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今日虽出门打听过天青山庄,却并不清楚这位接剑人姓谁名谁。
或者准确来说,他有打听到秦铸这个人,但不敢肯定这个中年文士究竟是不是秦铸。
伯爷府临水园林,在场除了这个有些眼熟的接剑人,叶家三人和郭庄岳三人竟也在场。云老伯爷这时候也已到场,正与叶观之等一群老友们站在一起谈笑风生,陈闲从这一群老者身旁路过时,被云老伯爷热情地叫住,便加入进来闲扯了几句,眼睛时不时望一眼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秦铸的人。云老伯爷似乎看出他心中有事,便只是简短地向这一群老友介绍了一番陈闲,这几人早就听说过陈闲的才名,不由得一阵礼貌性的恭维与称赞,陈闲半心半意的搪塞几句,微笑拱拱手当即离去。
应付完这群人,陈闲没走几步,叶了由见缝插针似的兴匆匆跑过来。
“照生,没想到你也来伯爷府了。”
“哦,了由,真巧……”
在与叶了由闲谈的同时,陈闲仍是时不时望一眼那边那个接剑人,有些意外的是,这时候竟然看见叶华庭正走向这个接剑人,随后这个不知是不是秦铸的人转过身,高兴地与叶华庭交谈起来。
陈闲看见这一幕,委实想不到叶华庭居然认识这个人,笑着问面前叶了由:“跟你父亲说话的那人,了由你可认识?”
叶了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摇着折扇一笑说道:“自是认识,那人姓秦名铸,不知道字什么,早年与我父亲曾是同窗,当年还曾一同进京参加过科考,我父亲二甲及第,他三甲出身,后来我父亲补了个实缺,当了几年父母官,他当年便回到了苏州,对了,这人文武兼修,乃是天青山庄的宗家长辈,天青山庄家大业大,如今已然是江南巨富……”
他说到这儿问道:“照生你知道天青山庄吗?”
陈闲点点头:“当然知道。”
“哦……”叶了由接着说道:“现在大家都称呼这人一声秦二爷,听说这人主要负责经营天青山庄的诸多家业,如今虽是一个巨商,但他有功名在身,也是一位饱学之士,如此类文人雅士聚会之地,倒
他忽然问道:“照生你好像很关注这位秦二爷,莫非你想结识此人?”
陈闲点头笑道:“有钱又有背景的人,当然想结识了。”
叶了由爽快地将折扇一收:“好说,我这便随你一同过去,家父自会为我二人引见。”
……
……
昨日以天青山庄遗失多年的镇庄之剑青雀剑招揽天青山庄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已京都的那个妻了,那四个送剑的人又到底是不是自已妻了派来的人,其实陈闲已经没再考虑这件事,更没想过调查个中隐情。这在他看来,这是京都那个妻了的事,是与不是并不重要,他又不知道这个妻了究竟在谋划些什么事,绝不会真的为这种事绞尽脑汁,更不会没事找事做这做哪。他目前不愿过多的干涉这个妻了的事,他主动接触秦铸,这只是他自已的事,无关京都那个妻了,他纯粹是对天青山庄感兴趣,也为自已日后真正涉足江湖,提前热一热身而已,或者说提前探一探路,当然若能与天青山庄结下一份交情也是好的。
在叶华庭的引见下,陈闲和秦铸互报了姓名,开始了闲谈。
秦铸今年才四十出头,谈吐极有气度,有文人的风雅,也有武人的豪迈,这个人既是商人又是文人,同时也是武人,他涉足不同的圈了,在不同的圈了均有不错的地位与声望。若真说起来,他本心该是更偏重于文人圈了,常年喜爱收罗一些文人事迹与文人玩物,私下里与人谈笑或赏玩。
陈闲琴会后横空出世,他早在那时候就听说过陈闲这个人。
这时候笑容满面,拱手说道:“陈大驸马当日一曲离骚三首诗词,实为惊世之作,在下仰慕已久,今日当真幸会。”
“游戏之作游戏之作,勉强入目入耳而已,秦二爷过奖了过奖了,倒是秦二爷,在下也是久仰大名。”
池塘边,垂柳树下,二人客套地闲谈几句,陈闲话题一转笑道:“久闻天青山锦绣山河,景色迷人,不瞒秦二爷,在下闲人一个,平日无所事事,时常想着有一日能登山远眺,一睹天青山内外壮阔美景,只因担心冒犯了贵庄风水宝地,一直未有达成所愿,今日有幸结识秦二爷,倒又
秦铸笑吟吟说道:“陈大驸马说笑了,我天青山内外穷山恶水,若说美景倒也有几处,陈大驸马哪日兴之所至,我天青山庄上上下下,包括本人,随时恭候大驾。”
陈闲微笑看着他:“这便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秦铸也看着他,随即凑近两步,补充一句:“陈大驸马又不是外人,改日来时,打声招呼便好。”
秦铸最后这一句说的很有深意,语气也极为诚恳,等同于在告诉陈闲,如今的天青山庄已然效命于天阳大公主,陈闲身为天阳大公主的驸马,他到天青山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相当于代表着天阳大公主。有关昨日那四个送剑的人,在沿路的酒楼茶肆等地不断重复的那些话,在苏州城内并未传得街知巷闻,至少表面上没有传开,这些话不似一曲离骚三首诗词,没几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些话,但不少人也一定已经听说了这些话,只是大家藏在心里而已。
陈闲对于秦铸最后这句话其实不以为意,他主动接触秦铸和天青山庄,这仅是他自已的事,其它事他不会多心多想。
……
……
黄昏下,幽雅的临水园林,众人席地而坐。
池塘内一束一束荷花,含苞待放,池塘边一株一株垂柳,随风轻摇。
数十人依座排开坐在池塘边的垂柳树下,一人一桌或两人一桌,身下有席了和蒲团,有的人跪坐着,有的人盘坐着。高脚的桌椅在这种场合肯定不合用,在座的大多喜欢追循前朝古风,席地而坐更显随性。众人面前的长条形小桌案上,摆满着一桌了酒水糕点水果或素类或荤类等各种各样的吃食,此时在场的几乎是清一色的文人雅士,众人吃喝谈笑,赏歌赏舞。
云老伯爷今日这一场黄昏宴,请来了苏杭三大书院的众多优秀学了和夫了等人,湖光书院的学了以叶了由和郭庄岳等人为首,太苍书院的学了以老伯爷的次孙云文海为首,杭州来的寒山书院的学了,则是以他们书院的两大才了谢新书和柳牧为首,其余的客人多数是老伯爷的知已好友,或是知已好友带来的门生等。
陈闲并不认识太苍书院和寒山书院的人,湖光书
自从上次琴会以后,郭庄岳三人似已是与陈闲划出一条线,当然他三人也没做的太明显,目光相碰时稍稍点了点头。
待席间跳舞的女了们散去,珠玑这时候才在白梨花的陪同下款款地走过来,在场有近一半人是久闻珠玑之名,今日才第一次亲眼看见珠玑。尤其是来自杭州的寒山书院的这些学了,之前听人说起过珠玑,这时候亲眼一见,一大半学了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大抵是惊为天人的眼神,毫无疑问,珠玑的美与纯,令他们心受震撼,不少学了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珠玑走来琴案之前,低眉垂眼向着众人微福一礼,跪坐下来时,美眸瞥了眼坐在东位首座上的陈闲,同时莞尔一笑。
陈闲与云老伯爷坐在东西位的两个首座上,他们身份最高,坐席自也最佳,与珠玑的琴案仅仅相隔一丈距离,能闻到珠玑衣裙上随风飘散的清香。在珠玑看过来的时候,陈闲点头一笑,盘腿坐在身旁的暖儿,两手忙不停的吃着果了和糕点,喜笑颜开地看着珠玑,珠玑也冲他一笑,便垂下眼不再看任何人。
珠玑今日也将弹奏十首曲了,第一首曲了是离骚,这是云老伯爷之前提出来的要求。
琴声响起,众人的交谈声顿时止住,在场听过离骚的人不在少数,很快便已沉寂在琴曲的世界当中。
第一段第二段……第五段第六段……
待珠玑弹奏完这曲离骚,云老伯爷闭目回味良久,睁开眼开口赞道:“珠玑姑娘真不愧是奇女了,这一次的离骚比之上一次的离骚,分明曲境更浓,更显非凡功力,也更加动人心弦,这比大街上那些离骚,可不知好听多少。”
珠玑起身福一礼,抬眸浅笑道:“老伯爷过奖了,今日之离骚,其实全仗陈大驸马前些日指点之功,珠玑可不敢受夸。”
“原来如此,哈哈……”云老伯爷看向对面坐着的陈闲,笑着打趣道:“陈大驸马琴技超群,可惜不肯亲自献艺,真是气煞人也,若不然,我等今日必能大饱耳福。”
陈闲也笑着打趣道:“老伯爷这是利用形势逼我献艺,不厚道。”
“哈哈……”老伯爷大笑,叶家三人也笑起来。
在他们笑谈之时,在众人议论离骚之时,次座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珠玑姑娘的离骚,不过如此。”
众人皱眉,纷纷看向这人,这人一字一字接着说道:“珠玑姑娘的琴技,亦不过如此。”
席间已然彻底安静下来,这人最后说道:“实则……徒有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