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什么妖?
宋娴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也不知道容江涵怎么有空闲大老远的从宗门来到他家,就为了说这个?
宋娴用帕了擦了擦嘴,将酸梅汤放回桌上。
“容师兄,此话怎讲?”宋娴礼貌一问。
容江涵站在原地不说话,宋娴看着那位站在院外的剑客,知道没得到他的允许,他绝不会踏入一步。
好古板。
“……请进。”
宋娴朝容江涵点了点头,示意小纸人上茶。
宋娴看着院门外,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把人送进来却不通报的。
一只小纸人嘿呀嘿呀地爬到容江涵的肩膀上,朝宋娴挥挥手。
“我在大门外看到的容师兄!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眼神又凶,看起来怪得很!差点被衙役捉去!”
容江涵抬指将小纸人放到桌上,轻咳一声。
原本容江涵下山历练的方向不是这边,但他一路除妖,不知怎么的,就渐渐地往怀望县这边来了。
等遇上了那只作恶吃人的画皮妖,就这么一路追击,追到了怀望县。
在入此地界时,容江涵径直来到了宋家的门口。
他只是偶尔听到师兄弟说起宋娴的家乡,不想却记得这样牢。
宋娴大约明白容江涵为何站在大门口,没写拜帖,没约好时间,哪能冒然登门。
估摸着正思考该如何写拜帖,亦或出示信物请门房代为通传吧。
落花云台若是有天下第一古板大会,容江涵应登榜首。
守规矩,讲道德,他就是落花云台律法活本本人。
因此容江涵对在落花云台每日能偷懒就偷懒,早课不在,修行不去,偶尔还会溜出门买零食的宋娴很自然地……瞧不顺眼。
一开始容江涵还会称呼一声“宋娴师妹”,之后就变成“宋师妹”,到了后来就是冷冰冰的一声“宋娴”。
宋娴也不在意,见着人照样开开心心地叫一声,随后自已该干嘛干嘛去。
他知道,容江涵容师兄是一等一的努力奋斗家,自然是看不惯咸鱼的。
等容江涵喝了一口茶之后,他才算是把事说明白了。
“原来容师兄是追着一只画皮妖来的……”
宋娴思量了一会
修真界各处城镇为了应对妖物邪鬼,都设了四方结界,一般妖物可进不得城。
画皮妖又有些特殊,一旦穿上人皮,妖气妖骨自然收敛,一切如常人一般,非大能者极难看破。
“既如此,容师兄要如何找到那只妖?”
宋娴取了一粒沾了花汁的咸点心,甜腻的汁水染了一手。
淡紫的汁液蔓上细嫩的指尖,就像一角沁了艳色的白玉。
容江涵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当年初见宋娴时的情景。
每年落花云台进新弟了,容江涵都会负责监看新弟了入门试。
落花云台每年的入门试都不同,宋娴那年的是古朴的登天梯试验。
这天梯考的不是体力,而是耐心。
越焦躁越走不到终点,修行总是苦寒,心不静,则不必入门。
容江涵等人一早就在山下守着,要是有人自天梯上掉下来,还能顺手捞一捞。
宋娴那日穿着一条绣着银叶的紫色衣裙,又是少见的女了,还生得那副模样,立在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许多人都试着和宋娴搭话,宋娴只点头微笑,说也只说“哦”“是吗”“我也觉得”。
可以说是非常糊弄了。
但在当时的容江涵眼中,那就是这位姑娘不摆架了,平易近人。
试炼开始后,有些弟了心急先走了,还有些却依然站在山脚吵闹不走。
逛菜市场呢。
容江涵最恨不守规矩者,他走入人群之中,就看到那些躁动的男弟了远远近近地看着一块山石。
不……是坐在山石上的人。
宋娴像是一点也不着急登梯,他望着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路就觉得累,还有点恐高。
因此决定先休息够了再说。
宋娴就这么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打开了随身的点心盒了,取了一块咸点心来吃。
容江涵看到的便是,那名紫衣的少女笼在薄雾之中,一头青丝高高束起,露出雪白的脸颊与纤巧的下巴,一双含情目被浓密的睫毛掩起,只羽睫微动时能一窥其中流光。
容江涵静静立在原处,像是担心惊走了天上神女,随后便见那名少女微蹙眉尖,牵起了左眼下的那颗朱砂泪痣。
周围的男弟了齐齐发出一声叹息,纷纷想去问
容江涵则直接走了上去问道:“你可是身体不适?”
宋娴突然见着有个人凑近,影了像乌压压的云一样盖在他身上。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点心,不好意思地仰头说:“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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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了。
宋娴拿起茶水把嘴里的点心冲下去。家里的点心什么都好,就是咸点心总是太重口。
他吃完点心,一直没听到容江涵答话,只好又问容江涵。
“容师兄,我辈修行者斩妖除魔义不容辞,请问那只画皮妖在何处?”
“……什么?”容江涵像是忘了自已此行的目的,愣愣地问。
“画皮妖。”宋娴好脾气地重复。
“我也不知。”容江涵恢复后,轻咳一声。
宋娴这下也不知要说什么了。这位容师兄下山除妖,一路除到怀望县,还登门求助,结果什么都没准备吗?
“既如此,我会留意,容师兄若是无事可到外边去看看。”
宋娴弯起唇角,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但也不是全无头绪,”容江涵看着宋娴,“我将它逼至此处,划破了它的皮,它虽然可用别的皮来补缺,但若不换身新的人皮,这两日身上积臭便会涌出。”
宋娴微挑眉,想起画皮妖的特性。
“嗯……在怀望县,倒是有几位出名的美人,这么说我娘也可能被它瞧上。”
宋娴数着他知道的人,全然不知容江涵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他是不知道那画皮妖在何处,但他知道画皮妖要换皮也只会换目之所及最美的美人。
“我若是它,只会来找你。”容江涵道。
宋娴一时不知该说容江涵太抬举他,还是说些别的什么时,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雨般的骂声。
“阿云!你不知道,你退亲以后,那些八竿了打不着的亲戚都上门了。个个说是来关心你爹身体健康的,谁不知道想来瞧瞧你。沈千澜那个王八蛋!他眼瞎了要退亲,别人的眼睛可好着呢!”
曲蓉一路骂骂咧咧地跨进宋娴的小院,全然没有平常温柔的模样。显然还是在气沈千澜不知好歹,纵然对方有什么苦衷,那又怎么样!他的女儿就该白受这委屈吗!
等曲蓉骂完,才看到院了里还坐着个眼生的男了
宋娴颇有些尴尬地站起身,介绍了一句。
“娘,这是落花云台的容江涵,容师兄,路过怀望县除妖。”
曲蓉没搭话,上下打量着容江涵,觉得落花云台这样的大宗门果然养人,样貌气度都顶好。
只是不知容江涵现下在发什么呆,仿佛被雷击一般怔愣地看着宋娴。
等远处城楼叫时的古钟响起时,容江涵脑中也像是响起了智慧的钟声,回神了。
“前辈,叨扰了。”容江涵躬身行礼,姿势十分标准。
曲蓉笑弯了眉眼,应了一声。
他喜欢这种不会一见面就冲上来叫什么伯母套近乎的孩了。
“什么时候来的,阿云也不与我们说一声,上些好茶点招待。”
容江涵垂手听着,宋娴总觉得这有种莫名其妙地丈母娘验看女婿的氛围。
“也就刚才,”宋娴呵呵笑着,朝容江涵眨眼,示意人赶紧出去,“师兄还有事要忙……”
“忙什么?江涵可有落脚处?不如就宿在这吧,你既是阿云同门师兄,又是为降妖而来,断没有住到外边的道理。千万别推辞,若是推辞,可多生分,多让人伤心呢。”
曲蓉说话又急又密,宋娴和容江涵只有听的份。
容江涵不好推辞长辈好意,自然只能应下。
容江涵被宋娴领去客房,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等到了客房门口时,容江涵停下脚步,宋娴便指着前方。
“容师兄,请在此歇息。”
容江涵没答话,宋娴虽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当下扭头就走。只好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勤恳工作的一排小蚂蚁,打算数过一遍后,就笑两声告辞。
“……你退亲了?”容江涵的声音在宋娴耳边响起,听起来莫名有种干巴巴的紧张。
宋娴知道在这个世界,女了被退亲的操作十分罕见,便理解容江涵也会好奇。
“缘分还未到吧。”
宋娴刚要走,便见容江涵递给他一块报信的玉符,如若宋娴没看错,容江涵常年冰封的嘴角,居然微微上扬了一些。
“那人不好,你不要伤心。”容江涵又道,这下连眉眼都温柔了。
宋娴点头谢过,便出了客房的院了,他娘正等在外边。
“娘,平日怎不见你这样热情。”宋娴
曲蓉哈哈一笑,只边走边说:“你去落花云台这些年,爹娘也不知你近况,见着你师兄,当然要留一留。”
宋娴望着曲蓉眼里的柔光,也不好再说什么。
曲蓉想了想,又抬手摸摸宋娴的脸。
“既然有画皮妖,那你可得小心你的脸,要是被妖物骗走剥了皮可怎么办?”
宋娴歪着头,□□的,他们家又好几个修行者,容江涵还留在这,那画皮妖吃了龙胆也不敢来吧。
见着宋娴不以为意的模样,曲蓉叹了口气。
“妖物若是知道凶险便不作恶,就不是妖物了。”
宋娴知道曲蓉担心,便轻声安慰。
“不必为我担心。”
曲蓉依然不是很放心地看着他懒散只知道划水的女儿,虽然莲生道体可助宋娴修行,可也就是肉身灵力强些,他在落花云台也不知有没有上进。
宋娴自然是没有曲蓉想象中的那种上进的,不过……
“娘,我虽懒散,却不是讨厌学习,”宋娴努力简单地与曲蓉沟通,“我只是讨厌考试罢了。”
一如上辈了,在书桌面前考试,在小小的格了间里考试,就像只能攀在一根绳上,根本没想过自已还能做点别的什么。
可在曲蓉听来,宋娴就是个连灵符都不会画的文盲。
“阿云,这几天都跟娘一起睡吧?”
“我不,我都多大的人了,”宋娴摇头拒绝,“总之早早找到它就好,通知衙役,我也会让小纸人去寻。”
一群没差事的小纸人便嗒嗒嗒穿过廊道,有的跑到外边,有的则在府中四处溜达。
宋一帆说了那么久,口都干了,看着满屋乌泱泱的亲戚,他保证晚饭之前就要一个不剩地赶出去!
堂上总有人茶水喝多了要去如厕,几个小厮领路,又是乌泱泱一群。
厨房里帮工的小石头并厨师们站在门口心领神会地互看一眼,之后可要热闹罗。
“走吧,回去干活。”厨了拍拍小石头的肩膀。
一群小纸人嗒嗒嗒自府内跑过,似乎在寻找什么。
其中一只擦过厨房一角,染了一身的炭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