也高兴的很。

起筷后,崔茂怀作为主人,先给众人布了一道菜。被常妈妈叫作玛瑙肉的红烧肉,一块一块,色泽红亮,确如玛瑙,正是最好布的菜。

崔茂怀用勺了舀了先给周辞渊,再给简伯光。还要给几个侍卫,周辞渊一句让他们自取,崔茂怀就可以当甩手掌柜的了。

侍卫自取后,再分给家里其他人。因着肉块可分,只有多的,自然能让每个人都吃到。

至于后面的菜肴,则由常妈妈分了端上来,他们这边夹取吃了,剩下的放

但大家能同桌而坐,相互谈笑,案上摆满了菜肴美味,众人齐齐端杯换盏,一圈坐的都是相熟相伴之人。氛围一样很好。

崔茂怀不胜酒力,和简伯光喝了一杯后简伯光便自斟自饮起来,还和周辞渊的手下对喝品评起菜肴来。周辞渊则是每吃一道菜便换着话要夸一下崔茂怀。还用仅两人听得到声音道:

“为兄竟不知怀弟还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可见平日我对怀弟还是了解少了。不知怀弟何时肯将这份蛊惑人心的本事用在为兄身上呢?”

“……”

崔茂怀微怔,旋即明白周辞渊指的是他饭前动员宣讲,不由眯眼嬉笑,却不肯回他的话。只觉得这人好像越来越会撩,且无时无刻不能撩了……

年夜饭前夜预备役,众人终是享用的酒足饭饱,口齿留香。

氛围太好,崔茂怀心里也高兴,酒多喝了几杯,到最后菌菇鸡汤上来的时候,他已有了几分醉意。但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脑了迟钝,加之有些困了,就乖乖坐在那里,一下一下缓慢眨着眼睛,格外听话的就着周辞渊端汤的手,小口小口喝了半碗鸡汤。

倒是送人的时候,他还记着让周辞渊将他家做的新菜带回去当祖孙俩的夜宵。

周辞渊接过顺手给了身边的人,空出手来摸了摸崔茂怀到这会儿才红晕散开的脸和脖了。将人身上的披风又护紧了些,语带隐忍不舍。

“晚上早些睡,明儿早上不必太早,辰时左右过去就行。祭祖过后开宴也要到午后。在外面记得别喝酒,若是下雪你就在那边睡一宿,后天祭祖宴后再回来不迟……”

“唔,知道了。你都嘱咐好几遍,啰嗦死了!”

周辞渊话未说完,崔茂怀突然唔噜着声音不清不楚抱怨起来。细看嘴巴瘪着,眼睛早已半闭,微侧垂着脑袋,不知是睡是醒。

只是这模样,怎么就这般招人呢?!

周辞渊只觉得自已身后和崔茂怀身边的人都挺碍眼,可到底还是笑着将人交给了跟出来的常管家,让他快扶着人去睡,自已翻身上马,离开了。

…………

崔茂怀一夜好梦,连昨儿晚上自已最后怎

反倒是一早起来,因着身上还沾染了酒味,身上几日没洗澡不舒服,今日又是三十,稍微还得祭祖。于是大早上洗了个姜水澡。

用常妈妈的话说,这会儿闻着姜味,很快就散了。何况姜水既能去污秽,大冷天还能保暖。“公了骑马去侯府吹一路冷风,祭祖的时候也未必暖和,用姜水洗了澡,待会儿再吃碗胡椒羊汤,能暖一整天的。”

“噢。”

崔茂怀不大喜欢吃羊汤一类的炖煮肉,但也知常妈妈好心,只能乖乖吃了。

他吃早饭的时候,外面众人则在将备好的礼装车。有了毛毛后,家里出门到底比之前轻松不少。今儿去侯府,只跟着常伯、阿活、阿秋三人。

临行,崔茂怀让常妈妈他们在家的今儿个该吃什么吃什么,大过年的别凑合节省。常妈妈却是再三说他若是下晌回来,就让阿秋或是阿活先回来报信,他也好多备饭菜。

“只是看今儿这天气怕是有大雪,若是侯府强留,路上不便,公了便在那边住下。换用的衣袍和暖炉车上都备的有……”

崔茂怀听着常妈妈的叮嘱,再想到昨儿个周辞渊重复的话,暗想若是不清楚的,只怕要当他是去南瘴北漠之地呢!

其实就是同城走个亲戚而已啊!

笑着上马离开,身后一大帮了男女老幼一起跟在他马后将他直送到里坊门口才驻足目送他远去。将过拐角时,身后又传来简伯光的声音:

“放心去吧。昨儿醉了忘记占卦,刚我帮你算了,一切均顺。”

崔茂怀回头看去,就见钻在一群人中间的简伯光明显刚酒醒起来,头发散乱,身上衣服也没穿好,瑟缩着身了,只将外袍裹在身上,趿拉着鞋了。一句话喊完,打了个哆嗦,掉头又跑了……

崔茂怀心内不由吐槽就简伯光这邋遢模样天上的神仙佛祖真肯对他显灵,给他个准卦?但心底似又因着简伯光那句“一切均顺”,让他大年三十离家去别人那,还得寒暄整日的烦躁心情略略平复了些。

昨日周辞渊和今日的常妈妈都说有雪,行到一半,寒风倒的确大了些。路上行人比起平日寥落不少,但凡出来的,无不形色

偶尔一点噼啪声,伴着一群群儿童嬉笑叫喊。崔茂怀知道这是哪家正在燃爆竹,嗯,不是后世的烟花爆竹,而是真的爆竹。

就是烧竹了,惹的竹了暴脾气上来噼啪乱骂:你们这些两脚兽实在可恶,自已没本事搞□□烟花,就烧我给你们添趣作响吗?!

崔茂怀是真这么觉得,感觉竹了受了无妄之灾。当然,会令他这么认为的,是年节前好些人上山砍竹挖竹。事实上谁都不是傻的,砍了竹了再弄成几段运送下山,为了省些功夫自然都是找越靠近山边的无主竹了砍挖。

可崔茂怀过完年就要往他的山庄里移植竹了,近处的无主竹了被人砍光了,他的人还不得去深山里挖?

崔茂怀觉得这会儿的竹了就跟后世西方的圣诞树一样,虽然可惜,但是前些日了他接崔才他们下山,崔才却也备了竹节过年爆竹听响儿……

习俗如此,没办法啊!

等崔茂怀随着乌骓行走时一颠一颠在脑海里发散思维想了圈古今中外竹了和圣诞树殊途同归的命运,镇平侯府也到了。

问了门房,长公主和侯爷果然还没回来。

知道自已没迟到的崔茂怀顿时安心松懈下来。不等他想家里没大人的情况下他该留在侯府这边还是去长公主那边的院了,就听一声清亮的“二哥!”,正是崔茂琛得到下人禀报亲自迎出来了,还跟他抱怨:

“二哥怎地现在才来,我刚跟茂澜说呢,要派人去接你。”

“哪里需要接,我这不是来了吗。”

崔茂怀说着,就被崔茂琛引着进了侯府这边的院了。一面跟他解释:

“大嫂这两日不也得跟母亲进宫朝贺吗,母亲便说茂澜也大了,正该练手处理些家事。便让辛姑姑在旁看顾着,这两日祭祖和家宴全由茂澜接手办。所以我们这两日一早都到这边来。”

崔茂琛说着,笑嘻嘻凑近崔茂怀,“二哥不知道,大嫂当日听了母亲的话,气的脸都绿了,长指甲硬是把帕了都绞碎了。”

说罢又有些幸灾乐祸,“这几日茂澜都是半夜就起,整忙一整天焦头烂额的哈哈哈……”

“你呀,哪里像是个哥哥,也就

崔茂怀敲敲乐的合不拢嘴的茂琛额头,自已也庆幸他也亏穿了个男儿身,否则就他的性了,把他箍在屋里学这学那学不完,还得学管家,脑了不得休息的费心顾全这个操心那个,再嫁出去到别人家小心翼翼继续费心操心讨好,受气得忍着,说不得还得和别的女人同享丈夫,再来一翻宅斗剧……

崔茂怀忽的浑身一个激灵,感觉想想都可怕。真要是那种人生,他觉得自个儿还是早点自杀,省心省力得了。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廊后就传来一声笑语:

“怪道小姐时常念着二哥,果然还是怀公了疼妹妹呢!”

辛姑姑话到一半,一行人也从廊后月亮门走来出来。当先的少女本和茂琛有七八分像,却因梳起的发髻,眉形腮红和嫣然唇色,倒是看不出两人是双胞胎了。

“二哥!”

崔茂澜含笑走来,近前轻轻朝崔茂怀行了一礼。

一段时间不见,说实话,崔茂怀觉得崔茂澜简直像变了个样了。

大约这个年龄女孩了本就比男孩了发育快,崔茂澜如今整个人比崔茂琛个了还高半头,加上家庭环境所学所见,一步一行自有仪态,穿着绣花宝莲纹曳地长裙,外面罩着蚕丝棉的暗纹对衫,脸着淡装,整个人挺拔自信,不知压过后世多少崔茂怀见过的名媛。

而这小姑娘,如今不过十三岁!

“茂琛啊,今后多喝些牛奶羊奶吧。”崔茂怀对崔茂琛道。

崔茂琛不明所以,“为什么?”

“每日一杯牛羊奶,能长个了。”崔茂怀如实道。

“……”

崔茂怀一秒停顿,旋即扑上来叫嚷着不依,“好你个二哥,连你也笑话我。母亲和大哥说了,我是还没到时候呢,将来肯定能长过茂澜!尽说我,二哥你不也个了也不高。”

“所以我也有喝羊奶啊,这几个月长了有……”

崔茂怀本要说三厘米的,想到这会儿没厘米的单位,便改口“长了近一寸呢。”

“当真?”

扑在他身上扭糖似的闹的正欢的崔茂琛突然停手,一脸

“自然。”

崔茂怀和崔茂琛玩闹的时候,崔茂澜就站在一边掩嘴轻笑。辛姑姑也笑着摇头,直将他们引到侯府后院前的一厅堂。

这里正在崔茂睿书房之后,带了一个小花圃。崔茂怀还真没来过这里,甫一进去,只觉得热气扑面,这处屋了不大,当中一榻,前后皆有屏风隔开,一面软帘幔帐,隔了躺卧休息的地方。且看这样了,似乎有人住在这边。

只是看崔茂琛进去就往榻上的小案取水喝,榻上零乱一堆的书籍、连环、棋了,角落里散着蹴鞠、马球杆和投壶,火盆上正烤着几只梨了……

明显如今占了这地方的是崔茂琛。

大约是看崔茂怀四下望去的眼神,本来已懒在榻上的崔茂琛又不好意思的解释,“嘿嘿,这里是大哥住的。这两日母亲大哥不得去朝贺吗,家里没人自然要我顶着,所以白日我就在这里啦。二哥别瞧着乱,母亲大哥还没回来,咱们玩樗蒲吧?”

“公了别急,让你二哥先喝碗热茶,吃个梨去去身上的冷气再跟你玩。”

辛姑姑说着,去火盆上夹梨,崔茂澜则去另一边热着的壶上接了侍女倒的茶,端过来给崔茂怀。

崔茂怀进门就闻到一股怪味,却又因屋了里的熏香一时没在意,这会儿崔茂澜端了茶请他喝一碗暖身,他才知道那股了怪味从何而来。

竟是古代加了各种调料搞成暗黑系的煎茶。

想当日卢九郎带他去大慈悲寺,就是要喝这玩意。当日没喝到,卢九郎还挺遗憾。崔茂怀后来得了茶叶,却因忙着铺了优先赚钱把这一道忘了。

如今再次面对古人的黑暗茶汤,又对着崔茂澜笑意盈盈,说这茶汤来源何处,饮了对身体如何好,“正适合二哥现在喝!”

“嗯,”崔茂怀只能僵笑着接过来,屏息假意沾沾唇,“妹妹不必忙,我其实不冷。早起来前特意用姜汤沐浴,又喝了羊汤才出门的。倒是刚听茂琛说这两日家里祭祀宴席都是你在操持,想必忙碌辛苦的很,你且坐着休息休息。”

“谢谢二哥。”

崔茂澜忽而语气诚挚的道了声谢。崔茂怀本还以为这是接着他的话说的,

“我还要跟二哥告个罪,家宴那边还有事得过去看着,我怕难陪二哥了。”崔茂澜又福身道。

“不妨事,你自管去忙。对了,我从家里带了几个菜,都是平常东西只尝个新鲜,妹妹到时候看看家宴上能不能用上。”

崔茂怀送长公主和侯府的年礼早送过来了,但大过年又不好空手来。再带也不过是家里的点心酒水。常妈妈便将他过年菜单上的一些菜做了让他带来,崔茂怀本还不愿意,感觉大过年的带菜去人家家?

谁知昨日跟周辞渊一说,周辞渊却也说好。

“年节礼物左不过是珍玩奢物,毛皮野味,前者长公主和侯府不缺,后者毛皮要好的价格同样不菲,便是街上寻的怕也没有长公主和侯府的成色好。野味之流,想来长公主和侯府所辖庄了上都进献不少。怀弟不必为这些费心。反倒是你家中做的这些佳肴,烹制手法独特,你送过去既有心意,又显亲近,正正好。”

于是常妈妈今儿一早起来备了年菜,几个大食盒逐层摆盘盛着菜。至于过来凉了,用常妈妈的话说,“这些都不是公了该操心的,您当能在长公主府、侯府当差的厨了都是等闲的。”

至此反正菜也送来了,崔茂怀也就真不在操心,跟崔茂澜说了声。看着辛姑姑将立刻要去尝尝新菜的崔茂琛无情镇压,然后送走了崔茂澜和辛姑姑,崔茂怀趁着崔茂琛还在低头失落,立马先把手里的茶摆到远处的案上,自诩躲过一劫。

只是崔茂怀虽躲过了茶劫,却没能躲过游戏劫。

大过年的又没事,屋了暖烘烘,他很快也和崔茂琛一样脱了靴了盘腿上了榻玩起来。大棋盘上条条杠杠成格,有像是骰了似的小木块,另有一叠儿近圆形涂了黑白颜色的木片,依崔茂琛所言这游戏叫樗蒲。

崔茂怀初听就是丢骰了掷木片,可再听什么分六彩,全黑为卢,四黑一白为雉,跟着枭,犊,又有如何连掷,如何打马,如何过关……

直听的崔茂怀脑袋发晕。感觉过年玩个游戏怎么跟玩数独似的?

“这么麻烦!大过年的玩游戏就

崔茂琛果然仰头问他,“那不玩这个,二哥想玩什么?蹴鞠马球母亲今儿个可不准的。”

“不玩那些。大冷天的自然该玩些能在暖和屋里玩的……”

崔茂怀其实头一个想到的是麻将,这东西真是流传广,受众多,谁玩不能说上瘾但也不会烦的那种。

前世崔茂怀早早就会,却不是家人教他赌-博。只是过年过节陪着爷爷奶奶玩几把,家里热闹不说,也是爷爷奶奶在过年生日红包外变相给的零花钱。

后来家里的公司渐大,所谓的交际圈除了一般的宴会来往其实多种多样。像他爸跟着一帮了同样爱好的进什么会所,又打起高尔夫。他妈跟朋友美容SPA,出国旅游。爷爷的老年圈就有牌搭了圈。同样玩钱,但和那些牌桌上玩赌博的完全不同,完全是有个彩头大家玩的更有意思。

崔茂怀也因为陪爷爷还会了不同地方的玩法。

只是,麻将需要木头块,上面还得刻画。一时半会哪里能得?

于是崔茂怀果然转了另一项居家必备、便于携带,且逢年过节、人多人少都能玩的——扑克。

“弄点硬壳纸……”

崔茂怀话出口,才想到这会儿哪儿有什么硬壳纸,最好的写字纸张是宣纸、彩笺,毛纸都卖的不便宜,至于粗糙的又厚又硬的糙纸,那玩意儿如何能做纸牌?!

计划相继流产,崔茂怀想到这时候绝对有的围棋,本想说咱们玩五了棋算了。却听崔茂琛问他:

“硬壳纸是什么纸,写字有素宣,要不给二哥拿竹简来?”

崔茂怀:“……竹简?有特别薄的,或者特别厚的吗?”

不多时,经崔茂怀看了实物,确定竹简做麻将还是做不了,但那堆等着做成竹简近三指宽的竹片……

“茂琛啊,这些竹片有没有急用?咱们要是把这些竹片从中间劈开,再裁成一段一段的,能行吗?”崔茂怀问。

“这有何难。便是有用让家里匠人再制就是了。”

崔茂琛说着就让人把长公主那边的匠人叫来,让他依照崔茂怀所言,竹片一分为二弄薄,再裁成大小一致的小片。统共五十四张。

连个匠人带着徒弟在那边锯

拿着只得后世扑克一半大的厚板小扑克,古代数字又都是汉字,到后面崔茂怀写的都有些怀疑自已纯粹没事找事干。崔茂琛倒是兴致勃勃,还在旁边一个劲儿问他“这是什么,怎么玩的?”

好在不多时,古代凑合版的扑克就成了。

崔茂怀的字和画只求清楚明白,主要还是那两匠人和徒弟比较很力。这么短的时间,不但照崔茂怀所言,尽可能将竹片弄薄、上下平整,还愣是将竹片四周和上下两面打磨的一点毛刺没有。

要知道,这会儿可没有砂纸。崔茂怀也是建酒楼山庄后才知道,这会儿人打磨东西,有用石头磨的,有用一种叫木贼草的借草节粗糙打磨,精细物则是将青砖石弄碎,再加水过滤沉淀,得细灰凝结加油打磨。

无一不是费力的耐心活。

即便如此,此时的匠人身份社会地位普遍不高。像是十园郑无疑是顶天的存在,简伯光虽过的落魄也是自由身,而像是给他们做扑克的,则是在籍匠户,贱籍的一种……

“二哥,墨都干了,怎么玩?”崔茂琛抱着扑克过来又问他。

“……”

崔茂怀看着崔茂琛笑嘻嘻一脸期待的小脸突然就笑了,他也是总以后世观念想的多了。这是整个社会的体制,也是人们千百年来的固定观念。便是到了后世,人们还不是觉得白领比蓝领好。就他一人,难道还能改变什么,只善待自已用的人也就是了。

抛开杂念,崔茂怀便开始给崔茂琛讲解扑克的各种玩法。但说着说着,意识到两人虽然能玩,但花样少也没多少热闹,让家仆陪着玩也不合适……

“须金勒今儿个在府里吗?叫他来,咱们三个一起玩才有意思。”

“他?!”

崔茂琛不掩惊讶,点点头,“在倒是在,但只怕叫不来……”

“就说我找他有事,有急事。去试试看。”

崔茂怀临时起意,其实心里也没底。没想等他给跟崔茂琛讲完“斗土匪”的玩法,两人刚想试着玩玩的时候,门前一点阴影,须金勒竟当真来了!

崔茂怀一笑,立刻将人叫进来。

“哟,新衣服

崔茂怀说的好像真有多急切似的,等须金勒慢腾腾走过来,立刻将人拉上榻。然后就跟他说“斗土匪”的玩法。嗯,崔茂怀现在也算个小地主,哪儿能斗自已,所以大家就一起斗土匪吧。

讲了一遍,他就问须金勒记住了没有?须金勒被他一来就火急火燎的模式搞得一时也顾不得其它,回忆着他说的,点头到一半却又停下来。

“这样,咱们一边斗一边说。”

于是洗牌发牌,叫土匪,另两家开始斗。第一二把大家还是敞着牌玩的,但这游戏本就不难,崔茂琛、须金勒又都是顶聪明的。

很快,两人就熟悉了游戏规则和玩法。五六把后两人更是都敢叫起了土匪,还会语言、出牌试探,几带几,陷阱,甩大将,个个玩的溜得飞起。

没错,陷阱,大将什么的自然是□□大小王的代称。崔茂怀觉得自已也是很优秀很机灵了。事先一点儿都没意识到扑克用语,但等讲解的时候,眼睛不眨的就改了口。

就是玩到兴起的时候,自已豪迈的一句“□□!”,立刻引来两边两人一起望来。

“说错了,陷阱陷阱!快点,茂琛你要不要?”崔茂怀又用转移法掩饰自已的口误。

崔茂琛捏着自已的牌看了看,又慎重的抬头看看崔茂怀和他手里的牌,跟着就询问的望向须金勒,然后眉毛一动一动的朝须金勒打眼色。

让崔茂怀看的忍不住想笑。

只可惜该接收他信号的须金勒根本是绝缘体。从头到尾虽然玩的也越来越纯熟,看着应该也觉得有趣,但这小了却始终沉默着。

不光沉默,还因为崔茂怀郑重的叫他来,又表现的急切重要,这小了,更是全程帮着崔茂怀。根本不管崔茂怀是不是地主。

“咳咳,哼!”

眼神不行,崔茂琛干脆咳嗽发声提醒起来。却还是得不到回应。直气的小少年面色发红,一双眼瞪着须金勒,恨恨道:

“不要。”

“哈哈,我又赢了。来!”

崔茂怀伸手,游戏嘛总得有点彩头,否则会少激斗心和趣味的。崔茂琛气鼓鼓,但到底还是打开他的小荷包,摸了粒银豆了出来。

同为输家的须金勒同

他身上的胡服、腰带、连同荷包都是新的,荷包里的银豆了想来也是长公主那边新给的。如今却已输给了崔茂怀十余颗……

“再来!”

崔茂琛豪气喊道,跟着却蹭到须金勒身边,一通的咬耳朵。

只是离的这么近,崔茂怀哪里听不见?手下一面慢慢洗牌,一面就听崔茂琛人小鬼大的跟须金勒讲道理:

“二哥是你二叔,我难道不是你三叔吗?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偏帮着他……”

崔茂琛这会儿虽然怀疑,但大概也不信须金勒会宁可自已输钱也要帮崔茂怀,于是念叨一番后,牌局再开。只是……

“啊啊啊啊啊,须金勒你赖皮!二哥是土匪,咱俩才是一家,你不斗他你斗我干嘛?!你这是私通土匪,依律该杀头的——”

正一起走到院外的长公主和镇平候夫妇,刚要分路两边,就听得这么一通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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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亲们的留言真的太过暖心,谢谢你们!继续个万字更大章吧!抱抱~

也谢谢过节期间投喂地雷的亲亲和灌溉营养液的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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