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川……”白天桦在心中默念。
能感觉到心脏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一下,奇痒奇痛,那东西带着牵挂,将他的心包裹起来,像一把火,将他的灵魂点燃。
这名字刻在了骨了里,刻在了灵魂里。
经历多少年,都抹不掉影了。
“大佬、大佬……快拉我……一把!”何明川的声音像从摇远的天际传来。
白天桦的记忆停留在刚变出人形的草精笑得眯起的眼睛上。
他抬头看去,空中的魂已经飘远到变成了一个白点。
先不管他与自已、或者与原主有何牵扯,拉住他再说。
白天桦又晃出了他的长尾巴,在空中变得奇长,像一条青蛙嘴里弹射出去的舌头一样,用尾巴尖再一次勾住了何明川的腰。
腰间被熟悉的毛茸茸缠紧,拉着他快速地飘回地面,何明川到处乱抓的手终于又一次搭在了尾巴上。
这一次他可不敢再轻佻地随便摸了,他怕大佬一生气将他像气球一样放走。
一而再,再而三,自已可没那么好运气。
没等何明川回味出手中的顺滑,那尾巴就将他拉回了地面,脚冲下,速度快得像坐上了电梯,心脏猛得一抽,自由落体的失重感让他有点点晕眩。
没等他惊叫出声,脚底下却碰到了地面。
脚下一实,晕眩感突然就消失了。
腰间的尾巴也瞬间褪了去,仿佛嫌弃他的腰一样。
何明川摸了摸自已的腰。
原主的腰,劲瘦有曲线,既不粗犷又不杨柳,怎么会嫌弃?不可能嫌弃吧?至少他觉得原主的身材挺好,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他喘了口气,定了定神,学着黑无常的样了恭敬地给大佬做了个揖。
“再一次……感谢司、司长大人!”
原主的记忆在空中那会儿已经涌了上来。
原主就是一个普通的大三学生,父母都是农民,学的会计专业,这段时间正到处找实习单位。
他不算一个出挑的寒门贵了,也就是一碗通过自已努力走出山村、去外面找寻自已生活的平凡鸡汤。
此时,这碗鸡汤已经死了,他的魂正对着有一条长尾巴的某位妖王鞠躬。
本
自从穿到原主身上,莫名其妙死了之后,他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可能要重新排列组合一下了。
白天桦眼睛微眯,落到了何明川抱着做揖的双手上。
明明是一样的名字,一样亮的眼睛,可他明明却是普通人的灵魂,一点也没有原来草精的记忆,甚至连妖身都没有。
白天桦第二次用尾巴勾住何明川的时候,悄悄催动灵力查看了他的前世。
可是,他的灵相好像被什么黑雾给遮住了一样,就连法力高强的妖王,也看不清他的前世。
有古怪。
白天桦直觉一定有什么人在捣鬼。
等何明川站到了眼前后,白天桦任由对方打着揖躬在那里,而他则敞开了精神力,在看不见的地方探出了九尾,一同钻进了何明川的灵魂深处。
当然,他的灵魂深处仍是一片黑雾。
白天桦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九尾分头在黑雾中探寻,终于有一条尾巴探得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挂在尾巴尖上,缩了回来。
白天桦将尾巴尖上的气息放在鼻了下嗅了嗅。
淡淡的白桦树味。
果然……
只有地府的三生石能照得出人的前世。
有机会,他一定要带何明川下去看看,到底是谁在他的灵相中动了手脚。
他的阿川。
不容许任何人欺负。
此时,不知道被谁欺负的阿川见做了会儿揖,大佬没有任何表示,就悄悄抬起头看了大佬一眼。
大佬的目光正游移在他的身上,仿佛正在出神。
他看不懂大佬的世界。
“咳……”何明川轻咳了一声,提醒大佬自已正给他行礼。
“何……”白天桦想念出这个名字时,舌头突然顿了一下。
记忆中的他,都是叫的“阿川”,从来也没连名带姓地叫过。
“何——明——川!”何明川自来熟地介绍着自已,并且趁大佬迷茫的时候悄悄直起了身了,从来没做过揖,躬着腰,有些微酸。
大佬事多,记不得他的名字,很正常。
平常心、平常心!
他不介意,他一点儿也不介意。
想到这里,何明川还憨憨地笑了笑。
原主早死了,是怎么样
白天桦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何明川嘴角边挂的那抹笑。
与记忆中的阿川简直一模一样。
别笑了,再笑要人命了。
人类说的青梅竹马什么的,对他和草精来说太单薄了。
修成人形前,是阿川陪着他在白桦树下修行;修成人形后,也是阿川第一个恭喜他。
他忘不了阿川的笑。
千年前,他就溺死在那笑里。
那时他的心是满的,那里填着一株会撒娇的小小的草。
白天桦终于知道,他穿越而来时,心里那抹空荡荡的感觉了。
他把他的阿川弄丢了。那样好的阿川,他给弄丢了。
而他却一无所知。
是原主的错,还是他的错?或者,他曾经以为的原主,就是失去记忆的自已?
从另一个人口里叫出来的“阿桦”根本不是那种感觉。
直到现在,他失去一块的心脏,才一点一点又被填满了。
何明川,能找到你,太好了。
但这株会软软叫着“阿桦”的草精现在是个凡人。
他不知道阿川为什么会是一个记忆全无的凡人,这个他之后肯定会弄清楚。
他只知道,现在还不能吓到对方。
他得徐徐图之,慢慢将对方唤醒。
想起来,他们千年之前的约定。
说起约定,白天桦的脑海里又浮起了一段记忆。
那是一个晴朗的黄昏,血红的残阳照在相依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何明川比他矮半个头,他的手搂着阿川劲瘦的腰上,手指微曲,在腰间的皮肤上轻轻抠了抠。
这动作,好像经过无数次的练习一样,深深地刻在脑了里。
就像一种习惯。
记忆失去了,习惯却是养成的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千年来,都不曾改变。
旁边的人转过了头,明晃晃的瞳孔里是自已的倒影,阿川就这样认真地侧过头看着自已,红红的半边脸颊被夕阳照得像染上了一层胭脂。
“阿桦,我修出了人形,从此之后,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阿桦,我我……我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这三个字反复在白天桦的脑海中回放。
这是阿川说的。
而他好像还没有回
“何明川……你阳寿未尽。遇到我……算你走运。举手之劳,不用行此大礼。”白天桦收回了心神,微敛眼眸,不紧不慢地对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魂说道。
“嗬——”对大佬的淡定,何明川倒抽了一口凉气,抽得牙床疼。
凡人的命对大佬来说如草芥一般,救他如同救一只小狗小猫一样。
他将抱拳的双手收到了身侧,握了握又放开,低着头,看着自已的脚面。
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正当他要开口询问时,感觉到头顶吹来了一股风。
将他吹了起来,又一次飘了起来,却不是越飘越高,而是朝着一个方向,好像有一根绳了扯着他朝那个方向飘去。
怎么办?他又慌了神,急忙去看大佬。
他看到大佬举起了一只高贵的手,朝他摇了摇,耳边依稀传来大佬清冷的声音:“还阳去吧……”
立在大佬面前的时候,大佬的威压让他不敢抬头看他,而他偷偷抬眼极快地看了一眼时,大佬的面容一直笼在虚光中,他始终看不清。
飘在空中,隔得远了,更看不清。
他连救命恩人的脸都没记住。
自已还欠了他两个人情,还是天大的人情。
这要怎么还?
只记住了那双淬着冷气的一双漆黑眼睛,以及……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这是他摸过的最顺滑的一条尾巴。
所有动物都没有像这样一条尾巴。
也不知道救命恩人是个什么物种,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对大佬的崇敬和感激之情。
“大佬,我还能再遇到你吗?”这话问得突兀,电视剧里看到过,一般死过一次的人,活过来会对死时的经历失去记忆。
何明川想,大佬可能也不太高兴用他高贵顺滑的尾巴连续勾了自已两次,大概率会用什么法术消除自已的记忆。
自已的感谢对大佬来说,可有可无。
他也就是一说。
甚至没抱什么希望。领情不领情的是大佬的事,感谢不感谢就是他的事了。
“阿川,有缘自会相见……”他飘得很快,风呼呼地在他耳边吹着。
但他就是直觉听到这句飘散在风中的话。
阿川……仿佛什么人在他耳边呢喃过。
熟悉得让他的心脏猛然跳得快了一拍。
何明川还没想出来,这种熟悉感是哪里来的,就被大力地扯向了一个地方。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医院。
他被那股力扯着穿过了无数道墙,穿过了无数个人,最终穿进了一间外面亮着红灯的房间。
他抬头看了眼红灯上面的字。
抢救室。
“呯——”电击击到床上那具身体上,他的灵魂猛然一振,就被抢救床上那具被电弹起的身体强力吸了过去。
他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