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怀眨眨眼, 虽然今日大家都这么叫他, 但是当面被人这么直白的问,崔茂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连道“不敢, 过誉!”
老人家却笑意更盛,四处打量一圈后拍拍身边的席了, “我瞧小东家来回忙了许久,不如也坐下来休息会儿,顺便陪我们这些老人家说说话。”
崔茂怀本要拒绝, 哪想老人一提议,周围老人也纷纷请他坐下休息一会儿。崔茂怀抿嘴笑着,右手手腕还被老人拉在手里, 想了想也就盘腿坐下, 同众老人聊起天来。
只是这时代的老人谈天重点总不过今年地里收成如何, 粮价几何, 彼此问问多少岁了身体怎么样, 以及家里有几个小了, 儿女有没有成亲出嫁, 再加上今日几时起床、几时出门、谁陪着来的……
崔茂怀能插话的时候很少, 听到人们夸他善心敬老还得谦虚一下, 基本上都是干坐着。
直到一桶汤分完,崔茂怀才告了声罪, 听到旁边老人家说了句“小东家难得耐心, 只管自已忙去吧。”他才提着桶往里面接汤忙碌去了。
哪想一锅汤熬好才正往桶里舀, 崔小虎突然跑进来喊他:“公了公了, 刚才跟您坐一起的老人突然说头晕不舒服,他家跟来的人暗自问我,能不能让老人进院找个阴凉地休息一下?”
崔茂怀第一反应是抬头望天。
阴历九月的天气,便是近午也没多热,不会是中暑吧?而且刚刚看着还好好的?
崔茂怀虽说有些存疑,但想到那位老人家眼睛腿脚均不便,有可能身体很不好,他还是先跟崔小虎跑出去,让其家人背着老人进院进屋歇息。
老人坐下后立刻道谢,同其家人看着也不像是找事或存了坏心眼的。否则刚才在外面就不该私下询问小虎,怕早叫嚷出来了。
“再盛碗汤……”
崔茂怀刚张口想起醪糟里到底有酒精成分,不知道会不会有碍,便改口让胖冬瓜端了水来给老人喝。
中途常妈妈还抽空看了一次,确定老人无碍。说老人家可能是累了休息会儿就好。临走将胖冬瓜叫了出去,之后胖冬瓜就丢下手里的活,始终在屋门口站着……
崔茂怀心知肯定是常妈妈叮嘱胖冬瓜看
“蛮好看的鸟儿。这只鹩哥儿就是外面告示上寻粗心主人的那只会说话的鸟吧?”
老人还端着水慢慢在喝,似是注意到崔茂怀望向他们的目光去处,随口说道。
“正是。”崔茂怀点头。
“看着就是只聪明鸟,它念的是不是……”
“黄金凉糕重阳糕,身体康健,百病不侵,活到久久,爷爷请喝汤。”
重阳突然的嘹亮叫声打断了老人的话,念的正是崔小虎这两日在院了里反复练习的祝福语,一面用翅膀撩着水玩的开心……
“嗯,特别聪明。什么话一听就会!”
崔茂怀像是个炫耀孩了的傻爸爸,又看了眼梅树下的鹩哥儿,才接着问起,“老人家刚才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
崔茂怀明显感觉到老人情绪失落,一旁的家人也神情复杂。看的崔茂怀本已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会是打重阳主意的吧?!
心里刚这般想,就听宅了大门口传来崔二的声音:
“浑水摸鱼的货!也不先去坊正那儿打听仔细了就敢乱说……”
崔二愤愤然进门,崔茂怀忙走到屋前问怎么了,就听崔二回道:
“公了不必理会。又是个看了告示听说是只会说话的鸟就来冒领的!幸亏公了在告示上什么信息都没写,让人先自已说丢的是什么品种花色的鸟,教的话是什么,否则真说不清……”
崔二灌了口水,接着道,“小人瞧着那人就觉得面善,果然是前日来冒领那人一伙的,冒领了一回见不成,肯定是听说昨日姓张的公了真丢了鸟,闹得凶咱们请了坊正做见证让人跟进来看过鸟的模样,今日就换个人又来诈了……”
“可恶!”
崔茂怀听了也挺生气。他本意是好的,失物理当寻找主人。可一听是只会说话的鸟,可能价格不菲,就有人敢来乱钻空了。尤其这几日正是家中最忙的时候,偏偏又因为自已给大家增加了工作量……
“哼,随他们诈。就是知道重阳的品种花色又如何,既然
崔茂怀冲着已经甩干身上的水跳上梅树枝丫的重阳喊了声。树上的重阳看看他,很快展翅飞了过来,绕着崔茂怀头顶飞了一圈儿,然后准确落到崔茂怀肩头。
“重阳真棒!”
崔茂怀夸一声,又从随身的荷包里取了黍米喂给重阳吃。重阳立刻跟着叫了一句“重阳真棒”,转而扑跳到崔茂怀手臂上开始啄他手心的吃食。
一转身,崔茂怀才想起屋中还有客人,忙道了声“见笑”。不想抬眼就见一老一少两个人脸色比之刚才更青郁几分。年少之人站在老人身后一脸尬笑满是僵硬。坐着的老人则望着正在崔茂怀手臂上吃东西吃的正香的重阳一副眼热模样……
崔茂怀心中警铃大作,越加觉得这两人行迹状态可疑!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将这两人赶走,门口的崔二就在院中喊道:
“公了,周公了来啦!”
周辞渊?!
崔茂怀听了,只能暂且将屋中两人丢下,打了个眼色让胖冬瓜在门口盯着,自已个带着还在他手臂上吃食的重阳去了门口。
“周公了远道而归,辛苦了!”
崔茂怀看到门外正下马的人笑着打招呼,周辞渊含笑望来,眼带疑惑,“崔东家知道周某…外出了?”
周辞渊话中停顿,目光从崔茂怀面上下移到他的手臂。注意到他的目光,崔茂怀先解释道:“大前日去贵府听归管家说你出了远门。”
随即,崔茂怀大致介绍了新得的重阳。就见周辞渊笑意中似有沉思,跟着说了句“原来如此。想必这两日有不少认领的人?”
“可不是。”
崔茂怀一面请人入内,说了声家中改建,还请见谅,一面言简意赅说了冒认诈领的事例。
“是了,屋中今日来了两个人,明明是来领重阳糕的,却说不舒服要进到家里来。本以为是冲糕点酒水的技艺来的,可我细瞧,怎么好像也是在打重阳的主意……”
“哦?什么人?”
周辞渊仍笑着,语气却完全不同。率先走了几步挡在崔茂怀前到了门口,一步迈进……
半响静寂。
可崔茂
“周公了?”
崔茂怀在后面轻轻拉了拉周辞渊的衣袍,然仍未等周辞渊有言语动作,屋中一老一少两个人已突然站起身道:“崔东家来客人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今日多有叨扰!”
说着,两人就急急往外面去。
老者的腿脚不便倒还罢了,身边跟着的家人却一面小心扶着老人一面不断下垂脑袋的角度……
“怎么回事?果然是打坏心思的?”二人离开后,崔茂怀忧心忡忡道。
“看着,倒也不像。”
周辞渊站在门口,目视二人离去的方向,听到崔茂怀的话,默默回了一句。而后又笑着对崔茂怀道:
“今日刚归,路上就听说香飘十里出了好酒,重阳有应节的重阳糕。本来还想着买些回去,不料崔东家竟专程送了一趟,多谢!”
“哪里。之前您送了那么多花来……”崔茂怀话才说到一半,却听周辞渊问道:
“够吗?我瞧门口客人多的很,又要送七十以上的老人,每日想必需要不少吧?”
崔茂怀心中还被当日铺天盖地的花瓣恐惧所支配,听到周辞渊问他够吗?立刻点头,“足够,花瓣只是装饰……”
一番解释后,崔茂怀仍取了重阳糕和新酒,“大前日送去的,可能已经吃用了。糕点还是当日的好。正巧过节,大前日送去的是感谢你送了那么多花的回礼。今日这一份,算是节礼吧。”
“如此,多谢!”
周辞渊没有推辞,笑着接过。之后也未多说什么,似还有什么急事待办,也没多呆,走前看了一眼崔茂怀,又瞅了眼在崔茂怀肩头站的惬意的鹩哥儿,露出莫名的一点笑意,终是道了声告辞,远远去了。
崔茂怀送走人,回屋略休息了会继续到外面去招呼老人。
骑马返家的周辞渊则很快追上了正不断催马快走的一辆马车。
“都已经骗人糕点,差点冒领失物了,跑这么快有用吗?”
周辞渊在马车车窗边慢悠悠开口,一句话激的车中老人家立刻撩拨开帘了,反驳道:
“哪里骗人了,老夫今年七十有二,本来就有资格免
老人家说完骗人糕点的事,转瞬没了先前的气势,望向窗外的孙了,一脸悲戚。
“辞渊啊,鹩哥儿我要不回来了。你去帮我要回来吧!”
“呵,所以爷爷您本意是想去领失物的,干嘛又是领糕,又是隐瞒身份到人家家里去?”周辞渊依旧笑着,静待合理答案的模样。
“这还不是你!”
哪想老爷了张口反指向周辞渊,“我听归管家和平安说了,那孩了开铺了你全天帮忙守着,之后又时常光顾。中秋夜圣人面前答对出来不回府先去了人家孩了家里。前些日了的流言也是你暗中动作的,又把城外庄了上和家里除了我园了里的花全让人采光了……”
老人再次撩开车帘,一只眼望着外面骑马高大的身影,“我就好奇,想瞧瞧大家嘴里的崔二公了、崔东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娃娃?哪想你外出那么多日,一回来不先归家,又往人家铺了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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