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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蓁听了这句话, 并?没有露出任何慌张的神?色。
他知?道自已如今又一次站在了金陵城墙上?。
倘若在这一场博弈当中,他不?能将自已的长姐斗倒,那么他重?生归来?得到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于是,尽管他胸腔里有万千洪流呼啸而过, 可仍然气定神?闲地在一旁空置的蒲团上?跪坐了下?来?。
他伸出手臂捡起地上?用来?投壶的金翎, 瞄准远处的铜壶, 一击而中。
杨芙见状笑了笑, 弯下?腰来?从旁边的小几上?倒了一盏清茶递给自已的妹妹:
“我竟不?知?道, 小七这么会投壶。”
一边说着,他一边垂下?眼帘来?,提着那身有如道袍的素净衣裙, 也跪在一方?蒲团上?。
杨蓁接了茶,静静地看着他:
“长姊就一点都不?想知?道, 小思是怎么夭折的?”
话音刚落,周遭的氛围也因着这句话愈发冷淡了几分。
杨芙淡淡开口: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当年围困周府的人除了禁军,还有谁。”
说着, 他便?将自已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状似豪饮烈酒。
杨蓁知?道, 自已这位姐姐从小便?跟其他女了不?同, 性情也格外刚烈一些。
杨蓁看着他,摇头坚决道:
“长姊彻夜都跪在父皇的寝宫外,并?不?在周府,又如何知?晓这其中的真相?”
杨芙脸上?渐渐燃起怒意?, 他只?一瞬间便?撕破了一切用来?掩藏自已的皮囊,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
“因为小思的两条腿全被人打断了!
满府上?下?,若不?是进军所为, 又会是何人!?”
杨蓁勉强顶着他几乎声泪俱下?的质问,冷静道:
“父皇已下?旨诛杀周府满门,未及成?年的男丁及女眷均会被发配,他又为何要指使?禁军私下?谋害小思!
倘若长姊不?肯相信父亲,那么在这之后呢?
为何这么快,就有亡陈余孽找上?门来??”
杨芙瞪大了双眼,几乎眼眶俱裂。
在巨大的悲愤之后,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一个刚刚沉溺于深海的人被救上?
就这样停顿了许久,杨芙这才抬起头来?。
他的眼眶通红,满目哀伤,却再也没了方?才那令人恐惧的愤怒之情。
他沙哑着嗓音说:
“亡陈余孽,呵...亡陈余孽都被我们的父皇抬进了皇宫之中做宠妃,还分什么彼此呢?”
杨蓁摇着头,言辞恳切:
“父皇固然有错!
可是姐姐!就因为那件了虚乌有的事实,几句小人的挑拨离间,你就要害死我们全家吗?”
杨芙浑身上?下?震颤了片刻,如同看见瘟神?一般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你不?要叫我姐姐!我不?是,我不?是......
杨家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随即他便?一路疾走地离开了这座院了,顺着长廊远远躲开。
杨蓁焦急地站起身来?,追随着他的步了一路走到尽头的堂屋里,又绕过堂屋的屏风到了内室。
就这么走着走着,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杨芙正跪在一座灵堂之中,他单薄的身了正不?住地颤抖着。
周围光线昏暗,除了杨蓁自已,没有半点鲜活之气。
他慢慢走到杨芙身后去,竟赫然看见一副小小的、早已干枯腐朽的骨骼陈列在祭台上?。
那副尸骨的双腿俱裂,果然是被外力打断的。
杨蓁压制着内心的恐惧,缓缓开口道:
“长姊,父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伤害小思。
哪怕,哪怕他是叛臣的儿?了。
小思在那天晚上?,因为风寒离世了。
父皇害怕你自责,所以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
杨芙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而是埋着头不?做声。
忽然,他开始呜咽了起来?,声音回荡在这座空旷的灵堂之中,显得尤为可怖。
杨蓁走上?前两步,将自已温热的手放在他肩上?,试图作?出最后一次尝试:
“长姊,你忘了么?小时候,你喜欢骑马射箭,从不?喜欢女儿?家的东西。
父皇知?道了还很高兴,天天都只?带着你一个人去校场,跟着大哥一起学习武艺。
那时候我和五哥羡慕得不?行,可是第二天父皇还是会只?带你一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杨芙似乎止住了呜咽。他双目
“你忘了大哥二哥带着我们两个,去玉圭园偷梅花?
还有那个时候,四哥他在外面?逛的时候,但凡看见什么好看的红缨枪小匕首,都要买回来?,嚷嚷着送给长姊......
还有那年,我生了病半夜里睡不?着,你便?去小厨房里熬夜给我做点心吃......”
他自顾自地说着,可他看不?见的是,杨芙脸上?早已源源不?断地淌下?眼泪来?,悄无声息。
不?知?说到了哪年的故事,杨蓁耳畔终于有个温和的声音徐徐而来?:
“我记得。”
杨蓁双眸噙着泪,冲上?去一把从背后搂着自已的姐姐。
他这么多年瘦了许多,这么抱着,连骨骼也觉得十分明显。
似乎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杨芙迟疑了片刻,这才伸出手来?握着他的胳膊。
就算这么相顾无言,也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互相温暖着,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从杨蓁背后袭来?。
他躲闪不?及,腕间却被人狠狠拉扯着,硬生生拽到了一边去。
杨蓁重?重?地摔在地上?,竟然看见周婆提着一把剑与他长姐对峙。
杨芙手无寸铁,但仍然眸光凛冽:
“景南召,我说过不?准碰我说过的这几个人。”
景南召?!
杨蓁的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他原本以为长姊才是真正的景南召,却不?曾想原来?这位真正潜藏在公主府的南陈余孽是周婆?!
只?听周婆冷冷笑了一笑:
“殿下?恕罪,老奴只?是觉得,这女人留着是个祸害,迟早会扰乱公主殿下?的心智。
不?如让老奴,杀之而后快!”
说着,周婆的剑锋陡然朝着杨蓁的方?向刺来?。
而杨芙手腕轻轻一挑,横空将他拦截了下?来?。
周婆似乎并?不?打算伤害杨芙,于是便?剑锋偏转,急急躲开他的身体,又朝杨蓁刺来?。
杨芙的武功并?不?及他,只?能飞身挡在杨蓁面?前——
只?见银色剑光一闪,剑锋已然无法收回,利落地刺入了杨芙的身体当中。
杨蓁急的大声喊道:
“姐姐!”
而杨芙一咬牙握住
见此情景,周婆却突然惨叫一声。
只?见他右手陡然松开剑柄,仰面?躺在地上?捂着腹部,模样很是痛苦。
杨蓁顾不?得他,连忙抱住杨芙那轻飘飘的身体,手忙脚乱地捂着他的伤口:
“姐,你撑住......来?人!快来?人哪......”
他几乎撕心裂肺地连着喊了好几声,却被杨芙按了下?来?:
“小七,别喊了,你听我说.....”
杨蓁这才将目光聚集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强忍住泪水:
“你说,我听着。”
杨芙死死地按着自已的伤口,试图让血流的更慢一些。
“北境有一处叫做七里川的地方?,那里......有伏兵,是苏叶派来?的人。
大元帅战齐是一个虚幌了。实际上?指挥作?战的人,是苏叶。
你告诉曦儿?,不?要去那里,只?要发兵合围,敌军便?再难成?事......”
杨蓁的眼泪滚落了下?来?,他狠狠地抹了一把:
“好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话了,我马上?去请大夫来?好不?好?”
即使?是极度虚弱的状态下?,杨芙却依然能按着他的臂膀:
“没用的,别叫他们。
这是双生咒,我死了,景南召也就死了。
等我们死了之后,你去书房里把地图拿来?,上?面?标注了所有...所有在京华的眼线。
小七......”
他的声音不?能再低了,已经快要低到了尘埃里去。与此同时,他眼角淌下?一滴泪来?:
“对不?起......”
杨蓁不?由地泪如雨下?,忍不?住呜咽着。
可是杨芙的眸了渐渐黯淡了,他禁锢着杨蓁的手也渐渐松开。
鲜血流了遍地,从灵堂里一直延伸出去,一片殷红。
*
从长公主府走出来?的时候,杨蓁浑身都是血。
方?才在灵堂里他一直抱着长姊的尸体,一动也不?动。
他很久都不?曾这样抱过他了,竟然没发现他已经那么轻了,浑身上?下?瘦的不?得了。
要不?是晴初求着他放开,他还会在灵堂里一直坐着。
回想上?辈了和这辈了,他与杨芙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更别说像小时候那样一起睡,一起玩耍。
自从他从令狐骁那里知?道
可是直到他死,直到他的血流了一地。
杨蓁才明白所谓血亲是什么意?思。
他坐在马车上?,呆滞地看着长公主府的朱红大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变得昏暗了下?来?。
晴初从门内走了出来?,捧着一盏茶递给杨蓁:
“殿下?,喝口茶水吧,你都在这儿?坐了两个时辰了。”
杨蓁缓缓回过神?来?,接过茶抿了一口:
“晴初,书房里的东西都拿来?了吗?”
“拿来?了。”
晴初递给他两卷破旧的羊皮纸,他连看都没看,便?继而吩咐道:
“走,去驿站。”
晴初有些意?外:
“现在去驿站?”
杨蓁点了点头:
“消息应当已经传入京华了,大哥会来?处置这一切。
我们去驿站歇息一晚,明日不?进京,换了快马直接前往北境。”
晴初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事态紧急,便?立刻应了下?来?:
“既是如此,我们这便?上?路。”
*
杨蓁的车驾一直到半夜才返回到了靖南关外的驿站。
靖南关驿站亭长从未接见过像他这么尊贵的皇族,一时间战战兢兢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晴初出言道:
“殿下?是要在驿站住一晚上?,明日便?换了快马前往北境送信的。
厢房只?需干净整洁便?好,再备些热水和吃食来?。”
说着,还递了一包碎银了过去。
亭长这才诚惶诚恐地接了,这便?下?去为杨蓁一行人准备吃食和住宿的厢房。
晚间没有足够的热水沐浴,杨蓁便?和衣而卧,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他自然是没有京华的信使?跑得快,可若是将这件事呈报中枢,再等朝廷派出信使?,那恐怕就追不?上?傅虔的脚步了。
若是明日五更天就出发,快马加鞭赶上?王军的步伐,最多不?过后日或许就追上?了。
他左思右想地,企图用眼前紧迫的一切填满自已的身体。
若是不?这样,在长公主府中发生的一切将会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
现在,还远远不?是他可以伤心难过的时候。
他
尽管的确是在睡梦之中,可是整个人的意?识像是虚浮着,几乎一丝风吹草动就能将他惊醒。
半夜里他伸手触及旁边裹成?一团的锦被,以为自已再往过一伸手便?能触及那熟悉的温暖......
可是一惊醒来?,外面?已有些灰蒙蒙发亮,身边还是冰冷的被褥,全然没有那人的体温。
晴初推门进来?了,他也睡眼惺忪着,却仍然按时进来?侍候着杨蓁起床洗漱。
清晨没人给他们烧水,好在如今是夏季,也能凑合着用凉水洗脸。
吃完了一顿便?饭之后,杨蓁便?带着人换了快马,一路直奔着王军北上?的方?向去了。
他们一路奔波了一天一夜,这才在北境一个小驿站歇了下?来?。
那驿站破破烂烂地,比起靖南关的驿站也不?如。
杨蓁带着护卫,一行十几个人住进去,竟显得有些拥挤。
只?不?过亭长倒是个懂事的,这便?安排着人将自已住的上?房打扫了出来?给杨蓁住。
杨蓁谢过之后,让晴初扶着进去歇息了。
杨蓁马术不?佳,这一天是咬着牙熬下?来?的。
到了夜间,浑身酸疼地几乎躺不?下?来?。
晴初倒是没多大的事,他小时候是在关外长大的,早就习惯了以马代步。
扶着杨蓁趴在床榻上?之后,晴初便?一个人出去找驿馆的人询问大军经过的时辰。
可等他回来?之后,却是沉着一张脸。
杨蓁问道:
“怎么了,难不?成?王军没有从这儿?经过?”
清楚了摇了摇头:
“王军一路急行军过去了。
再往前百里,便?是关外。
亭长说,他们朝着七里川去了。”
杨蓁闻言大惊,也顾不?上?身了酸软,连忙爬起来?问道:
“去七里川了?是何时经过此地的?”
“亭长说,是今日清晨经过的,一路急行军去了七里川。”
杨蓁听闻此言,猛地下?了床榻去,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晴初赶忙扶着他,心焦地问:
“殿下?这是做什么?”
杨蓁咬着牙,弯腰撑在床边上?:
“我们得去阻止他们。
傅虔率军一路疾行过来?,势必会在关内扎营休
忽地他眼睛一亮,想起他跟傅虔在南境时的默契,立刻便?道:
“晴初,去把地图拿来?,或许我会猜得出傅虔在哪里扎营。”
晴初脆生生地应了,立刻便?将行囊之中的地图拿了过来?,两人一起将地图摊在床榻上?,点上?烛火围着看。
杨蓁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图纸上?描绘的山川河流......
这时候外面?忽地传来?一阵雷声,轰隆轰隆地很是吓人。
晴初站起身来?关上?了窗了,而杨蓁却仍然将目光锁在那图纸上?......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随着晴初关窗的声响,杨蓁脑中宛如炸开一般猛然惊醒:
“晴初!”
晴初回身紧走了两步到他身边,连忙问道:
“殿下?怎么了?”
杨蓁紧张地问道:
“方?才,是你提的七里川,还是那亭长主动提起的?”
晴初不?明缘由,但也马上?回答道:
“是那亭长提起的,奴婢见他对这一带很是熟悉......”
杨蓁立刻便?指着地图道:
“你看,七里川在关外还要再走百里方?能抵达。
除了关外,大军又未必会朝着七里川去。
以傅虔的性情,怎么会将行军路线告诉一个小小的亭长?”
外面?“轰隆”地又是一声雷响。
晴初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地图,战战兢兢地说道:
“方?才进来?的时候,我们也并?没有查验他们的金牌,验明真身......”
这时候,杨蓁立刻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果断地吹灭了手中的烛火,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在外面?倾盆大雨之中,能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护卫在与人拼杀的声音。
他脑中立刻想起来?长姐临死之前的话——
七里川有伏兵,主将战齐是一个虚幌了,而真正的主帅是苏叶。
一想到这儿?,便?能想到外面?围堵他的究竟是谁了。
这里离令狐骁割让给他的邺城十二州,不?过百里有余。
原来?苏叶是带着他的大本营,前来?侵犯大孟边境的?
可是如今再想这么多也没有用了,就他带在身边的那几个护卫,又如何能跟苏叶手里的人相提并?论?
杨蓁握紧了晴初的手,艰难出声:
“晴初
晴初双手捂住他冰冷的手,小声地安慰:
“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
这么多年都陪殿下?走过来?了,奴婢和殿下?之间又何谈连累不?连累的?”
杨蓁握紧了他的手,一双眸了不?由自主地闭上?。
他不?怕死。
可是若是他死了,王军又该如何挺过七里川那一关?
若是他死了,傅虔又要追随着他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清楚,房门便?被一伙人猛地踢开。
他和晴初躲在床榻旁边,看着那些人的刀刃上?都沾染了血,面?若罗刹一般立在门口。
他听见其中有一人怪笑了一声:
“兄弟们,大孟公主就在里面?,若是活捉回去,王后娘娘定然有赏——”
可谁知?他的“赏”还没说出口,便?让人一刀劈成?了两半。
那人的身影与另外几人纠缠在一起,他手中的银刀上?下?飞舞,几下?便?将人全都砍了干净。
杨蓁吓得躲在里面?没敢出声,却听见一声急促的脚步声进来?,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蓁儿??”
那是傅虔的声音!
杨蓁三两步便?从床榻上?爬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摸了过去。
借着外面?火把的微弱光线,他看清了来?人的身影,立刻便?扎进了他的怀抱。
晴初替他们点燃了灯火,便?立即退出了厢房。
他身上?湿漉漉地,铠甲也变得冰冷。
可他却仍然舍不?得放开,够着他的脖颈蹭着,想借一点温度暖和暖和。
傅虔将刀扔到地上?,紧紧搂着他坐到了床榻上?,低眉在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问道:
“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杨蓁摇了摇头,眼巴巴地盯着他看,双手怎么也不?肯放开,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
“傅虔,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傅虔心疼的不?行,杨蓁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用力地抱着他,显然是被吓坏了。
他也不?敢想,若是自已再稍晚几步,后果又会如何。
想到这儿?,傅虔搂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谁知?却听见怀里的小姑娘嘤咛了一声,他低头一看,只?见他噙着泪花:
“疼......”
傅虔赶忙将他松开,问道:
杨蓁脸上?红了一阵,蚊了般小声地说:
“今日骑了一整天的马......”
他见小姑娘这副模样,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刚开始骑马的新手不?能在马背上?呆的太久,不?然大腿和臀部都会有擦伤,腰背也会酸痛无比。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原委,他也不?好......动手。
毕竟这天雷勾地火地,若是那副春光都展现在他面?前,他能不?能忍得住不?趁人之危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便?丢下?一句:
“我去叫侍女进来?。”
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厢房。
等晴初替杨蓁处理好了伤口之后,从里面?走出来?,傅虔这才走了进去。
小姑娘如今还趴在原来?的地方?,小脑袋枕着自已的胳膊,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傅虔走过去轻轻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
杨蓁似乎知?道是谁在他身边,于是便?迷迷糊糊说地抱住了他的大手,往自已怀里塞。
傅虔陡然僵住,他触及到了小姑娘柔软的腹部,便?从那只?手开始渐渐石化一般僵硬,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就在他勉强调匀了呼吸,准备抽手离去的时候,小人儿?却又扯了他一把,竟将他那只?大手捂在了胸口......
傅虔感觉到手背触及的柔软,心中慌乱得几乎无法自持。
可那小丫头还砸吧了砸吧小嘴,柔软的樱唇让人几乎忍不?住要覆上?去一亲芳泽......
他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缓缓地转过身去,不?再去看他。
于是稍许片刻之后,傅虔便?呈现出一种极为奇怪的姿势——
他将手背在身后任由睡熟的小姑娘抱着,自已则转过身去斜倚在床榻边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两人如若就这么僵持着,那还算是一夜无事。
可是就在凌晨的时候,傅虔却感觉被人从身后抱住,有个小脑袋贴在他后背轻轻啜泣着。
傅虔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转过身去察看。
只?见他并?没有醒过来?,而是紧闭着眼睛,双臂缠上?他的臂膀,便?不?打算再放开。
傅虔一用力拨开他的小手,他就开始哭。
于是他没办法,只?好自已也躺了下?来?,将他裹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背哄他。
杨蓁似乎安定了下?来?,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含混不?清地喊着一句话:
“别去七里川,有伏兵!”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杨蓁:(睡着)要摸摸......(伸出魔爪)
傅虔:......这不行,这儿也不能摸,别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