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异界时间新历1032年2月的一天, 借住在摩西港新月庄园的罗威尔修士用过晚餐便回到客房,泡上红茶,打开收音机, 调到因纳得立广播台频道, 放松地享受起来自异世界的音乐。
因纳得立广播台只有中午十二点到两点、和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这六个小时的时间里有人主持播报节目, 其它时段全在循环播放音乐曲目。
上午时段的音乐罗威尔是不太能欣赏的, 不仅仅是歌词在持有杜鹃花徽章的他听来太过惊世骇俗之故,那种过于用力的风格罗威尔实在是接受不来。
下午三点到六点期间播放的音乐罗威尔就很有兴趣了, 上百首随机循环的乐曲他都很喜欢,甚至还能跟着哼唱几句……
——毕竟是赵蓁蓁收集的歌单,吴碧霞、祖海、殷秀梅、萨顶顶、于文华、龚琳娜、韩红等等国家队唱将的经典作品, 尤其是东方夜莺吴碧霞,唱腔尤其符合罗威尔修士这种听惯了歌剧的老文青喜好。
听了没两首,座钟时针指向六点, 音乐声戛然而止,变成了节目主持人登场前的固定BGM。
搁在平时, 听到这个声音罗威尔就会换台, 换成听其它频道的歌剧——晚间场因纳得立广播台播放的都是如何科学养殖鸡鸭鹅、给母猪母羊母牛接生、利用空余土地种菜、防范牲畜口蹄疫病毒、自制农家肥、利用破陶罐无土种植小葱蒜苗、田间套种增产等等直面乡村听众的科教类节目,偶尔听一下还挺有意思, 但经常听罗威尔是没法忍受的。
今天罗威尔没有换台, 原因么也很简单……他操刀编写剧本的广播剧要首播了。
以语言形式表演的广播类节目, 这个世界当然是有的, 比如各种从歌剧改编而来的音乐剧。
歌剧女王红皇后的成名作, 就先后改编成数部音乐剧在各个国家地区的广播台播出,罗威尔修士也是虔诚听众之一——他甚至都快把那出音乐剧的剧本给背下来了。
编写以现实人物为原型的广播剧时,罗威尔就加了不少红皇后歌剧的风格进去,比如, 第一集开幕时那首罗威尔修士十分自信的唱段。
可惜,在看过传真回去的剧本后,亡灵女士赵蓁蓁亲自传送到新月庄园来找罗威尔面谈,委婉表示希望能删掉大部分唱段,只保留与主剧情起承接作用的部分,且要修改掉高深晦涩的用词、改成通俗用语,还要舍弃歌剧唱法,让演员唱成民俗小调。
此外,赵女士还不客气地改掉了罗威尔修士起的广播剧剧目名,换成了《我们的奋斗》这么个毫无艺术气息的名字。
罗威尔当然是拒绝的,降低作品理解难度他可以接受,可砍唱段也太过分了,不让演员疯狂炫技的音乐剧压根谈不上艺术作品,不光剪掉充分展示演员唱功的大部分唱段还要全改成通俗民歌唱法,那这出广播剧还有个毛的艺术价值?
赵蓁蓁说服罗威尔修士的办法,就很直接:参演的演员全是唱功不入流的前红灯区从业者,真保持多到丧心病狂的歌剧唱段,那演员就得拉胯,你写的这剧本就会变成要啥啥没有的大烂剧。
罗威尔修士,被迫屈服。
主持人语调轻快地介绍了广播台的晚间节目调整,将六点十分到六点五十五分这个时间段用来播放因纳得立首部推出的广播剧节目《我们的奋斗》,又简略介绍了下参演人员名单、感谢了因纳得立市政厅和威斯特姆镇政厅对该节目的大力支持、感谢了亚尔佛列得·罗威尔修士倾情撰写的剧本,便宣布广播剧正式开播。
节目开演,伴随着明快的BGM,一道清脆甜美的女声唱起了开场曲:“我的家乡在威斯特姆,那是巴赛洛河浇灌的土地上的美丽小镇,我叫卡洛琳,我在镇上长大……”
罗威尔修士听得重重一叹。
不是这个出演卡洛琳的女演员唱得不好,而是这种没有丝毫技术含量、路边拉个五音齐全的路人就能唱的儿歌童谣一样的唱法,压根上不了台面。
更让罗威尔修士糟心的是,唱完开场曲,出演卡洛琳的女演员直接用讲话的方式表演起来:“我妈妈希望我回家找人结婚,可我还没有决定是否要与某个陌生人共渡人生,考虑那么遥远的事情对我太来说太突兀了,不知道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为难过。”
又有三道听上去就很年轻的男人声音接过话头,与女演员搭档着一唱一和,用简练直白的几段台词交代出四人的身份和初始剧情——这几个年轻人听闻家乡换了新领主,增加了许多工作机会,于是便从城里回家,想看看能否找到像样的工作。
这些对白都是罗威尔修士很认真地斟酌考虑后写出来的,演员的台词功底也很好,在表演上没有什么太大毛病,可还是听得罗威尔直叹气……他认真地考虑台词的简练简洁性是为了给唱段腾时间,如今唱段砍了至少七成,剩下的三成还给改得面目全非,他简直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啥在忙活了。
“这根本就不是音乐剧,变成小孩听的睡前故事了啊!”大龄文青很伤感。
他这个创作者一肚子的郁闷,可在因纳得立的城镇、乡村,那些装置了广播站大喇叭的地方,人群却是越聚越多。
威斯特姆人老早从艾伦、班杰明那两个大嘴巴处得知他们镇的人要上广播剧,许多人家特意提早了晚餐时间,吃过晚餐就自带竹椅板凳跑到街边坐好,热热闹闹地等着节目开播。
像是凯恩镇、马蹄镇、纽因镇那些小镇,镇人倒不像威斯特姆人那么积极,不过他们也早几天就听到广播里提过市政厅要推出广播剧,天色暗下来后,有不急着睡觉、也没有其它的事儿要做的镇民,也都汇聚到各个街区的大喇叭附近,边和邻居们闲聊,边等着听稀罕。
节目一开播,这些小镇居民都很惊奇,尤其是那些四个年轻人的小商队曾经去过的镇上,跟他们买过东西的镇人听到演员自报的名字,都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不是那几个年轻人经营的小商队吗?”
“是啊,前阵子我们家才买过他们带来的卫生纸呢。”
“那个叫卡洛琳的小姑娘我见过的,她和她的婶婶舅母还跟我家借过水喝呢!”
“他们带来的东西要比城里平价店卖的贵一两个铜币,不过好在省事,不然买条毛巾还要跑一趟城里。”
“难怪这个星期没看见他们来,是去做广播节目了啊?”
见过的人变成广播台推出的节目里的人物,这种隐隐约约的参与感让购买过小商队的镇人都有种没来由的新奇感。
节目继续,回到家乡小镇的卡洛琳四人被街面上招摇过市的亡灵吓得够呛,当场就想返回城里,引起不少听众善意的笑声——威斯特姆镇上最先出现亡灵这事儿整个因纳得立领的人都知道,原来威斯特姆人一开始也是很怕它们的啊!
卡洛琳回到家,跟扮演母亲温妮女士的演员为了亡灵布而产生的争执,也让不少纠结过亡灵布能不能买的镇民会心一笑……原来卡洛琳这个干小商队买卖的能干姑娘,最开始也是担心过这些布能不能用的啊!
镇上有亡灵大白天里招摇过市,主角团四人组因此又是心惊胆战、又是好奇纳罕,这样的情节通过罗威尔修士撰写的精炼台词表达出来,有过同样体验的人别提多能代入,而没有过这样体验的人又能充分满足好奇心,越听越来劲。
乡村是很难像城镇里的人家那样入夜后还能在睡前到邻居家串串门的,大部分人家都是天黑后就准备上床睡觉。
这种习惯在农户们听惯了大喇叭里传播各种新鲜实用的农耕养殖知识后渐渐改变,天色转暗,就有无数村民携老扶幼地离开家,带着自制的照明火把赶到村长家来。
来得早的村人能进院子里占个地方,来得晚的就呆在院子外的空地上,年轻人和半大孩子们捡来柴火烧起火堆,又能提供照明,又能烧些自带的土豆、抓来的虫子、生涩的野果之类的东西当零食。
《我们的奋斗》这出广播剧的唱段一开始并没能吸引到农户的关注,女演员唱开场曲时村人们压根没有去听,仍旧自顾自地大声说话。
从唱段切换到台词对白,吵吵嚷嚷的农户注意力才被吸引,渐渐被台词节奏影响,进入到了剧情中去。
对于农户来说,歌曲有一定的舒缓压力、调解心情的作用,但想让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农民品味到优秀的歌剧、音乐剧的内涵,这显然是在开玩笑……那些唱词都是诗歌,涵义理解起来都很费力的玩意儿,谁知道在表达什么?
换成通俗易懂的台词对白,理解的门槛就降低了。
赵蓁蓁二改过罗威尔修士的剧本,把唱段和台词中那些小镇居民生活中用不到的“文化人用词”全替换成了大白话。
罗威尔很糟心他的作品被改成“儿童睡前故事”,可赵蓁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因纳得立广播台七成以上的听众是农民,农民听不懂,这广播剧推广出去还有意义吗?
赵蓁蓁的辛苦没有白费,《我们的奋斗》广播剧第一集,演到四个年轻人被镇上的亡灵吓得尽出洋相时,别说是成年农户,半大的乡村少年们都听得哈哈大笑。
四个年轻人对未来迷茫、挣扎时,老早知道生活不易的十来岁农家少年们都会跟他们一起担心。
四个年轻人在镇里跑来跑去地做“市场调查”,下定决心要去做小生意时,小听众和他们的父母一样为剧中的人物加油鼓劲。
四个年轻人得到雷克斯先生的支持、允许他们赊买第一批商品,兴奋不已时,听众们也和他们一样振奋。
四十五分钟的第一集播放到卡洛琳等人担心路上不安全,到处去找亲友帮忙共同行商的部分结束,主持人出来宣布下集待续时,全因纳得立的乡村、小镇,无数人发出了意犹未尽的长“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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