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设在供销社会议室,是单位食堂自己做的饭菜,包文春跟在最后面进屋,一看厨师是表舅祝崇尚,就打招呼。潘小庆的爸爸潘献业急匆匆过来说:“老祝!多了几个很重要的客人,你想办法再加些菜!能分两桌最好。”
祝崇尚有点为难,准备的食材原料就那么多,现在外面黑咕隆咚的上哪去找菜?老潘说:“那就到营业所食堂、到副食品站,就是到包景国食堂借菜,也得搞啊!来客是地委县委领导的子女,你赶快想办法吧!”
外面在喊包文春,是张经理的声音,他就连忙过去。
客人很多,乡供销社四个主要领导都在,还有两名关系比较好的乡领导,他们原来准备的是以张经理为中心的招待宴席,现在有了身份更重要的赵明明、徐洪亮和徐晴,听说他们是来拜访包文春的,这关系就复杂了。也只有张经理明白,三个领导子女和潘圆圆又是冲着包文春来的,他肯定,这次南下广州,几个人是以包文春为中心的。
赵明明和徐洪亮见惯了这种奉承巴结场面,由张经理介绍了姓名职务,转头可能就忘记了。这些人的地位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印象的,她坐在吊扇下面,喊包文春过来说话。
室内燃放了许多蚊香,味道很冲,但灯光招来的蚊子依然很多。包文春坐在在,赵明明和徐晴之间,不时的拍打落在胳膊上的蚊子。潘献业关心地问:“包文春,要不要再点两盘蚊香?”
包文春笑着说:“没事!等会温度下降就好了。”
“外面的那辆车是你买的?进口车不便宜吧?”
“我哪里买得起!进口通关手续费和附加税也交不起啊!这是朋友送的!”
一个乡领导说:“这车是新产品,咱们国内还没有进口,国外购买也得十几万美元,加上关税和其它费用,没有百八十万拿不到的。包文春,什么样的朋友这么大方啊?”
包文春见他语气不好,带有质疑的成份,就冷冷地说:“这车是日本产的,在当地很便宜的,没有你说的那么贵的!铃木公司的梹棋和五十铃公司的老板是朋友,我说想要一台大点的越野车,他们就给
弄来了!摩托车骑着太累,那台吉姆尼又太小,我就送给徐晴了,反正也没花钱。”
那个人倏然而惊,想到那台红色吉姆尼的事儿,不敢再说刺激的话了,连忙说:“还是包文春神通广大,连日本人都能成为朋友。”
包文春说:“日本人是个奇怪的民族,崇尚勇武强者,对弱势者就想踩上两脚,对强势者却卑躬屈膝,一副奴才相。当年我们十四年抗战,把侵略者赶出去了,但他们始终不认为是败在中国人手下,而是败在美苏夹击之下,所以,别看现在两国关系全面正常化,将来的龌龊事很多,背后使绊子的事不会少的。这是整个民族的性格问题!”
潘献业转移话题,问:“春子!听说你卖给铃木一份设计图纸,到底卖了多少钱?”
包文春说:“准确地说,不是一份,是四份。钱数还是不要说了,会惹人羡慕嫉妒恨的!一个是摩托车轮子改进设计,就是不要辐条了,改成铝合金整体轮毂,就不用担心中途断掉车条了。另三个是电动车用异型电机设计,电动车恒流控制器电路设计和一款无刷电机两轮电动车整车设计图。纯粹是画着玩的,咱们国内连农村用电暂时都不能普及,没有充电的地方,道路也就这样,就没有发展市场,梹棋亲自送回日本总部,他们老板竟然同意购买了,还替我申报了国际专利。不然,我这农场,还真的无力继续投资发展。”
老张问:“你还能和钢铁厂拉上关系?县里建筑公司的钢材是你帮忙联系的货?现在钢材涨价厉害,还不能马上拿货,听说你和老王去了一趟,就立刻装车了,这关系可不一般啊!”
包文春被挠到痒处,吹嘘起来:“那是!我和武钢的供销部王经理是朋友,这点忙他肯定得给面子。只要货款到位,提货装车还用排号吗?”
供销社的一个领导,就问:“你们的关系怎么样啊?能给咱们搞点吗?”
包文春说:“你能要多少?少了不值得张嘴,多了拿不动钱!县里老王就是,给他两千五百吨,他拿不出钱,只要五百吨,害我也赔了四五十万。”
发觉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改口
说:“这都九点多了,厨师被灶蚂子咬死了吧!”
灶蚂子就是蟋蟀,经常在锅台上窜来窜去。潘献业说我去看看!
那个领导想细谈,还要挪到包文春身边说话,包文春却说:“想要的话,把钱凑齐,我陪你打个电话就好了!”
赵明明说:“春子,唱首歌吧!”
包文春说:“没问题!丁香不识谱,一直让我唱那本书里插图歌谱,我就唱一遍吧!”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爸爸肩头······儿只有高歌一曲和泪唱,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这顿饭吃到十一点多,几个人陪着张经理喝酒,包文春和几个女生就提前告辞了。张璇征得父母同意,跟着潘圆圆和丁香,坐车回到农场,准备明天开始练声学习。
送来的家具看起来一大卡车,分散到客厅和几个房间,每间房子就只有三两件,显得很单薄。而且这些家具的样式在包文春看来很古董,虽然全是真材实料实木,很贵很时髦的样子,但放在这种很现代风格的建筑里,明显有些格格不入。客厅放着三人沙发和一张茶几,几张靠背椅也是很深的暗红色,和机关用家具类似。
带床头的双人单人木床就有四个,还有几张书桌和椅子,两只衣柜不过是一米八高,放在墙角,和三米半高的天花板相比,很搞笑。
包文春的房间最大,位于东南角的向阳位置,里面摆放一张写字台,一张书桌,一个衣橱,一张双人床,还有个不大的书架。几个人帮他安放好,再去布置两个客房。丁香和张璇住在对门,三贱客住在包文春隔壁。徐洪亮只能和包文春挤在一起,没有更多床铺了。
已经过半夜了,几个人还是没有倦意,包文春说:“回去睡觉!农场这里不会影响到谁,明早五点半,全部到玉米地那边练嗓子,早饭后我们开始培训。”
三贱客里,徐晴的资质最好,潘圆圆次之,赵明明最差。丁香和徐晴是在同一水平上,主要是有副天生好嗓子,这个没法比。张璇介乎赵明明和潘圆圆之间,但还年轻,可塑性大,真要系统训练一下,比潘圆圆还要好些。包文春要做的
,就是整体提升一下她们的水平,主要还是丁香,要让她尽快掌握一些乐理知识和发声技巧。
清晨,弥漫的大雾笼罩着整个林场,包文春起床,看见柳二婶已经起来了,周二姐也在水管边淘米,大院子那边的工人还没有起来。就去放狗遛狗,二婶问:“春子,早上怎么做饭啊?”
“不用把他们当贵客,多煮点稀饭,弄盆凉拌黄瓜菜就是!”
“不好吧!都是当官的子女!”
“没事!我去遛狗哈!”
沿着林场边缘,趟了一圈露水,膝盖以下湿漉漉的沾满草叶,八条狗如同洗过澡一样,兴奋的胡乱撕咬着打闹。十条小狗里还是有两条洋狗大卫和艾娃患病死了。回转的时候,就看见丁香和三贱客几个站在水泥路上对着玉米地咿咿呀呀地喊叫着。
赵明明是市歌舞团独唱演员,自觉技术水平高些,就对丁香张璇讲起理论课来。听着她的解说,还一条一条的方法,包文春觉得这种练声方式有问题,就走过来,说:“早啊!这么快就练上啦!来!我来说说自己的见解哈!每个人的嗓音条件不一样,发声呼吸方式也不一样,所以,一些曲目别人能唱,有的人就不能唱,相应的,练声就不能格式化,要根据个人声音特点,找到合适的曲目来唱。曲目问题暂时不用管,现在,我需要找出你们每个人的发声特点,来,丁香,你唱一首歌,就唱那首《摇太阳》吧!”
丁香看看众人,再看看包文春鼓励的眼神,就大大方方地演唱一遍,包文春说:“你这是过于依赖伴奏,自己就掌握不住节奏感,嗓音和情感把握不错,但还有完善空间,自己在演唱过程中,要有自己的乐感,还要能分辨出伴奏的失误瑕疵,这几天我给你几首新歌,你好好练练。大家都唱首拿手的歌曲,我来甄别一下你们的水平,再量身定制新歌,只要有信心有决心,我们的目标是,春节时,咱们一起去中央电视台参加春节文艺晚会,还有半年时间,大家努力吧!”
赵明明有些惊讶,问:“好像中央电视台是你家开的一样,你知道那需要多少审查吗?”
包文春白她一眼,说
:“人要有追求,要有奋斗目标,甘于现状,畏缩止步不前,和猪有什么分别?你们看这些狗狗,毛头!杰克!带大家回去!”
见八只狗排队回家,包文春说:“毛头是草狗的首领,杰克是洋狗的带头老大,都是有追求的有理想有能力的好领导啊!”
西瓜地里传出笑声,包文春一听知道是王志峰睡在瓜棚里,就喊:老舅,回家吃饭啦!
赵明明被包文春训话,还被外人听到了,顿时就气鼓鼓地,扭头就走。潘圆圆连忙追上去,说:“你和春子怎么啦?怎么几句话就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