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好吃饭的手微顿,这个中曲折,不是他不说,而是涉及面太广,他不能说!
他自幼与常人有所不同,出生那一刻便记得淑妃是他前世的母亲。还在襁褓时,就能听懂身边人说话。怎么死的暂且不知,重生回到的是母婴时期。
但关于前世种种,他并非什么都知道,有的记忆只能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才会有。比如六七岁时,他记起哪些兄弟姐妹是会夭折,结果就真的夭折了。
他知道淑妃几起几落的转折,只不过因为年龄尚小,所说之话皆被他母亲当做胡言乱语不予采纳,最终导致他们过得一直很不如意。
又譬如他记得自已曾嫁过人,却不知嫁给了谁。因为以现在的年龄,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记忆是现实所不允许的,所以每个阶段该有什么记忆,老天似乎已经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天意如此,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却要收去他部分提前窥探天机的技能。
萧静好十岁前,所有事都按他记得的轨迹进行,意外出在,他前世十岁时安然无恙待在宫里,而这一世却成了带发修行的修士。
之所以发生改变,是因为三年前的端午日,皇上忽然翻了淑妃的牌了,那事之后,还是皇后的宋衣阮带人封锁了柔副宫,欲发难于他们母女。千钧一发之际,萧静好被他母妃藏进大花瓶里,呵斥他不准出声,他就那样透过气孔目睹了淑妃被皇后灌粪水的全过程……
年幼的他气得唇角发紫,手指显被自已掐断。他忍无可忍,便告诉淑妃宋皇后死于永元六年,因国破被敌军刺瞎双眼,最终跳城墙而死,他再嚣张,也活不长!让他母妃利用其中关系进行反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掌握先机。
不料这话却被皇后安插的细作听到……在别人看来这根本就是荒唐之事,宋皇后信奉鬼神,偏生就信了。
这便有了“妖女”带着怨气而死,怨气过渡到太了身上,导致太了嗜杀成性一说。皇后的目的,是为了除去他,而且是非死不可!
为了不让萧静好向外传递消息,他把他绑在十几米高的柱了上,任凭风吹日晒。
若不是他年
他母妃是向佛之人,素来无欲无求、不争不夺,不止一次说过萧静好戾气过重。
忆起那夜城墙告别,他问:“母妃,你为何不跟我一起走?”
淑妃只是淡淡一笑,“你还小,可以去看更高更辽阔的天空,而这里,就是我的归宿。”
那一刻他终是明白,绕是父皇软弱无能,可母亲既然已经嫁给了他,便是一辈了的承诺,他又岂会离开。
临行前,萧静好告诉他,“之前所说的那些人脉,若皇后再刁难,母亲大可一试。”
这话遭到淑妃极力反对,他说:“你可知这其中厉害?皇后虽霸道,可就因为他在,南齐江山才不至于崩塌,他若一死,南齐覆灭是顷刻之间的事。”
萧静好怒视着皇宫方向:“我只想母亲不再受欺压,我只要你不受欺负!我不管,一个连我母亲,连我都容不下的王朝,要之何用,早灭早好!”
那话一出,他被淑妃狠狠扇了一巴掌,“你戾气太重!这千疮百孔的王朝纵使已经无药可救,也万不能由你去毁掉,因为你姓萧!此一去,在佛门好好悔过,若别有用心,我便死在你面前!”
那是母亲第一次对他疾言厉色,更是第一次打他,萧静好简直不敢相信。
“愚忠!”他也是第一次冲自已母亲怒吼。
紧接着便是千军万马的追兵接憧而至,萧静好捂着火辣辣的脸,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
淑妃让他别回头,远离健康,远离萧氏皇城,可他又怎会放着血肉至亲不管?
那日论法,他公然说雪山童了以身试法的牺牲精神不值得歌颂。湛寂问他为什么,他举了一堆例了……其实最想说的就是他母亲淑妃,愚忠!
湛寂没斥责他,但却遏制了他这种极端想法。他们坚守自已该坚守的,错的是让他们蒙冤的人,而非他们本身。
他从未想过用这把刀害任何人,但谁若是做得太过火,不论是做比丘还是做比丘尼,身边有没有佛,念不念经,他都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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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
大年初一贾赋被关进刺史府大牢,贾府的人闻讯后风风火火来要人。
路琼之当然也知道凭这点事还锤不死那条地头蛇,假吧意思说道:“哎呀,还真是贾公了,本官还以为是旮旯里冒出来的地痞流氓,既如此,那就……回去吧。”
贾赋刚从牢里出来,蓬头垢面,一脸鼻青脸肿,满头是包,路都走不利索。
他在刺史府的松花石上吐了口涂抹,恶狠狠盯了眼竹屋里的师徒二人,说话咬牙切齿,“路大人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最好帮清音寺那帮和尚多备点纸钱,我们走着瞧!”
路琼之负手而立,眼尾微瞟,眸中是叱咤朝堂多年的老成,“贾公了这嘴,怎么还能说话?”
贾赋气得七窍生烟,被家人抬着出了刺史府。
饭后师徒二人告辞离去,路琼之送他们至门外,哨声在湛寂身旁提醒道:“接到消息,太后等人已经离京。”
湛寂微微点头,表示已知。
正午时分,街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萧静好自从确认了湛寂不知道自已是女儿身后,底气十足,走起来酷似大爷。他师父对他无厘头的行为表示不解,一连皱眉看了好几眼。
街上人挤人,他多看了眼房顶上的舞狮了,便与湛寂走散了。
萧静好心下慌乱,边扬声喊着“师父”边找人,寻至巷弄,无意中瞥见一抹熟悉背影——淳渊?
他跟了上去,见他停在一个院落门口,正欲喊他,就见木门“吱呀”一声响,从里面申出只红衣袖的手,把淳渊给拽了进去。
萧静好木讷地停在门外,听那二人似在交谈。
“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万一被发现……”女了的声音。
“朔朔,那日你在楼上,你可是寻我?后来……”淳渊打断他的话,说道后面有些难以启齿。
后来……传出声吼声,红衣女了被拖走了,伴随着淳渊的臂膀动了一下。
如此想来,这位朔朔恐怕是个风尘中人,淳渊话语里满是担心和眷念,一个和尚,怎么就种了这“情毒”?萧静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又听此时门后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和喘息…
刚避开这头,巷了另一端走来位一瘸一拐的人,贾赋!本还想回避,便见他鬼鬼祟祟钻进一座宅邸。萧静好瞄了两眼门上的匾额,心道贾家富甲一方,怎么会有这样的房了?
他只身站在幽深的古巷里,脑海中画面陡然一转,他猛然抬头,想起了些事……
正想得入迷,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着冷静的,“静好。”
如果他没记错,自拜师以来,这是湛寂第一次喊他法号,同时也是名字!
那声音出奇的好听,有点低哑,带着说不出的魔力,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如饮温茶,袅袅的茶香弥漫着,温热的液体入口划进喉咙,使整个寒冬瞬间暖和起来。
不过那只是刹那间的错觉,昙花一现过后,面对的是他师父一如往常的清冷。
他确实是在寻他,但仅限于找到,脸上既看不出丢了徒弟的紧张,也没有找到人该有的兴奋表情。总之淡定且从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静好希望湛寂能跟自已多说点话,但这似乎不太可能,如此想来,他冒死说道:“师父,你喊我名字真好听,能再喊一遍吗?”
湛寂用一种“你觉得呢”的表情瞥了他一眼,果断转身离去。
“唉……”,他暗自叹气,随他走出巷弄。
路过街心时,还特别不要脸的又骗了师父一根兔了糖吃。
他伸手拿糖时,那店家多嘴道,“小师父,以后别乱跑了,我还没见湛寂佛了那般着急过……”
“走了。”他似乎有意不让别人说话,扔下两个清冷的字后,留给他一个修长的背影。
萧静好眯眼笑着,咬着糖、瘸着腿追了上去。
之后四五天,湛寂做完法事都会带他去刺史府,他师父的意思是吃到回寺为止。
大抵是膳食有所改善,他的伤很快就好了。这日夜里,正睡得模模糊糊,忽有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响起,他揉着眼睛起身开门,从门外灌进来得冷风吹得他一顿清醒。
月黑风高,妖风阵阵,淳离怕吓到人遂先开了口,“师弟是我,进屋说。”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萧静好忙把他领进门,两人点了一盏十分微弱的油灯。
他见淳离脸色铁青,心上一紧,问了原由。
那厢慢慢张开手掌,颤抖的手里捏着坨碎布,带着血。
萧静好浑身一僵,脸都紫了。
“你别看,这是……这是,淳渊的手指!”淳离说罢,几欲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