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如妃招了徐万田前来觐见,并且向他问及对当日册封大典上秀女淑宁突然疯癫失常一事有什么看法。
钟粹宫,沅淇回来了之后很兴奋地跟尔淳说:“尔淳姐姐,我今天见到义父了!”现在也许只有沅淇对徐公公是最简单的父女之情,所以能见到他一面还未必说得上话,竟然高兴成那样。
尔淳问道:“你在哪里见到的?”
沅淇说道:“我从永寿宫回来的时候,看到义父正往永寿宫的方向去,身边还跟着永寿宫的小灵子,一定是如妃娘娘召义父去的。”
尔淳凝重地说道:“义父他是御药房对外采买的总管,跟内务府毫无关系,平时跟如妃也不用打交道,如妃突然之间召见,恐怕是有什么事儿。”如妃今天一定是试探徐万田!
尔淳看到孙白杨正好来请脉,便把沅淇打发走,私下里跟孙白杨说:“孙大人,今日事出突然,请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
孙白杨见她难得这么郑重,就知道事关重大:“小主,你先说说看。”
尔淳轻声说道:“请孙大人帮我向柳大娘代句话……”
孙白杨打断说:“你知道下官不想掺和进徐公公的事情当中,这种带话带信的私事相信自有徐公公的手下的太监们代劳。”
尔淳看着他说:“我想你误会了,这件事必须要背着徐公公的手下,劳烦你让柳大娘立刻将淑宁姐姐转移,再迟一步,恐怕在今天之内,淑宁姐姐就会有性命之忧了。”
孙白杨也凝重了起来:“下官不明白小主是什么意思。”
尔淳说:“孙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收到消息,今日如妃召见了徐公公,徐公公是个谨慎的人,如果如妃娘娘是问昔日淑宁小主大典发疯的事,那么他为了保住自己,一定会对已经发疯的淑宁姐姐狠下杀手,所以,等徐公公今日出宫,就已经来不及了。”
孙白杨拎起还未打开的医药箱,说:“下官看小主今日没什么问题,改日再来为你诊症。”说着就大步离开了钟粹宫。
孙白杨没敢耽搁,匆匆出宫去见柳大娘。柳大娘听了他
的传话立刻开始布置,等到徐公公回府之后,就听派去尼姑庵堂那边的人回报说淑宁今日无缘无故的跑了出去,跌下山崖摔死了。
徐公公说:“什么?跌下山崖了?那她的尸体呢?”
那人说:“跌下山崖自然是已经粉身碎骨,庵堂后面的山崖底太深,没有人能够下得去。”
徐公公说:“怎么会这么巧,老夫刚刚派人要去结果了她,她就自己先死了?”
派去的那人说道:“奴才仔细搜索过附近,从那里的痕迹来看,确实应该有人跌下了山崖,而在山崖旁边还发现了淑宁小姐的鞋子。”
徐公公点了点头说:“死了也就算了,也算是为老夫省去了一个麻烦。”
柳大娘哭得十分伤心:“老爷,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淑宁今日注定躲不过一死?她都已经疯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狠心派人去杀她?弄得她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她从八岁就到我身边,毕竟跟了我们十年啊,就算是养一只小狗,也有感情了,为什么不给她留一条活路?”
徐公公说:“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再说不是老夫不给她留活路,而是如妃娘娘已经开始怀疑了,你知不知道今日如妃叫我去,问我对淑宁发疯的事情怎么看。就算她没有抓到什么实据,只要随便找一个借口,也可以要了我的老命!我怎么能留着淑宁这个隐患呢?”
柳大娘一边哭,一边观察着徐公公的脸色,发现他没有怀疑淑宁之死,总算是放下了心。柳大娘当然没有杀死自己的养女,而是让人把她远远的送走,制造出跌下山崖的假象,让徐公公对淑宁之事死心。还好尔淳及时通知,否则,她今天要面对的就真的是淑宁的尸体了。
徐公公却不知道,他就算老谋深算还是中了如妃的圈套。如妃分别召见药房的公公和太医们,一共招见了十多个了,只不过是在他们看来如妃娘娘只招见了他们一人,这个徐万田白天刚被如妃召见过,晚上淑宁就葬身山崖了,让如妃怎么能够不多想,所以派人重点盯着徐万田。
如妃也猜到钟粹宫里必定还有答应和这个徐万田理应外合是一伙的,一起
加害同届的秀女。所以也派人重点盯着钟粹宫的出入人人员。
如妃见安倩守口如瓶,对钟粹宫的异样一句话都不肯透露,已经知道这个安倩不肯向她靠拢,于是她交给安倩一个简单的任务,让她散布谣言,说如妃已经知道淑宁发疯的事情跟御药房的人有关,让她把这事儿散布出去,务必让钟粹宫的小主们都知道此事。
安倩明知道如妃这么做是要引蛇出洞,引出钟粹宫里害得淑宁失常的凶手,她就算是万分不愿意配合如妃,也不能连这一点事情都不替如妃做。所以不久之后,钟粹宫的小主们聚在一起聊天时,都在说这件事儿了。
尔淳和沅淇自然也听说了,沅淇一见没人就立刻跟尔淳说:“怎么办呀?尔淳姐姐,看来如妃已经怀疑义父了,我们要及早通知义父,让他早做防范。”
尔淳知道徐公公老谋深算,他知道自己露出了马脚,最近必定不敢与她们见面。而且钟粹宫外面肯定会有如妃的人在守株待兔,只要她们从宫里一出去,也许就会被守在外面的人抓住。
尔淳说:“义父他有分寸,不会那么容易被如妃发现的。”
沅淇说:“你是说就放任下去,不向义父报信,那可不行,你若是不想去的话让我去。”
尔淳拦住她说:“我不是不想通知义父,而是怕我们贸然行事,才是暴露义父的关键。你想想,如果如妃有真凭实据,早就捉人了,哪有机会让我们听到谣言,而且我也让人辗转去给义父传信相见,可是都没有回音,所以我相信,义父是在故意回避我们,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沅淇一向对尔淳很信服,被她说动,犹豫了起来。
尔淳说:“沅淇,尔淳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沅淇说道:“没有。”
尔淳说:“所以这一次你也一定要相信我。”
沅淇看着她点了点头,“嗯。”
安倩让人散播完谣言之后,也经受着内心的谴责,她甚至连晚上都不睡觉,就打算看到底谁会冒险出去,一定要先去阻止。可是等了几天都没有动静,这让她开始有些怀疑,难道如妃娘娘判断错了?淑宁小主真
的是受邪灵滋扰,而并非是钟粹宫里的答应下药毒害的?
永寿宫那边,小灵子前来回报说,“启禀娘娘,这几天守在钟粹宫那边的人说没有什么异动,也没有可疑的人员出入,”
如妃面沉如水,说道,“论起猜度人心,本宫这些年来还是无往不利,本宫不可能猜错,那么就是有人先一步得到了消息,所以才会按兵不动。”
宝婵说道,“那娘娘,他们到底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如妃说:“本宫就不相信这个钟粹宫会像一个紧闭的蚌壳儿一样,怎么撬都纹丝不动!没有动静这正说明那个安倩大有问题。”
宝婵惊喜地说道,“那我们立刻捉拿安茜吧!”
如妃怒道,“本宫要一个宫女有什么用!就算知道她和徐万田是一丘之貉,但是本宫要的人是在钟粹宫中隐藏起来伺机而动的答应。”
如妃说:“小灵子,让和鄂罗哩监视的人都撤回来吧,本宫还是太过宽容了,这个安倩若是不给她一点苦头吃,看来她也不把本宫当作六宫之主。”
于是,等到安倩再一次进永寿宫的时候,如妃给她赐了一个恩典。把她指婚给鄂罗哩,让她能够长久地留在宫中,伺候主子。到了年限之后也不会出宫去了。等到皇后和皇上一起从热河回宫之后,如妃就会向皇后请旨,给安倩赐婚。
安倩根本有口难言,小路子劝她干脆把可疑的人交出去,安倩仍然是她的那个理论。觉得作为奴才有些事情主子吩咐了,不能不做。可是有些事情作为一个人,她也不屑去做。坚持要保住自己做人的底线。
尔淳在宫里时会常常在小天井旁边坐着透透气,这一天,看到天上飘着五颜六色的风筝,这个时候北京的风很大,是放风筝的好季节。宫里的女子又多,放风筝就成了一项很普遍的户外活动。她看到一只十分精致的镶着剪纸做成长长尾巴的风筝,本来飞得好好的,却掉下去了。
尔淳沿路走过去,想去找到那只她很喜欢却掉落下去的风筝,刚好碰到另外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同样出门去捡风筝,原来的风筝就是她的。
相互介绍之后,已经知道了彼此的身份。那一位就是住在撷芳殿的福贵人,因为一直生着病,所以不常出来走动,也免了众秀女的请安。所以新入宫的秀女们,也不认得她。
尔淳尽量压下心里的激动。与福贵人好好叙话,从剪纸说到做风筝,又帮着她把损坏的风筝重新粘好。
福贵人很久都没有和人说这么多话了,看到尔淳之后,觉得非常亲切,一说就说个不停。她还主动教尔淳做风筝。传授技巧的时候,不小心用风筝线割伤了尔淳的手,福雅立刻拿过尔淳的手指拿过来放进口中,帮她把伤口渗出的血水吸掉,消毒。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消毒药水,割了伤口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帮一个见第一面的陌生人这么做,福雅回过神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尔淳看着她的目光却十分温柔,说:“姐姐。我已经好了,不痛了。”
福雅有一瞬间的晃神:“你叫我什么?”
尔淳理所当然地说道:“姐姐呀,福贵人比尔淳先进宫,所以尔淳理应叫你一声姐姐,哦,不好意思,是尔淳唐突了,一时忘形,忘记入宫时嬷嬷们教过,在宫里应该层级分明,福贵人。”
福雅说道:“没关系的,你就称呼我为姐姐吧,我一向都是不拘礼数的,只不过刚才那一幕十分熟悉,让我想起小时候。”
尔淳说道:“姐姐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福雅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妹妹?”
尔淳笑意盈盈地说道:“福贵人这么细心,对待我尚且如此呵护,想必家里一定有个十分疼爱的妹妹,所以才这么会照顾人,不知道我有没有猜错呢。”
福贵人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妹妹的确又乖巧又可爱,她还常常对着我笑呢,就像你现在这样,眼睛都弯起来。只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尔淳说道:“一定会有机会的,皇天不负有心人,姐姐如果真的很想念你的妹妹的话,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能够见到。”
福雅哂然一笑:“我这样的身份,这辈子都无法再出宫,想要相见谈何
容易。”何况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已经把自己的妹妹弄丢了,就算是她人在宫外,她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妹妹。若是再有相见之日,岂不是天方夜谭。
尔淳说道:“就算姐姐不能出宫,或许你的妹妹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就像今天的我一样,谁又能想到自己之后会见到什么人呢?未来总是要充满期望的。”
若是别人说的可能这是大空话,不过,福雅真的是被她安慰到了,笑着说道:“不错,昨天的我的确没想到今日会和尔淳在这宫中相遇。”
两个人相视一笑,有一种心照不宣的亲切感,福雅难得高兴地说:“不如,我们来一起放风筝吧。”
不过两个病殃殃的人想要在狭窄的花园里把风筝放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果然,负责带着风筝跑的尔淳没几下就开始重重地喘息起来。福雅发现她的不对劲,立刻过来查看,当她看到尔淳突然哮喘症发作,胸口也跟着不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