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贽有些气急败坏:“你们在这收拾吧,本将军走了。”
金玲:“郭太后你怎么样?”
郭太后刚刚受了许多拳脚,脸上也被马元贽所伤,有乌青及淤血,不想让人看见,用袖子挡着脸,道:“你们走吧,哀家不需要任何人!回去告诉当今皇上,既然他们母子敢把哀家打入冷宫,也不用假好心送什么东西,哀家才不稀罕!”
金玲说道:“这些东西并非是皇上让送来的,而是我准备的一些被褥衣服,上阳宫寒冷,连火盆都没有,郭太后兴许用得到。”
郭太后惊讶:“你敢假传圣旨?哀家倒是没有想到你有这么大的胆子。也对,当年你都敢把哀家骗得团团转。”
金玲说:“奴婢并未假传圣旨,只是借用了一下皇上的名头,吓走要对郭太后不利之人,相信这件事就算皇上知道也不会怪罪。”
郭太后:“你还来干什么?也像马元贽那个奸贼一样,看哀家的笑话吗?”
金玲说:“奴婢不敢也不会,只因当年太皇太后曾经提拔过我,并且听进我的进言,现在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郭太后不必害怕奴婢有什么企图。”
金玲从上阳宫回来,李怡正在书房里,说道:“去看郭太后了?”
金玲苦笑,“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李怡说道:“你的行为做事,朕总能料到几分。这也是源于对你的了解吧,郭太后怎么样?冷宫之中是否能使她心平气和?”
金玲有些苦恼地说:“我到的时候,郭太后险些被马元贽给杀了。”
皇上不由得大惊:“什么,真有此事?马元贽竟然这么大胆子!敢在宫内行凶太后!简直是嚣张至极!岂有此理!”
金玲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是情绪激动之后的措手,并不像是蓄意为之。不过可见他确实没什么顾忌。郭太后就算已经失势,到底曾经是他的主子。上阳宫无人问津,长此下去,他说不定还会动手。”
李怡叹道:“这老贼当真狠毒,郭太后只不过在朝堂上骂了他,他竟然就敢对郭太后下杀手。朕几次三番被郭太后毒
害,也从未想过要杀她泄愤。”
金玲莞尔道:“这就是皇上和那老贼的不同之处,皇上行的是仁德之道。”
李怡沉吟道:“郭太后在宫中早已不得人心,她现在行为又过于疯癫,在上阳宫朕又担心她真被马元贽所杀,应该把他怎么办呢?朕得好好想想……既然她在宫中不行,就把她迁出宫去,朕记得三皇中兄所出的公主在京,就让他搬到公主府去养老吧。”
金玲说:“皇上宅心仁厚,以德报怨。”
李怡向她笑道:“别告诉朕,你没有猜到朕的用意。郭太后一向心高气傲,大半生都在后宫统帅六宫,俾睨天下。现在让她迁出皇宫,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金玲心有灵犀道:“这样也可以避免马元贽向郭太后下黑手,若是郭太后刚搬到上阳宫就去世,也只会让人以为皇上对母妃不慈,损害皇上的名声。把她迁出皇宫,是一箭双雕。”
大唐朝廷,君臣之间的博弈每天都在上演,皇上与权臣之间有的时候也像市井商贩一样讨价还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马元贽见皇上似乎真的无心立妃生子,思前想后,终于在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一些政策上有所退让,同意依照皇上的想法去办,又联合几个老臣对皇上哭诉,为大唐开枝散叶的重要性。这才使得皇上重提利立妃的一事。马元贽终于有机会重新提起让万宝贤做妃子的事。
李怡知道现在还没有到和马元贽,万剑锋等人撕破脸的时候,所以这个万宝贤无论如何,都会送入后宫,所以他干脆借着这个梯子,准了她为妃。不过想到万宝贤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还有马元贽这个更加目中无人的奸雄撑腰,等她入宫之后,说不定要像太后所说,宫中要不得安宁。到时候惹太后劳心受怕就不美了,李怡每天为国事烦心,不想连后院都起火,还牵连太后不能安享晚年。所以,总要想一个办法,打击万宝贤的气焰,不能让她独霸后宫。。
之前郭太后请了五位先帝的灵牌到大殿之上,这一举动,算得上是惊扰先帝,对先帝大大不敬。于是李怡派人到五位先帝的陵前诵经七七四十九
日,并且亲往拜祭。他这一去就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李怡惊讶:“王贵妃,怎么是你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险些认不出来。”王贵妃之前华裙美服,一举一动都要出尽风头,如今这个荆钗布裙的妇人,确实与之前的形象大相径庭。
曾经的王贵妃身份尴尬,按例她应该被尊为太妃,可惜在当今皇上登基之前,她就已经被送来守灵了,所以根本没人记得要升她的辈分。面对如今的皇上,曾经她万分看不起的光王,王贵妃不得不谨小慎微,“妾身参见皇上,妾身奉了太皇太后之命,为先帝守灵。”
李怡突然记起,“哦,朕想起来了,之前金玲说过,你已经算得上是宫中过得的最好的宠妃,至少一日三餐还有人送饭。”
王贵妃哭道:“求皇上开恩,赦免妾身,皇陵冷清,岁月无尽,让妾身去做别的吧,我不想老死在这儿。”
李怡意外道:“你除了守灵,还能做什么?”
王贵妃被这话问愣了,“妾身……会做贵妃。”
李怡一愣,王贵妃立刻意识到这话有歧义,连忙补救:“妾身的意思是,妾身之前虽然养尊处优,但是现在只要不派我守皇陵,做什么都成!或者皇上可以放我归家,我父是中书省尚书王佐臣,必然会阖家感谢皇上大恩。”
李怡若有所思道:“哦,你是王丞相之女。朕还记得当初你一个不顺意,就摔死朕的糖莲子,那只乌龟从小陪伴朕长大,若不是遭到飞来横祸,还会活很久。”
王贵妃砰砰磕头:“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那是皇上的御龟,守灵的这些天,妾身无时无刻不在反省后悔,皇上您打我的板子,或者要我去给皇上的乌龟磕头,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王贵妃过得十分不如意,甚至被这里的守军和奴仆苛待,好不容易见到认识的人还是当今皇上,自然不想放弃恳求。
李怡说:“朕现在倒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办,或许你真的能帮上忙,如果你做的好的话,以后你就不必再守灵,可以返回家中。”
王贵妃惊喜道:“皇上请说,妾身赴汤蹈火也会为皇上办成。
”
李怡神秘地笑了笑:“这对于你来讲很容易,你只要本色出演就行了,朕就是要你做回王贵妃。”
王贵妃无论如何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个意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于是,在封万宝贤为贤妃的时候,皇上同时下令,封尚书王佐臣之女王素锦为淑妃,与贤妃一同册封。这个命令一下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没想到,曾经的王贵妃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回归。不仅宫中之人议论纷纷,连朝臣都在暗地里嘀咕,怎么李唐皇族总是做这样的事。先有高宗的武氏媚娘,又有玄宗的杨贵妃,都是皇上接手别人的妻子。而且这次的王淑妃,不知有何魅力,能让皇上不顾自己是先帝的皇叔,王贵妃曾经是自己的侄媳妇。而把她重新带回后宫,这得有多大魅惑人心的能力,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众人轮番劝誎皇上,想阻拦都是无果,皇上这次连马元贽的面子都没有给,连郑太后为此劝言,他都没有听,执意要立王素锦为妃。
马云贽则觉得皇上真是色令智昏,气愤的同时又有一丝快意,如此昏君,行这倒行逆施之事,只会让天下人耻笑,让他更容易把权力抓在自己手里。
众臣之中唯一没有出言阻拦的只有王淑妃的父亲了,原来以为这个女儿已经没用,没想到还有翻身之日。
李仪被人劝诫了一圈之后觉得头都大了,回到自己的寝宫躲清静,看到金玲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地说:“你不会也要对朕进行劝谏吧?你也认为这是昏君?”
金玲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皇上是说王淑妃?皇上想立什么样的妃子,是您的自由,奴婢没有权利多言的。”
李怡难得地解释了一句,“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日后你就会知道。”
金玲说:“奴婢知道,皇上会立王淑妃是事出有因。贤妃的后台太大,皇上不想让她在后宫独领风骚,所以现在抬出个王淑妃。”
李怡惊讶道:“你真的这么想?还是你理解我!”
金玲说:“奴婢并没觉得皇上是昏君,皇上做什么事定然都有你的道理。奴婢刚才想说,太后时常头痛,太医说,应该
是之前那些年思虑过重,忧虑所致落下了病根儿。要想根治已经不容易,只有静心调养。”
李怡叹道:“母后早年也是受了很多苦,当年被迫要住到宫外,想必母后忍受了不少思念之痛,又在郭太后手下胆战心惊,所以朕不想让后宫再出第二个说一不二的郭太后,打扰母后安宁。于是,便有了这个王淑妃。”
金玲说:“皇上所思所想,目光长远,乃是贤君所为,不用拘泥于别人的眼光。”
李怡说:“别人的眼光朕不在乎,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是见色起意之人。”
贤妃和淑妃同时被册封,因为都不是皇后,不用避忌,大婚就选在同一日。这一天,李怡一直在书房读书,已经到三更的时候,金玲换了一次蜡烛提醒,“皇上,夜已深了,该就寝了。”
包公公也走上前,问皇上是否要驾临仙居殿。
皇上问:“仙居殿住着的是谁?”
包公公说:“回皇上,仙居殿住着的是贤妃,承欢殿住的是淑妃,不过贤妃是马大将军的干女儿,您还是先……”
李怡挥手说:“好了,朕知道了,不必再说。朕还不困,不打算就寝,你下去吧。”
他回首看到金玲还在一旁侍立,给香炉中添香,说道:“要你陪朕在这熬夜真是不应该,若是困了就去睡吧。”
金玲摇摇头,“哪有做奴婢的先去睡的道理,等皇上去了后宫之后,奴婢自会去歇息。”
李怡说:“谁说朕要驾临后宫了,朕还在自己的寝殿睡。”
金玲面露疑惑之色,李怡放下书说道:“朕还记得,你拒绝朕立你为妃,给出的原因是不想成为众多妃子中的一个。你想和丈夫两人简简单单的过一生。”
金玲一晒:“皇上大好的日子为何要提起此事,扫兴呢。”
李怡说:“朕知道,你的理由是你心中真实所想,并没有欺骗朕,既然你的理由只是这样。那代表你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朕,我说的可对?”
金玲猝不及防,突然被说中心事,不由得有些脸红:“奴婢决无此意,皇上君临天下,当配金枝玉叶……”
李怡打断她:“朕既然已
经贵为君王,想要立谁为妃,本来应该唾手可得。可是对你,朕不愿意有丝毫强迫。你在朕心里地位不同,无人能取代,只可惜,现在朝中奸宦官未清,还未到朕想如何便如何之时。若是……便是给别人立了靶子,都来对付你。朕只是想要你知道,你的那个愿望,虽然搁置着,朕总有为你实现之日。”
金玲吃惊的看着他,未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正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李怡却说道:“好了,朕累了,回寝殿歇息了,姚尚仪也早点休息吧。”
金玲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寝室。因为需要在御前伺候,所以她的房间离皇上的寝宫很近,规格也是五品的制式,又因为她习练内功,耳朵灵敏,甚至皇上那边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平时很快就能入睡的她,今日有些失眠了,辗转反侧,她有些弄不懂李怡今天这番话,什么叫会完成她的心愿?他是会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后宫中只她一个;还是甘愿放弃九五至尊的身份,与她出宫过平凡日子?不论是哪一样,在金玲看来能都是天方夜谭,何况他现在已立二妃……既然他叫她等着,那她就拭目以待吧,反正她也打算等他解决了马元贽,看他平安再出宫。她要看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的花样,是不是要自己打嘴。
第二日一早,皇上也没有驾幸仙居殿,贤妃等了一个晚上,洗澡水都反反复复烧了无数次,以为皇上定然去王淑妃那儿了!她心中憋着一股委屈不甘之气,在给太后请安的路上遇到淑妃,终于受不住对方明讥暗讽,狠狠打了王淑妃一巴掌。
王淑妃是什么人?之前能够在先帝武宗的时候宠冠后宫,岂会没有点手段,白挨了这一巴掌?于是太后看到这两个儿媳妇的请安第一面就是评判两人之间的官司。王淑妃捂着一边通红的脸颊,哭的凄凄切切,万贤妃见到她表里不一的样子更加愤怒。
本来郑太后对王淑妃的身份还多有不喜,但是见到她第一天就被贤飞欺负,而且贤妃在她这个太后面前尚且盛气凌人,私底下不知道会不会变本加厉,太后也有些同情王淑妃,对贤妃的印
象更加恶劣。只喝过了茶,待了一会儿,就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本来,若是只贤妃一人进宫,郑太后说不得还要让放权,让小辈去操劳杂物,由贤妃代管宫务。可是这次还有个王淑妃,对于两人,不论之前的身份如何,现在既然都是皇上的妃子,作为太后的就应该对她们一碗水端平。这公务给谁掌管都不好,就只能还是自己担着了。
郑太后虽然不热衷于权柄,但是在这宫中谁不想说一不二!为此她还有几分高兴,所以对王淑妃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等太后头不痛的时候,时常会邀请二位妃子前来陪她赏花游园,下棋观画。
倒是李怡,并不热衷于流连后宫,偶尔邀妃子同行,喝杯茶一同用膳什么的,从未留宿,而且他去看王淑飞三次,也就能去看万宝贤一次。这样便让人知道,他更喜欢的是淑妃,毕竟这个妃子是他亲自挑的,而贤妃是被马大将军强加给他。
皇上的如此做法,明显有所偏爱,就更加助长了二妃争斗。两人在后宫之中争奇斗艳,手段尽出,两人各有倚仗,斗得旗鼓相当。若有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总会请皇上或者是太后来评理做主,宫中也因为她们变得十分热闹。
德贵贤淑四大妃子,德妃是众妃之首,依次向下,贤妃比淑妃高一级。还有她干爹马元贽这个大后台撑腰,就想处处拿捏王淑妃。王淑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就示弱装可怜,以弱者形象博取同情,在贤妃面前就连讽刺带挖苦,处处挑衅,常常把贤妃气得跳脚。让贤妃自乱阵脚,总是自出昏招。如此一来,贤妃自然是多做多错。
李怡本来也只是看在马元贽的面子,不得不跟贤妃逢场作戏。看到她入宫之后仍然如此任性刁蛮,把后宫搅得鸡飞狗跳,更加不喜。
万夫人知悉女儿的情况,觉得此事不好,连忙找到马元贽诉苦求助:“表哥呀,你可要帮宝贤想想办法,她不得皇上的宠爱,那个王淑妃还处处欺负她。我们宝贤何时受过这等气!你可要为她做主啊!”
马元贽说:“宝贤的情况我也有关注,后宫相争乃是常事。她不得皇上宠爱
,会不会是不知投其所好。那个王淑妃算什么东西?竟然都能比宝贤得宠。”
万夫人说:“我们宝贤已经五天没有看到皇上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就有可能是十天二十天,之后还可能会被打入冷宫,表哥,你也不想宝贤老死宫中吧。”
马元贽说道:“冷宫是我马元贽的人住的地方吗?!我这么疼爱宝贤,岂会袖手旁观。”
万夫人:“那表哥你有何打算呢?”
马元贽笃定地说:“宝贤定是皇后之选,只不过是迟于早。”说着他就向前走去,万夫人跟在后面。
马元贽:“本将军决定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万夫人:“听你这么说,你有策略了?”
马元贽说道:“我今天收到消息说慈州和忻州久旱多时,突然天降甘霖。”
万夫人不解其意:“老天下雨和宝贤失宠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两件事,表哥你为何要混为一谈呢?”
马元贽:“谁说没有关系?老天这场雨对宝贤来说是喜雨。”他看到路边的一块石头,随手一指说:“你看看,那边有块仙石。”
万夫人更糊涂了,左看右看,“仙石?只不过是普通的石头罢了。”
马元贽志得意满地说道:“只要我马元贽说它是仙石,它就是仙石。”此时的马元贽很有秦二世时赵高指鹿为马的风范。
随后马元贽向皇上呈上一块系着红缎子的仙石,并且说,“这是在城外京兆天门桥下发现的仙石,石上有字,浑然天成。乃是吉祥之兆。”原来石头上有一处天然纹路,拓印下来之后,看起来像一个草书的贤字。马元贽一番解说,说发现石头的时候,正逢慈州和忻州久旱逢甘露,天降喜雨。此石一出,灾祸全消。这就代表贤君在位,还代表了贤妃娘娘是福星下凡,乃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日后若能怀有龙种,继承大统,皇上就无后顾之忧了。
李怡见到马元贽送上所谓的仙石,就知道他有所图谋,已经在暗暗警惕,没想到他扯得这么远,就是想要立贤妃为后。
高显扬身为带刀御前侍卫侍奉在君侧,听不下去了:“原来这个贤字有这么多讲究,
真是难为马大将军思维敏捷。”
马元贽继续向皇上说道:“皇上应当顺应天意,立贤妃为后,并且修建一座贤德皇后庙,供奉此仙石,好能保佑大唐千秋万世。”
李怡讽道:“马大将军悟性真高,单凭一个字就能悟出这么多的道理。”
马元贽:“皇上过誉了。”
李怡说道:“不过依朕之见,这个贤字并不是代表贤妃的贤,而是见贤思齐,齐在太行山之东,属河南道,是泰山所在。”
高显扬会意,接过话头,说道:“所谓登泰山而小天下,自古皇帝泰山封禅就在齐。”
李怡说:“朕刚接奏章说齐地丰收,可喜可贺。这个贤字是要提醒朕,见贤思齐,应该泰山封禅。灾情消失,百姓得以温饱,此乃上天恩赐,所以这个贤字是上天要朕前往齐地,登泰山封禅祭天,以谢神恩。天命不可为,再加上马大将军呈献此仙石,朕才能知道个中真意。”
马元贽说:“可是皇上之前不是跟臣说过,泰山封禅劳民伤财,不欲前往的吗?怎么又出尔反尔?”
李怡说:“没错,朕实在不想兴师动众,所以决定找人代替朕去泰山祭天,而这全天下能代替朕的,唯有马大将军你一人!泰山祭天,事关重大,乃是天公示警,天命不可违!刻日就要出发,不知道马大将军是否有异议?”
马元贽没想到送上个石头会得出这样一个结果,不过代天子祭天,这种事情他怎么会放弃?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仍然不情不愿地说:“臣遵旨。”
趁着马元贽代天子祭天,皇上也打算抓紧时间,多拉拢一些朝臣,改善自己受制于人的状况。当然,马元贽一党还在朝中虎视眈眈,这其中的拉锯战另外有一番艰辛。不过李怡自小并不是在温室中长大,他经历了很多磨难才有今天。他专心国事,自然不会怕辛苦。至于后宫的两位嫔妃,他连做做样子都不去了。
尚宫局的钟雪霞过生日,刚好日子金玲记得,就挑选了一件礼物送给她,钟雪霞见到之后,非常高兴,说什么都要邀请她到紫竹林一起吃火锅。紫竹林是布公公的地盘,当天布公公就打算为雪
霞做寿,还有小太监布小顺,是布公公的干儿子,再加上金玲,一桌四个人,未必多热闹,却足够温馨舒适,庆祝一个简单的生日。
布公公负责活跃气氛,手舞足蹈地说:“我这个紫竹林平时显少有人来,今天却有一位尚仪大人和钟司制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
金玲一向和布公公的关系好,知道他喜欢钟雪霞,见他这么高兴,也替他开心,“布公公也只有在钟司制面前才这么逗趣,平时见到我们不是板着脸,就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这话说得布公公暗暗高兴,钟雪霞眉开眼笑,她如何会不知道布吉祥的德性,“我就说呀,还是金玲人最好,虽然现在早就脱离了尚宫局,有了更好的去处,却还和从前一样,一直都没有变过,这个宫里像你这样宠辱不惊的人少之又少了。”
金玲说:“其实我也很钦佩钟司制的为人,只是之前在司珍房不方便多有接触,一直觉得很可惜,今日为你祝寿,就当大家重新相识。”
钟雪霞笑着说:“你能想着我的生日,我已经很高兴了。说实话不怕你笑话,今日我在尚宫局,可是一件礼物没收到。”
布公公说笑道:“怪不得你之前闷闷不乐,原来是没收到礼物在怄气呢。”布公公对金玲说:“其实我真的要敬你一杯,你帮小顺提携到皇上跟前,他才能越来越有出息。否则还像我这个干爹一样,做冷板凳呢。”
金玲说:“布公公你为人善良,不愿意与人同流合污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你是马大将军的干亲,现在他正得势,哪轮得到你做冷板凳。小顺很机灵,会变戏法儿,给操劳国事的皇上解闷儿。而且皇上也喜欢忠心之人,小顺儿跟着包公公好好学学如何在皇上身边做事,日后是很有前途。”
小顺说:“那我更要谢谢金玲姐。”
钟雪霞放下酒杯,感叹道:“说到‘前途’这两个字,真的难以辨清,人都不知道自己前途如何,就像蔡尚宫,她做了几十年的尚宫,统领四房,受人敬仰,谁能想到她竟然会作茧自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了,不过,她总能在临死之前回到家乡看一看,
一偿心愿。”
原来蔡尚宫为了平衡四房,巩固自己的地位,也做了不少坏事,结果被人告发,衣锦还乡建大宅的美梦破碎不说,竟然还发现得了重病,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太后开恩让她出宫回乡,不过却要没收所有财物。所以现在尚宫局的尚宫之位空了出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钟雪霞和阮翠云斗了半辈子,时常是有来有往,不相上下。而这一次,蔡尚宫离开皇宫,郑太后偏向于让阮翠云做尚宫,之前就把她调去司设之位,让她对尚宫局所有事务多加熟悉。
钟雪霞到底还是被人压了一头,心中总会有不甘心。几人正想着要如何安慰她的时候,钟雪霞却豁然开朗,说道:“人生没有十全十美,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失必有一得。我有吉祥陪伴。她却只能与曾经所爱,相见不能相认,形同陌路。上天其实真的是公平的。”
布公公十分傻眼了:“雪霞……你的意思是……”
金玲笑道:“布公公是高兴的傻了,还发什么呆,钟司制已经说得这么明显,她是说你是她所爱,你还不赌咒发誓,日后对钟司制言听计从,体贴入微,求得能与钟司制对食。”
布公公经过提醒才反应过来,这么多年的守候终于感动了钟雪霞,当下这场寿宴也当喜宴庆祝。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有那感情好的,宫规所限,不能真正在一起,便约定每日一起同桌吃饭,就是暗比愿意结为夫妻的意思,叫做对食。唐朝后宫对食的风气由来已久,上位者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聚会结束之后,钟雪霞送金玲出来。金玲说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钟司制曾经并不是能屈居人后之人,特别对象是阮司设的时候,这一次能够对尚宫之位欣然放手,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其实我觉得钟司制你的才能更出众,品行也更高尚,在尚宫局几司之中,无人能出其左右。这次若是不能够更进一步的话,真的好可惜。”
钟雪霞叹道:“谢谢你这么看好我,我跟阮翠云交手了这么多年,知道她这个人事事算计,太攻于心计了,做朋友时要小心被她算计了,做了对手更加不好对付。现在
我不放手又能怎么样?我知道尚宫之位必定非阮翠云莫属了,自从她推荐三好做司珍的时候就定了下来。如果在吉祥面前表现出闷闷不乐的样子,也会影响他给我做寿的心情。”
金玲说道:“布公公对你真的很不错,我们从小看到大,布公公对钟司制一直都没有变过。如果他有办法,我相信他一定会尽力为你达成所愿的。”
钟雪霞莞尔而笑,“他当然。”
刚好她们的对话被出来倒水的布公公听了个正着,布公公也知道钟雪霞做梦都想做尚宫,他确实知道阮翠云的一个秘密,不过事关重大,若是说出来,这件事捅出去,阮翠云就是死路一条。不过如果只是告诉雪霞,让她用这件事情威胁的话,相信阮翠云就算是再想做尚宫,也会让出位子。
布公公很是犹豫,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该不该讲,他当了一辈子老好人,做不出拿人把柄用人性命相威胁的事情。而且他也不想让钟雪霞牵连到这阴私之中。他认为钟雪霞也不会是那种为了做尚宫就会用别人把柄要挟人,以她的骄傲,用这种方式赢来的尚宫位子还未必稀罕,所以布公公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李怡以为他不去后宫自找麻烦,就会太平,没想到麻烦却不甘寂寞,会来找他。皇上正在书房中处理军国大事的时候,传信太监神色忐忑地来报告:“启禀皇上,贤妃娘娘命令侍卫劈开了太宗皇帝伏魔碑的基石!”
李怡神色一变:“是不是太宗皇帝亲手斩异兽的那一座伏魔碑?”
太监面有菜色,“正是。”太宗皇帝在大唐的地位非同小可,太宗遗物自然也十分金贵,平时他们路过那伏魔碑的时候都要行礼参拜,没想到有人敢砍劈。就算那人是个娘娘,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李怡怒道:“大胆!”他带着身边的众人,大步走到仙居殿兴师问罪:“贤妃!朕问你,你为何要破坏太宗皇帝的伏魔碑?”
贤妃刚见到皇上来的时候,非常高兴,甚至眉目含情,一听到皇上问这个问题,便柔弱的说:“皇上,臣妾是因为……”
礼仪却不想听她狡辩,自顾说道:“你知不知道那座
石碑是太宗皇帝亲笔题字!用于纪念斩杀异兽的事迹,距今已经历二百年之久!代代相传!这等先帝的遗物你都敢破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贤妃说:“臣妾并非胆大妄为,乃是事出有因。”
李怡拂袖:“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你娇纵任性,刁蛮之过。”
贤妃看起来有些伤心:“也许皇上认定臣妾是刁蛮任性之人,不过这次真的是事出有因。臣妾还有证人,皇上不信可以让人传召尚宫局的刘司珍。”
李怡看了看跟在他身边的姚金玲,后宫事物他并没有怎么关注,所以不知道贤妃说的是谁。
金玲上前一步说:“皇上,贤妃说的刘司珍就是刘三好。”
李怡倒是不清楚刘三好什么时候成了司珍,金玲不是求情准她出宫了吗?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影响,对贤妃说:“不论你有什么人证,损毁先帝之物,等同于对先帝不敬,罪大滔天!”李怡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不再姑息贤妃。
所以派人去找刘三好,让她心服口服地领罚。刘三好来了之后就说:“皇上,你误会娘娘了。”她手中还提了一个篮子,里面还装着两只兔子。
贤妃一见到就关切地说:“它们没事吧?”
刘三好柔声说道,“奴婢已经帮它们敷了药,已经没有大碍了,奴婢还要代这对兔子感谢娘娘的救命知恩。”
皇上已经开始不耐烦:“什么救命之恩,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难道是在对口供?”
刘三好说道:“这只兔子今困在石碑的缝隙里,而另一只则受轻伤,却顾念同伴不肯离开。是贤妃娘娘当机立断,劈开基石,才能救这只兔子升天,才能令双兔团聚。”
贤妃说:“臣妾确实知道石碑乃是先帝提字竖立,可是石碑毁了可以重修,生命若是逝去却不可以重来。”
李怡不可置信道:“所以呢?”
刘三好还在一旁说:“娘娘说两只兔子本来是一对,损毁一个石碑基石,却可以救出两条性命,何乐而不为?”
贤妃大义凛然的说道:“一切是臣妾之过,恳请皇上恕罪。”
刘三好说:“娘娘也是有感于兔子有情有
义,所以才会甘冒大不违,依然执意出手相救。娘娘是非分明,果断处事,三好自问不如,希望皇上明鉴,免娘娘罪责。”
李怡被她们一人一句,自说自话的做法弄愣了,整个听完之后,皇上雄壮金躯甚至微微打晃。金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前扶了一下他,转头呵斥的道:“刘司珍,还不住口。皇上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你间接导致贤妃娘娘犯下大错,还不向皇上请罪。”求你快别说了,没看皇上被你俩雷得受不轻吗?!一会若李怡记恨,给你也治个大不敬太宗先帝之罪,恐怕金玲想求情也没有那么大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