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思宫,看守她的侍卫总算是全部调走,宫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冷清,郑太妃心有余悸地说道:“哀家还以为这次太皇太后要除掉我,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皇儿,难为你了。”光王以“痴儿”之身营救她出来,其中艰难自不必说。
光王说道:“其实,这一次多亏了有贵人帮忙,否则的话,不只是娘在劫难逃,恐怕孩儿也要遭殃。”
郑太妃:“贵人?你是说马大将军?”
光王说:“马元贽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尚不清楚,不过他从来不会是吃亏的人,他一定会在我身上赚回去,我所说的贵人是姚掌珍。”
郑太妃:“姚掌珍?为何是她呀?”
光王将金玲给他出主意,才能引来人相救的事情告诉郑太妃。
郑太妃说道:“看来这个姚掌珍心思很不一般,为娘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她真是我们贵人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仍然有人愿意出手相救,看来世上还是好人多。说起来,我们和尚宫局颇有渊源,当年要不是阮司珍献计,让你装痴扮傻躲避关注,说不定咱们母子俩早就太皇太后毒手了。”“要想生存下去,像姚掌珍这样的人,你要多结交,知道吗?”
光王知道郑太妃是为他好,口中答应下来:“孩儿知道。”不过心里并不像是那么回事,如果跟他结交,就要代表着处处风险,他宁愿不去连累旁人,特别是无私对他好的人。
光王虽然不想结交连累金玲,不过同在宫中,总有遇见的时候,他想都没想的就迎了上来。
金玲带着展笑容从拾翠殿出来,不远就遇到光王,她让笑容先回去工作。
光王向来爱一个人跑来跑去,身边宫人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躲懒,见只有他们两个人,光王轻松很多,脸上也带着真实的笑意,走上来慢吞吞地小声说道:“我娘说,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你救了我们的命。”
金玲福身行礼之后说:“奴婢并没有做什么,太妃娘娘和王爷能够化险为夷,是你们福星高照,就算没有我,也定然不会有事的。”
光王看着她真诚地说:“我还是要谢
谢你。”
金玲一愣,光王很少直视别人的眼睛,他跟人说话的时候尤其是这样。因为他需要伪装,一个人的眼神却很难伪装好,他的目光锐利直接,如果直视别人,又怎么会让人相信他是个傻子。
而这次,他明显的要让她从他眼中看出真诚。金玲站在一棵树下,正在愣神儿,觉得今天的光王反常。
光王忽然的面色一变,突然扑过来把她向左扑倒,金玲并没有躲开,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右方刚刚有一条小蛇,因为无毒,之前并没有在意。
光王却焦急的道:“你有没有事啊?有没有被蛇咬到,有没有被我伤到?”
金玲摇了摇头,光王仿佛吓着了,一个劲儿的关心询问,确认她到底有没有事。
金玲纠结地瞅着他,很想提醒他不要再问了,这样下去穿帮的太明显,她很难装作熟视无睹。她的样子却被光王误会,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却不肯说,更加关心则乱。
过了好一会儿,光王才意识到什么,突然停顿,沉默片刻才说:“你那么聪明,一定是猜到了是吗。”
金玲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只能犹豫着点了点头。
光王非但没有被人拆穿的恐惧或者愤怒,反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干脆大方地说:“骗了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金玲见他这么坦荡,也不能落了下风,面色平静地说:“这没什么,虽然有点惊讶,我知道王爷也是情非得已。”想了想,忍不住又说道:“请王爷以后还像是以前一样,行事谨慎小心一些,勿要再让人看穿了。”
光王自嘲一笑:“其实这次诬陷事件过后,太皇太后已经更加容不得我们了。她当年未能成为皇后,成为终身遗恨,一直认为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所以记恨到现在。本王堂堂七尺男儿,为了生存,整日要装痴扮傻,这样的日子,比杀了我更让人难受,如果没有我娘的安危牵绊,与其这样屈辱地活着,我还不如如了她的意,一死了之的好。”
金玲不赞同地说道:“王爷是天之骄子,人中之龙,岂可有这样自轻自贱的心思。普通人的不如意总是十之八九,试问何人
能够一帆风顺。人人生命中都有低谷,王爷只不过是身处低谷之中,熬过去之后就是坦途。”
光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人坦诚,被人开导,不由得心情愉悦,笑道:“那就承你吉言,希望低谷之后都是坦途。”
金玲知道他不信,说道:“王爷可曾想过,既然如今宫中要呆不下去了,何不想办法出宫避祸。”
光王眼前一亮,随即里面的光彩又灭了下去:“出宫?我又何尝不想!只不过太皇太后不会放我们母子一起出宫。当年让我去佛寺静养,也是留太妃在宫中做人质,现在这种情况,更不可能。”
金玲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如果宫中有人患上传染病,便会被送出宫中,据我所知,此时京郊正瘟疫横行,王爷若是愿意,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光王惊讶的瞪大眼,没想到金玲会给出这么一个办法:“京城中有瘟疫?……我曾经在书上读过,人的皮肤触碰到漆树枝叶便会生红疹,想来会跟疫病的症状很像。”
金玲笑道:“王爷果然是一点就通,已经自己找到办法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我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这里有几丸药,可以解百毒,若是遇到什么意外,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他们都知道,若是真出了宫的话,也可能会接触到真得病之人,有了这药就是有了保命的筹码。
光王一点都没有怀疑她说的话,也没有问她这灵药到底是从何处来,珍而重之的收下。
光王真的很是兴奋,觉得这件事情操作好了还是很可行,说不定真的可以从此山高水远,走出樊笼,他再看向金玲的目光也变了,里边有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光彩:“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明知道我只不过是无钱无势,自身难保,更加无以为报。”
金玲说:“有缘相识一场,奴婢希望王爷能过得开心。”如果这时不出宫,恐怕日后就没有机会了,谁都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否会立刻采取行动对付他们,到时候光王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马元贽就算是想利用他,也不会正面与太皇太后冲突。到时候回天乏术,就真的没有办法没有人能救他
,只有他自己给自己开辟一条出路。
郑太妃曾经说过:在这个宫中,能够安心已经不容易,何况是开心!
所以光王永远记着金玲这句话,她希望他能过得开心。多年来不被待见和期待,这个世上除了他的至亲之外,竟然还有人希望他能开心的活下去!光王只觉得心中万分贴慰,就像是干涸之地流过一缕清泉,在不知不觉间,曾经荒芜的地方已经遍地绿洲。
光王果然很有办法,他不仅自己弄到了漆树的汁液,而且还在去找太皇太后的时候当场暴露身上的红疹。
太皇太后已经先入为主,认为他必定是染上瘟疫。连太医都不敢细心给他们母子整治,怕被传染,只是应付了事。
光王和郑太妃得了疫症的消息迅速在宫中传开,宫中人人自危,每日所有地方都要打扫清洗,彻底消毒好几遍。
清思宫更是成了一个禁地,离那附近的宫殿里的人都恨不得远远避过去,就算不得已路过也要绕路走,所有人都希望快点儿把光王母子送走,以免被传染,心地不错的要感慨一声,“这对母子真是多灾多难”,更多的人则认为他们简直是一对不祥人,否则怎会什么倒霉事儿都发生在他们身上。
皇上也是这个意思,对太皇太后说:“姓郑的母子俩病这么久还没有起色,不如把他们送走,免得麻烦。”
太皇太后说:“皇上想送他们出宫,那怎么行呢!今天早上太医禀告,说在太医署的典籍上找到当年中宗皇帝治理疫症的药方。”
皇上说:“是吗,可有用?”
太皇太后:“当年这药方的确是战胜了瘟疫,不过药性猛烈属于以毒攻毒,不是人人都可以受得起的,万一抵抗不了瘟疫,便会被剧毒所侵,立刻身亡,哀家就是要让他们母子俩服这一副药。”
皇上不解道:“何必为这两个贱人多费心神,不如就让他们死了,一了百了。”
太皇太后说:“皇上倘若真这么想,就是不顾全大局了,他们母子若是就这么病死,天下人会说我们无情无义,见死不救。再者,哀家用他们来试药,治得好,万一宫中有人染病也有药可治,
黎民百姓也可以逃过一大劫,不必再怕疫症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