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光滑着天际倾泻而下,晓雾破开薄云万里晴空,威戎如将的灿阳打着哈欠,久违的来了个好天气。
“殿下要不要派人寻一寻那些中立派,毕竟聚在一起也是股不小的力量,”右手袖口空空,单臂掷戟的壮汉逮住一只雪狼狠狠地洞穿脊背。
“中立?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罢了,如今这般,怕是还抵不上什么用场,”燕华算着围猎日程,不屑一顾。
“也对,不过殿下对那小世子有什么打算?听闻他深藏不露,倒还是有点能耐的,”壮汉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微微下蹲,便用短戟敲碎雪狼利牙,留作纪念。
“那些东西我是送出去了,至于最后到底有没有用,便要看那位阴晴不定的小世子领不领我这份情了,”燕华扶着马背,身旁有位怀中抱猫的青年儒士,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扎眼。
“恭亲王那边的动作肯定不会比我们少,况且这小世子精明的紧,一般拉拢根本不会成功,若是长久,恐怕还会作为变数,如曲刺般威胁殿下,”青年儒士声音空灵,三言两语便将楚辞推到风口浪尖。
“我跟陈从那老东西说了,实在不行就找机会杀了他,要不是看他爹留下的名声还算有点影响,这种货色怎么能入了本太子的眼?”燕华高傲的注目远方,随着这些年来指点惯了江山,他越发的目中无人,甚至出现了令当权者最致命的自大。
“殿下不可啊,虽说他是个潜在的威胁,但现在时局尚且不稳,如若走漏了风声,那就是逼他转投恭亲王,到时候我们的压力可就……”青年儒士摇头,修长的手捋着猫毛。
“怎么?一个没爹的虎崽子能上天不成?谨慎是好的,不过眼下大可不必,驭,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成大事者,怎能如此?”燕华皱眉,冬日的寒凉也掩盖不了他那彰敛于形的浮躁之气。
“殿下教训的是,不过咱们目前还是要以大计为主,”青年儒士苦笑着劝解,作为四大之首,他理应承担的最多。
“够了,驭,”燕华不耐烦的挥手,叫上单臂壮汉,便又继续开始了那场势在必得的围猎。
风沙卷石肆意吹刮着枯萎的沙棘,扑面来带着沙漠深处亘古的荒凉,钏黎坐落于万里戈壁,因而便是数九之冬亦不觉岁寒。
君主的颓软荒政逐年抹削国运,官政萧条无能,百姓饥不果腹,糜然之气蔓延过路边枯骨,遍地怨声。
天际薄雾金芒乍现,一场巨大的阴谋正悄然拉开帷幕。
攴泽都城,十五万红甲卫蓄势待发。
“您真的要这样吗?这可是谋反,要被诛九族的大罪啊!”沙堡营帐,一袭重甲的副将手持长剑,如芒刺背。
“史书是留给胜利者写的,至于对错那就让后人评判吧,”另一位同僚宽慰,有些事并不能靠是非决断。
“黎川需要新王,而我们……将会成为新王手中的锐剑,无往不利,战之必胜!”统领钏黎半数军队的虎威将军朱懿突然拍桌而起,疯狂的脸上满是炙热。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
“私聚重兵,带刀上朝,孙振,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众胡子发白的官吏愤恨高呼,“莫不是想谋反作乱?!”
“什么什么意思,本王做事轮到你们这些老鬼指指点点了吗?”大权在握的王爷冷笑,“便是我想,你们又能奈我何?!”
“意图谋反,其罪当诛!”四面鸦雀无声,唯有已历两代而被临终先王委以重任的老臣屈成怒目而视。
“哈哈哈哈,其罪当诛?我看你们那个敢诛!”孙振步步紧逼,年事已高的屈成怒火攻心,险些晕倒。
“看看吧,眼前这个废物就是咱们钏黎的王,懦弱无能,昏庸不堪!我今日便是要取而代之!”孙振指向王座,和他同父异母的孙詹正蜷缩身子,唯诺低头。
随着城门被破,十五万红甲卫如同潮水袭来,大局已定。
“今日归顺我者,保留其位相安无事,诸位好好考虑一下,是无谓的死亡,还是携手共进,一同为钏黎的崛起而效力。
“恭迎新王,赶紧恭迎新王啊,”不知道是谁领头,刚还观望的文武大臣此时已跪倒半数。
“今王未死,何来新王?!一群贪生怕死之徒,大殿之上又岂容你们放肆!孙振,你要成王,那老臣便用这一身残骨挡你千军万马!纵粉身碎骨,绝不辱先帝遗命!”
“爱卿别这样,弟…弟弟他不会杀我的,况且我本来对这位子也没什么兴趣,他想要我就给他,”孙詹哆哆嗦嗦,殿门外那些凶神恶煞的红甲卫可不认他这个昏庸帝王。
“陛下!”屈成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何苦呢?这就是你拼尽力甚至不惜赌上一家老小都要维护的王?”孙振披上早已准备的龙袍,有些怜悯。“金山银山,高官厚禄,三代朝臣又是何等荣光?”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君可不顾这万里江山,我不可。”屈成摘下头上纱帽,褶皱的脸上毫无惧色。
“吾王念你辛劳,特意给你机会,你可千万别不识好歹,弄的难堪,”朱懿持刀,骇人的血珠正从甲胄表面一点点滚落。
“哈哈哈,什么时候我等正道之辈也需乱臣贼子给机会了,难堪?也罢,老臣既无力杀贼,今便以死谢罪,望地下先君不怨,望世间钏黎永昌!”屈成仰天大笑,佝偻的腰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托住,挺直而伟岸。
“当真不怕我诛了你的九族?”孙振眉宇凛利,和地面哀嚎的孙詹堪称天壤之别。
“不怕,我只怕丢了那巍然于天地之间的气节,和一位做臣子最基本最必要的尊严。”屈成旁若无人的整理衣襟,有些事必须要有人承担,那怕不知对错。
“追随我吧,我将会带给钏黎一个崭新而又铺满光明的未来!”孙振无不惋惜,举国上下灵顽不顾的人有很多,杀是永远也杀不完的,本就满目疮痍的钏黎不能在有数之不尽的内战。
“崭新和光明吗?”屈成慢慢停下手中动作,先前死灰般的目光竟有了一丝憧憬。
“我需要你,钏黎也是。”
“不必了,你或许真的能做到,但这个时代早已容不下我这块朽木,善待百姓,做个好…王吧,”屈成被几个宦官搀扶,突然间一口鲜血喷出,气数归尽。
时间也许会淘汰一些东西或一些人,但他们留下的,是铭记的。
“保其家眷无恙,”孙振高登帝位,鹰瞳泪花闪烁,“例行国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