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走之前就猜到某个被他丢在诊所的家伙肯定不会安安分分地等着森鸥外回去,但是能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把自己搞成发烧患者,饶是已经快要见惯对方的搞事手段,但在这一次,他的认知还是又被太宰治给重刷新了一遍。
没办法,离只能又负担起一个照顾病号的责任。森鸥外变得越来越忙了,最近还常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离敢发誓,如果太宰治只是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他对多照顾一个人倒是无所谓。
物品破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才刚刚翻开一页书的离不得不又再一次放下,他走过去蹲下身捡起破裂的瓷片,丢入垃圾桶,而后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太宰治。
“如果只是想喝水的话,你可以喊我,这已经是第三个杯子了。”离本来还想告诉他,买杯子的钱也是森鸥外来付的,对方如果回来发现又多了一笔支出后,可能真的会哭的。但是躺在床上的少年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不像森先生那样有饲养怪物的兴趣。”
他的唇边又挂上了那种若隐若现的讥讽似的笑容:“我也不想当一个吸血鬼的主人。”
他的唇色很浅,浅到上面隐约翻起的薄皮都显得那么显眼,近乎苍白的脸色甚至和身为吸血鬼的离的肤色有的一比。唯独那隐藏在皮肤下潺潺流动的血液,似乎变得更加激荡了。离听得很清楚,那双暗红的眸子中仿佛一道暗色闪过,最终仍旧被压在深沉的黑色下。
“太宰君,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气吗”
离俯下身,一句简单的询问却像是油泼入了沸水中,至少在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他可以看清楚少年的脸上飞快闪过的一系列表情,大部分集中在负面,那双漂亮的鸢色瞳眸中积蓄的怒意化为利刃狠狠地刺向面前的吸血鬼。
“哈,看来怪物的脑容量也小的可怜啊,你觉得我会去关注一个连光都见不得的家伙?”那张薄唇不断地翕动着,从里面飘出更多的充满粘稠的污泥的话语。而望着他的银发吸血鬼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一直到少年声音渐渐变得沙哑,离拿起杯子,将水毫不犹豫地全
部灌入了床上的少年的喉咙。
“咳咳咳!”太宰治被呛得胸膛频频起伏,大病未愈的脸上飞快地积蓄起了浅浅的薄怒般的粉红。而始作俑者却早已离开了床边,又拿起了刚刚放在书桌上的书。
“我现在深深地体会到了一个道理,太宰君。”离平静地翻开书,找到他刚刚看到的那一页,做好书签,“期待无理取闹的家伙能改变,这本来就是一件愚蠢的事。”
“我对你的心情和你的想法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停止你那无用的试探和发脾气。请放心,等你的病好了后想要自杀或者是干什么,我都会当你不存在。”他抬起头,逆着光而尤显暗沉的瞳仁中看不到任何一丝光芒,“根据鸥外医生的要求,我等下会煮粥,至于你是吃还是不吃,和我无关。”
离看了一下时钟,到时间了,他得去看看厨房煮着的粥。
太宰治张开的唇忽然就说不出声音了,他在离前往楼梯经过的时候忽然伸出手臂,抓住了对方身上飘起的斗篷的一角。离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他。
“还有什么疑问吗,太宰君。”他的眼瞳中依旧没有映出任何人的身影,太宰治没有说话,离望着他等着对方说话,一时间仅存两人的空间陷入无言。
“你讨厌我,太宰治。”最终还是离张口了,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太宰治耗着,楼下的厨房还开着火呢,总不能等森鸥外回来发现诊所被烧掉了吧。他伸出手,准确地按住对方的手腕,冰冷的感觉刺激地太宰治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手,就发现对方已经抓着自己的手将斗篷从指间抽离了。
“你在讨厌我什么,是我的吸血鬼身份吗,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离松开了手,双手按在病床上向对方逼近,兜帽滑落,闪烁着微光的银发露了出来。太宰治凝视着那双凝结着鲜血的红宝石眼瞳,没有,他依旧在里面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还是说你讨厌自己是我的歌者?那大可无需担心,所谓的命中注定在我这就是一句丢入垃圾桶中的废话。”那双红宝石的眼瞳中变幻着瑰丽的微光,仿佛藏在洞穴中的红色玛瑙,太宰治甚至能
听见这个吸血鬼从喉咙中挤出来的轻笑,“我不会碰你的血,或者说我也不想碰你的血,太宰君,没有什么是无可替代的。”
轻轻的吐息拂过他的皮肤,太宰治不受控制地想起来之前那种濒临死亡的愉悦感,而那种愉悦感正是眼前这个吸血鬼所带来的。太宰治绝不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吸血鬼的身份在生气,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他对人类或者别的种族的看法根本没什么区别。
啊……是那样啊,他其实是在生气误以为对方的死神的自己,是在生气为什么让他得到了那梦幻的愉悦感却又在最后收起了它,让他不得不继续待在这个无聊到氧化的世界中。
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了进来,而射入的阳光也在慢慢地移动着光线,离侧了一下身体,避开了光线的触碰。
他的确需要快点寻找一个替代血库了,至于什么命中注定的歌者,谁爱要谁要去。离再一次肯定了心中的所想,虽然森鸥外希望自己能尽量关照这个家伙,话里话外都是自己身为年长者要包容比自己年龄小的。但果然,鸥外医生除了医术勉勉强强别的话就没靠谱过。
下次他还是早一点去找中也吧,他甚至觉得和中也在一起的时候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离如此想道,让鸥外医生去应付这个家伙,明明是他捡回来的,当然归他管,关自己什么事,他可不记得自己还答应过鸥外医生还要兼职保姆这份工作。
“我知道你能自己下来,五分钟后下来吃饭。”银发少年的身体直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底消失了,太宰治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是关于自己的,但是他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了。这种情况其实明明是他一手造成的,把本该完好的一根线搅得乱七八糟打结,现在已经是一团无解的死结了。
“鸥外医生今天中午不会回来,等他晚上回来了自然会给你做检查。”他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间。
太宰治坐在白色的病床上,头微抵着,散乱的刘海遮住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