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林清言用手指着自己,有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在审判张景年,怎么灵盘真人好端端的收走了酒樽,又引星辰之力注入其中,最后将这夜光杯赠与自己?
“收着。”吴虞将酒樽塞入林清言怀中,不容拒绝,“这件法器,你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林清言眨了眨眼,接过酒樽。
他不知道地级已极为难得,注入星辰之力后,更是堪比天级。就算一般门派掌门所拥有的法器,也未必能够与他手中的酒樽相媲美。
白玉沁凉,但他却觉得有些烫手。
吴虞轻笑一声,似乎被他的不知所措逗笑,伸手掐住他的后颈。
怎么又掐后颈?
林清言一个哆嗦,这难道有什么特别的讲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掐他的脖子?
很快,吴虞尴尬地收手,嘟囔:“倒霉,竟然是……早知道不白费这个力气,平白无故给他人做嫁衣裳。”
林清言福至心灵,问:“你也准备收我为徒吗?”
这个“也”字就很有灵性。
吴虞摸了摸鼻子,摆手道:“不敢不敢,你有点特别,我还是不准备触这个霉头了。”
林清言也是有够郁闷的。
看吴虞对他的喜爱,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拜师学艺,走上武学巅峰,喂养崽崽乘忱,成为一代人生赢家。
结果……
竟然被嫌!弃!了!
什么叫触霉头?你敢不敢解释得更清楚一点?为什么收他为徒是触霉头的事?
之前的长春真人也是,一开始对他很感兴趣,想要收他为徒,好像也是一摸他脖子,摸出什么门道,然后就放弃了他这个天纵奇才。
靠,他日后好歹也是拳打魔尊、脚踩鬼王的攻二好不好,能不能不要这么嫌弃他?
“不是。”林清言急了,一把扯住吴虞的衣袖,“仙师您再考虑考虑,我这个人,是真的很不错……”
他的自我推销还没讲完,尚顺突然发出一声爆喝。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在他决断之时,打断他,尚顺实在忍无可忍。
吴虞直起腰,似笑非笑
地瞥了尚顺一眼:“有完又如何,没完又如何?”话音刚落,他摊开左手掌心,祭出本命法器八卦盘。
他信手拨动几下,嚣张地挑了一下眉毛:“怎么,我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既如此,你断你的案,何必叫我过来凑这个热闹?”
尚顺见吴虞如此,明白对方真的动怒,心上的怒火顿时浇灭三分,随之生出几分畏惧。
他不敢同吴虞硬碰硬,又不愿开口示弱,便僵在当场,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吴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收起灵盘:“得了,只是一个小小玩笑而已,尚堂主还请继续。”
说完,目不斜视,重新走回玉阶之上,缓缓落座。
有了这个小插曲,林清言算是咂摸出滋味来了。
眼前这个发际堪忧的尚堂主,好像人缘不太行的样子,一个两个都不给他面子。
先是掌门简冰,接着是即鹿峰的灵盘真人。而且听掌门的话,玉鼎峰的姬铉也与尚顺不对付。
这混得有点惨啊。
林清言不禁给了尚顺一个同情的眼神。
有个台阶下,尚顺也就不再不依不饶,几次深呼吸后,慢慢平静下来,重新审问张景年。
“你毕业考试,策算课成绩仅仅合格,如何能够算出界河水患这等天机?”
尚顺早就怀疑,这件事和吴虞脱离不了干系,而刚才吴虞急忙忙跳出来,也变相证实了他的猜测。
若非专门从事策算的天师,再如何掐指、拨盘,也无法精准地预知未来,最多能够算出不久之后会发生什么。
打造一件地级法器,耗费的时间岂是十天半个月,定然有人提前算到。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主峰十二,惟有即鹿峰的修士是天师,擅长预知。就算不是峰主吴虞泄露天机,也是他的弟子不知轻重。
尚顺问出这句话后,目不转睛,紧紧盯着张景年,不愿错过对方的神情变换。
可张景年却并不吭声,忽地沉默。
尚顺用笔对准张景年,厉声呵责:“还不快说!”
张景年却像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只“嘭”的一声叩了个响头。
“你
现在主动交代,是谁指使你,我还可以轻饶你。”尚顺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水,“若是你冥顽不灵,包庇主谋,那可就容不得你不开口!”
“尚堂主明鉴,没有人指使弟子,弟子一人犯错,愿一人承担。还请堂主尽早决断,将弟子打入穷凶崖。”
张景年十分恭顺,跪伏在地,不愿争辩,只想早点被判结案。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休怪我无情。”尚顺走上前去,一把将张景年拽起,掐着对方的下巴,将真言药水灌了进去。
张景年并不挣扎,任由酸苦的药水从喉咙淌过。
尚顺一把甩开张景年的脸,冷冷再问:“说,是谁指使你的,谁将天机泄露给你?”
“无人。”张景年平静道,“是弟子自己放不下心中执念,不愿见人伤亡惨重,非要如此。”
尚顺闻言,哑然失语。
这答案与他的期盼截然相反。
他想听到的,是灵盘真人吴虞将天机泄露给张景年,可事与愿违。
他所用的真言药水,由医善堂堂主所制,是天级药水。
就算是他也难以抵挡药水的威力,有问必答,所言必真,更何况是尚未结丹的小小弟子。
这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张景年说的是真话,没有人向他泄露天机;第二,那就只可能是张景年提前服下解药,因此不受真言药水的影响。
“为何如此?”尚顺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药水瓶。
想了片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声,猛地将药瓶砸碎。
他把十二峰峰主请来,就是为了主持公道,因为他知道这水究竟有多深,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断的。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或许别人一开始就不赞同他的行为。
张景年是玉鼎峰姬铉的弟子,姬铉自然会护短。
洪灾的天机由即鹿峰吴虞泄露,吴虞当然也不愿审判张景年。
但他还是想得过于简单,天级真言药水的解药,只有有悔峰、医善堂的迟志行能够制作。
而迟志行又与融丹堂的沈志平交好。
这么多人,至少也有四位峰主参与其中,独独他从一开始就被蒙
在鼓中,难怪连掌门简冰都不愿凑这个热闹。
尚顺转身,神色复杂地望向玉阶上的人。
十二峰,十二个座位上坐了九个人,还有两人未到。
简冰坐在最高、正中的位置,他见尚顺似乎有所领悟,便开口问:“审清楚了吗?”
沉默片刻,尚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简冰懒散的神色已然消散。
他察觉到尚顺对他不满,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而是抬手一招。
霎时,一声清澈渺远的龙吟在高空之上响起。
原本只是隐隐晃动的龙尾开始变得清晰可见,缥缈虚幻的轮廓愈发明显。
苍青色的游龙自高空俯冲而下,沿着盘龙柱,穿过屋顶的孔洞,逐渐缩小,最后恰好进入屋内。
青龙带来一阵灵风,将林清言从地上卷起。
“靠——救命啊——”
林清言不顾形象,大喊大叫,十分不理解这些大人物的行为。
既然要开大,连龙都叫出来,那能不能先把他安顿好,别让他参与这么刺激的场面?
他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幼崽啊!
林清言欲哭无泪,伸手一捞,又拽住了一把胡子。
等灵风停下,他摔落在一片温热之上,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野兽瞳孔。
“一、二、三……”他默数三秒,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任何变动,于是确认无误,他现在的确站在青龙的鼻子上,和青龙大眼瞪小眼。
最过分的是,他手里还拽着一把青龙的胡须。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林清言头皮发麻,面无表情地松手,仿佛龙须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下一瞬,他实在没忍住,腿一软,表演了什么叫做当场滑跪。
丢人啊,显眼啊!
林清言只恨自己身体素质太好,即便惊吓连连,自己也没能成功地施展昏遁。
“有意思。”简冰伸手招了招。
青龙立即飞到简冰面前。
在此过程中,林清言跪得很不踏实,差点被青龙的呼气给吹下去。
他没办法,只好伸手扒拉住青龙的鼻孔,心里默默道歉:“对不起了老兄,
我尾椎已经受过伤,我实在不想再摔下去了……”
不多时,青龙越缩越小,停在盘龙椅之前。
简冰站了起来,将林清言抱下,随手扔在盘龙椅上,道:“这青龙脾气不小,尤其不久前刚诞下小青龙,更是生人勿进,可它却很喜欢你。”
说话间,他伸直右臂。
青龙最后变为一丈多长、手臂粗细,亲昵地将龙身盘在右臂上,还用头去蹭了蹭简冰的右脸。
“尚堂主,你似乎还有话要讲?”简冰收回手臂,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尚顺,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