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阿绣还没回来,二婶在做饭,周二姐坐在门前给两个孩子喂奶瓶,经过几天的风吹,两姐弟明显变黑些,显得壮实许多。
包文春看着二姐如今已经全面恢复健康,每天还和女工们一起晨跑,有时帮忙装车卸车,搬动几十斤的纸箱也没问题。这和以前的脸色浮肿,动作缓慢对比强烈。她的肤色很白,眼睛也大而妩媚,个头比大姐还要高挑一些。包文春以前还真的没有这么近距离端详过她,觉得此刻的她沐浴在夕阳余晖里,异常温柔漂亮,满脸都是母爱的光辉,就站在门口看着不动。
二姐看他一眼,说“还不过来帮忙,没看见我忙不过来?”
包文春醒悟过来,连忙接过苗苗,拿起另一个奶瓶来喂。就想起一个抖音笑话来,问苗苗“谁家孩子这么漂亮啊!我能亲一下吗?”
苗苗被抱起来,很兴奋,两只小手胡乱抓着,咯咯笑个不停,不愿吃饭。包文春亲她一下,然后一扭头,在周二姐脸上吻了一下!
二姐一愣,随即说“你作死啊!这俩孩子就是你和阿绣生的,对不对?我怎么看都和你小时候长得很像。”
“切!好像比我大多少似的,你能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子?哎!二姐,你对象找好了没有?”
“我就是你家的奴隶了,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找什么对象?”
“哎!等明年咱们的公司稳定下来,我给你介绍个满意的男朋友。以后你就跟着阿绣管账管后勤,财务的事我不能交给别人,不放心啊!男朋友也得我替你把关,我会看相,一般人一眼就能看出大概。”
二姐说“那你看看我是什么命?”
包文春说“你的命不用看,跟着我的命运,已经发生重大变化。你原本没钱看病,五年后死在春天。我也一直是个穷人,带一袋子麦去打面,连八毛钱加工费都拿不出来。这一切已经变了,今后的你,会是个叱咤风云的高级财务师,掌握着几万几十万人的工资吃喝物资发放,等十年八年后,几百万人都看看你的脸色行事,所以你的男人,要慎重选择。”
“哈哈!说的笑死我了,好像你是阴阳判似的,还能通天?”
外面来了肖玉华和几个女工,来找她们下班后的玩具,摆弄两个小孩子玩。
对于两个孩子。尽管阿绣解释是包文春捡回来的,没谁当真她的话,从那眉眼模样上,从阿绣对两个孩子的表情看,这只是大家明心不明口的说法罢了。
三爷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许多事,孩子的是不能说,春子脑袋开刀的事,他说无论如何要说出来的,还偷偷埋怨金老太,不该隐瞒孩子的事情。
金老太一直想回家,孙子王国安的耳聋已经基本解决,听觉恢复了正常,只是需要继续锻炼,长期不说话,显得傻子一样,需要一个过程。可家里的麦草顶房子不住人,已经漏雨塌陷,需要请人修缮。
三爷说“国安肯定在这边上班,你一个人回去还得自己费力做饭,连一挑水也弄不回来,家里又没有机器种地?等春子安排好他的事情再说吧!你回去看看也行,国安耳朵好了,可以托人介绍个媳妇了。”
包家吃饭的人多,二叔三口和三爷,金老太祖孙两个,加上阿绣要回来吃饭,还有包大林周小粒柳有亮周大哥等人,他们几个是不定时的在家吃饭,看前面加工房生意多少而定。如今包文春回来了,还带着个跟屁虫活泼勤快小陈捷,整天师傅爷爷大姐姐的叫着,总不能赶到女工那边吃饭吧?
包文春在家的时候,大家都会赶回来吃饭,听一下他随口胡乱说的事情,都是很好的吹牛话题。至于祝道绣能登堂入室的跟着包文春上楼,大家觉得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为了便于做饭,服装厂一天蒸一顿馒头,两顿大米饭,二婶知道春子要回来,明天就是清明节,老早就在煮腊肉、炖风干鸡、咸牛肉。现在听三爷说他脑袋开刀了,又去拿来春子最爱的腊兔来泡上,这是年前在街上买来的,春子没有顾上带走,一直挂着,也没人喜欢吃这个。
阿绣坐着周小粒的货运卡车回来了,立刻去前面把孩子接回来,女工那边要加晚班了。她们现在分几个班组,生产不同型号的衣服,正在赶工制作夏季童装和男女衬衣。
包文春在家就不再写字,问二姐“我的邮件现在谁管着?”
“我在收着,除了汇款单转到营业所账户上,一些信件邮包都放在那边库房里,你一天也拆不完!”
包文春就要去看,二婶说“吃饭了!吃完饭再看。”
一张大桌子就围上来十来个人,大家吃着饭,就问开刀的是怎么回事?
包文春轻描淡写地说“问题不大,一块炮弹皮也就是指甲盖这么大,卡在脑骨里面,他们准备了大半年才敢动手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大家就要看伤疤,一看那么大的刀口,就惊叹起来。阿绣担心起来,人多也没敢有什么表示,只是问“多久了?”
“三月十二号开刀的,今天是三号吧!二十多天了,已经长好了!”
两个孩子要喂饭,他们的米饭是单独蒸的,用的是筛下来的碎米,菜也是单独炒菜,有时是炖鸡蛋,有时是鱼,别的鱼还不行,只能在街上买泥鳅猪肝和草虾,煮烂后剥壳剔刺捣烂,混合米饭喂。这是包文春安排的,可他从来没有喂过孩子,尽是给别人找事干,如今他回来了,还真的给孩子围上围巾,很熟练的喂饭,还真的惊到一片家人。
虎子就不好好吃饭,包文春喂他时,一直乱动,想起以前某音上看到的视频,包文春抓过一个玩具娃娃,按在座椅上坐着喂饭,虎子就看着笑,锤子和苗苗也瞪着溜圆的眼睛看,那娃娃是从武汉买回来的,很大,眼睛很大很可爱,自然不会吃饭,包文春喂了两次,它还是不吃,就放下碗,抓过来一顿狠打“叫你不好好吃饭!不吃饭怎么长大?你吃不吃?”
他打一下,还啊一声配音,就把虎子吓坏了,也不敢跑,老老实实吃饭,锤子和苗苗也受到情绪影响,每吃一口还看看爸爸脸色,不再胡乱扭头了。
一屋子人看着就笑,虎子见大哥放下碗,这才悄悄溜到妈妈身边,躲起来不再出来。
阿绣坚持要仔细看伤口,包文春取下帽子,光头上短发茬只有一指长,左耳上部一个环形伤口跟个驴蹄印一样,清晰可见,阿绣就哭,包文春说“不许哭,这不算什么,小指都能长出来,咱只要不死,这场子一定得找回来!”
阿绣更害怕了,说“你还要去打仗啊?家里外面还不够折腾地吗?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包文春抱起她,说“男人的心,你不会理解的,没事去看看牛抵头,有机会带你去非洲看狮子抢占地盘,那才是你死我活呢!”
“不行!你是伤员,刀口没长好,明天还要去拜祭祖宗呢!你去书房睡吧!”阿绣见他乱来,扣住衣服,推着包文春往外走。
包文春笑着说“我这么努力,带伤为包家开枝散叶,祖宗会很开心的!”
清明节早晨起着大雾,预示着是个晴天,包文春和二叔一起,拎着竹篮踏着露水跑了一大圈,田野里到处是鞭炮声,弥漫的晨雾带着硫磺味道,越发浓重了。
地里的庄稼像块百衲衣,青一块黄一块的,那种不太高产的大麦占据三分之一的面积,还有每家都要种一块的油菜,这种耕作模式虽然家家能自给自足,还能错开收获时间,但收获时间有先有后,收割种地却极不方便。
叔侄两个打湿半截裤子回来,二婶就喊吃饭。
过去的传统,清明节早上要吃头茬韭菜炒鸡蛋,香椿炒鸡蛋,或者是韭菜饸子,中午要吃早晨上供的腊肉,至少是小孩子很期待很隆重的节日。
阿绣和二婶忙着烙菜饸子,需要很多面皮,两人忙活一早晨的两笊篱成果,几个人围上来,不一会儿就吃掉了。本地俗话,鸭爪子鹅脖子,豆子干饭菜饸子。菜饸子是四大美食之一,尤其是头茬春韭菜,加上春鸡蛋,最是好吃,好在柳有亮周大哥都回家烧纸去了,不然还得加量。
一顿饭没吃完,老天牌包澜府来了。
客套一番,他坐下喝茶,看着几个人吃得香,感叹地说“这种荠菜芫荽已经老了,你们还凉拌着吃,真是年轻人牙口好啊!”
三爷过来陪坐,包澜府问“那边该开始准备了吧!我们去看看吧!”
三爷说“昨天上午就来拉走十五筐菜,今天天气好,估计四十五桌坐不下啊。”
天气好的意思就是有更多人可以骑自行车赶过来,下雨的话,很多人就不来了。
包澜府问“不是准备四十桌吗?”
三爷说“找了一大班子做饭的,帮忙端菜的还能不让坐酒桌?”
包文春想起自己答应的宗谱,耽误到现在还没影呢?就说“还是凑钱吃饭?”
三爷有点羞惭,说“一家最低三块钱,咱家出了一千块,再加上一些青菜。”
既然三爷热衷参与这样的社交活动,喜欢一种被人敬重的感觉,总比患上老年痴呆症好些,包文春不能说别的,只是说“那片房子我看过,格局有点小,四十多桌可以坐得下,要是再多一倍恐怕就坐不下了。明年准备一下,搞隆重点,咱们包家男女老少都要来好好热闹一下,白天唱戏,晚上放电影。”
老天牌吓了一跳,看看包文春的脸色,不似发脾气说反话,就说“那可得不少钱啊!”
包文春看看祝道绣和二婶忙着摆弄刚起床的铁锤和苗苗,手一挥,说“所有费用都由我来出,明年要把铁锤和苗苗的名字写进家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