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乔回到京城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简单自在,偶尔养花钓鱼看看书,不乏话本游记之类的。
待解决了原身的执念后,洛乔自然不会拘束在一个地方。以现在的身家财富,足够她游遍天下山水了。
这些她暂时没有告诉姜梧,后者还兴冲冲地趁着休沐在京城到处转,相看合适的宅邸,其中就挑中了几个不错的,与洛乔讨论时,还兴致勃勃地说在院子里挖个池塘种上一池她最喜欢的莲花。
就在洛乔归京的第三日,
天子姜睿下旨推行可以预防天花的种痘之法,此令一出,立刻压过了朝野奏议三司会审调查汝阳王府谋逆一案的声音。历史上不乏为避痘送皇子出宫的例子,连天家贵胄都如此,何况是其他高门权贵,乃至平民百姓。
与这种关乎性命安危的事相比,谁还管什么汝阳王府。
种痘之法甚至比押解的汝阳王一家更早送到京城,而且天子姜睿立刻命太医院所有人日夜不休研究试验此法,还拿了不少狱中的死囚尝试,结果确有奇效,可救万民。
此法一成熟可用后,就立即昭告天下。
这种福泽黎民收拢人心的大好机会,天子姜睿又怎会轻易放过。
京城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也理所当然成为第一个推行的地方。
随着种痘之法迅速传遍天下,当今圣上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天下百姓皆感恩戴德,连满朝文武也是称颂不已,毕竟他们家中的儿女子孙许多也开始种痘了,少有夭折的,这份赞美也多了些真心实意。
而就在这时,京中忽然有传言,说这种痘之法就是从汝阳王府中流传出来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称汝阳王府有功可赦其罪,有的则认为汝阳王府既已发现种痘之法,就应早早献于朝廷,造福万民。
汝阳王一家这时候还在诏狱里待着呢,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知情的几位重臣皆是闭口不言,嘴紧的很。
旁人不敢去问天子,就将主意打到了这件大案中的另一位重要人物——安洛郡主头上。
在府里闲散自在度日的洛乔,随后不久就收到了一份周王妃设宴邀约的帖子。
原身作为废成王之女,长年幽禁于王府,过去是不曾入过京城上流贵女圈的,这种级别的宴会也是无缘去的。
若换成他人,洛乔也就懒得理会,总归她也不会长留京城,不用与这些权贵高门打交道。但洛乔曾听姜梧提过周王,在宗人府的时候,周王欣赏姜梧聪慧,对其多有照顾。
周王妃设宴,又是主动邀请,她也不好拂了对方面子,于是便应下了。
*
周王贵为当今天子的皇叔,又是宗室之首,一向声誉不错,颇受优待,周王妃所举办的宴会,满京勋贵凡是收到的帖子的就没有不来的。
洛乔若是真的拒了,只怕就显得格外特立独行了。
但等一到了宴会,依旧有不少人带着好奇莫名的目光打量着她。
其实京城上流圈也不知如何对待这位新封的郡主,光有爵位却无食邑,名声不显,出身有瑕,又牵扯着汝阳王府谋逆这等大案,真正敢接近她的人并不多。
周王妃的下帖邀约算是一个信号,有意欢迎接纳姜宁进来,这个态度同样也是给其他人看的。
面对周围各色目光,洛乔倒是泰然处之,让原本还担心她无所适从的周王妃有些意外,但也还是主动拉她到身边来坐。旁人脸色微变,心下不禁暗暗思量了些。
感受到她的善意,洛乔微微笑道,“姜宁见过周王妃。”
见她落落大方,礼仪举止没有半分差错,周王妃心中更多了些许好感,态度显得和善又亲切道,“不用这般客气,你称我一声叔母就好了。”
周王妃也是提前得到周王的示意,可以多照拂一下姜宁,她在汝阳王府谋逆案中出力不小,天子定会好好恩赏一番的,不会薄待了有功之人。
撇开这些,周王妃对其遭遇也颇为怜惜,她膝下也有女儿,年龄不过比姜宁小上几岁罢了。身为人母,绝舍不得她远嫁的,尤其还是汝阳王府那样的龙潭虎穴。
周王妃在周王那里也听说了一些事,姜宁在汝阳王府受了不少磋磨。年纪轻轻一介弱女子,父母俱丧,在夫家没有任何依靠,能做到这种地步已是很难得了。
同为宗室,周王妃
也愿意多照顾一些,听闻姜宁还有个胞弟,在宗人府上学,挺刻苦努力的,现在成王府已恢复宗室玉碟,未来说不定是个有出息的。
……
宴会上有像周王妃这样和善的长辈,也有看姜宁不顺眼的人。
趁着周王妃被其他事拉去了注意力,不能时刻陪在姜宁身边顾着她,便立马有人向她发难了。
“这不就是陛下新封的安洛郡主么?”
“什么郡主,有名无实,难道还要我们向她行礼不成?”
洛乔一听这话就知道打脸的戏码来了,她猜着这宴会也不可能真这么平静,转身看过去,俱是些不认识的年轻贵女,而众人簇拥中心的少女,五官娇艳,此外着华贵的牡丹红衣裙,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只是对方看她的目光里透着一股浓烈的厌恶和不屑,好似洛乔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洛乔微微一笑,“你们若是要向我行礼,我也不介意。”
“你……”那少女旁边的人冷哼了一声,嗤笑道,“果真是罪逆之后,没什么教养,又是从北疆那等地方回来的,我们自然不屑于与你计较的。”
洛乔不慌不忙,慢条斯理问道,“尚不知诸位的身份,究竟何等贵不可言?”
那红衣少女冷笑一声,“你倒是牙尖嘴利,也不妨告诉你,我母亲乃是晋安大长公主,我父亲是康国公,不说身份贵重,且于社稷有功。”
单凭这份家世背景,也是京中贵女圈中的翘楚,便是一些正经宗室在她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旁人附和奉承着道,“魏小姐可不是一般的破落户能比的,再说了,谁不知道她这个郡主名号是怎么来的,这种不择手段上位,心肠狠毒的女子,以后哪个高门府第肯要,也好意思来赴周王妃的宴会,也不怕污了这地方。”
哪怕有周王妃早早表现出好态度,但这些养尊处优顺风顺水的贵女,也瞧不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安洛郡主。
宗室中正经王爷就周王一个,他的嫡女也需等到及笄才能向天子请封郡主。论品级姜宁在众人之上,但在她们眼里有名无实,既无根基又无靠山,难免羡妒之余,又忍不
住排斥轻视了。
若说这是京城上流圈的捧高踩低,那红衣少女就是挟带私怨了。
洛乔一听她道出身份,就知道这位是谁了,在剧情中还是男主陆承熠的爱慕者,康国公嫡千金魏若兰。对了,康国公也是最后汝阳王父子带领十五万大军兵临城下时,第一个叛变大开城门,迎其进城的人。
和魏若兰口口声声所说的于社稷有功相比,真是个笑话啊。
不过趋利避害因势倒戈的康国公也的确比大多数朝臣过得滋润多了,之后康国公也极为支持汝阳王摄政掌控朝廷,他的宝贝女儿还要死要活,甚至甘愿做男主的侧妃。
洛乔猜的不错,早在去年汝阳王带世子入京谒见时,魏若兰对陆承熠一见倾心,只是因为陆承熠已经娶妻,康国公府不可能让嫡女去做妾,又是去北疆那样偏远寒凉的地方。魏若兰也只好罢休,但难免对陆承熠有些旧情难忘。
想不到曾经位高权重的汝阳王全家一朝下狱,魏若兰听父亲说汝阳王府怕是难逃此劫了,伤心不已。她不敢怨怼下令处置的天子,便只能迁怒怨恨于告发汝阳王府谋逆的姜宁。
加上有心人的挑唆,魏若兰便想要来羞辱姜宁一通,甚至打定主意,有她在,姜宁休想在京城贵女圈混下去。
“魏小姐可是在为汝阳王府不平?”洛乔笑了起来,“也难怪了,康国公和汝阳王府可是关系莫逆啊。”
魏若兰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休想诬陷我康国公府。”
汝阳王府谋逆案尽管还没有最终审问处置,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不大敢在此时与汝阳王府扯上什么关系,尤其还是关系莫逆这样的字眼。
就算是魏若兰这样愚蠢又骄纵的,也知道拉上一帮好友贵女,来排挤羞辱敌人,污了对方的名声。在这个世道,一个女子的名声若是坏了,基本上终身也就毁了。
洛乔神色沉静,微微笑了笑,“永嘉十一年元月二十六日,康国公奉命讨伐北狄,却在途中因饮酒作乐延误战机,救援不及致使高昌军死伤数千将士,事后却被汝阳王遮掩,在呈上的战报中将责任推给了高昌军将领
朱朝云。”
“昭宁元年,汝阳王府在嘉峪私自开采重要矿产,康国公知情却不上报,时任嘉峪知县为魏氏族人。”
“昭宁二年,汝阳王府向朝廷索要超过先帝在时三成的军费物资,亦是康国公斡旋……”
洛乔语调依旧平和,但说出的话却是惊心动魄。
历史上的倒戈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康国公也是如此,只是具体的这些事情还是洛乔通过大肆翻查汝阳王府的公账私账,才查出的眉目。
魏若兰的脸色慢慢发白,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胡说,这些都是你胡编乱造栽赃诬陷的,不可能……”她目光往周围看去,发现原本在她身边交好的人不知不觉中都离她远了些,连眼神也变得让她恐惧了起来。
如果姜宁说的是真的,那……那康国公府也亡了,她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失去。
魏若兰推开人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急着回去问自家父亲。而留下的其他人,再看向姜宁,仿佛见鬼了一般。那些在言语上对其不敬的人也偷偷散去了,怕成为下一个魏若兰。
周王妃听婢女禀报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在知晓了全部过程后,周王妃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了洛乔道,“今日你先别回去了,在我这里住几日。”
这事非同小可,只怕康国公府也要牵扯进去,天子必然是要过问的。
洛乔神色沉静,微微颔首。
周王妃怜惜姜宁不易,但可不会随便小看她,若真是个柔弱没有手段的,汝阳王府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那些姑娘也是平日骄横惯了,眼高于顶,以为姜宁也是好欺负的,殊不见上一个全家都在诏狱里待着。
随后不久,皇宫来旨召安洛郡主入宫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