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竹左眼看着右脚,右眼瞥向左脚。
难怪刚刚会突然崴脚,原来是穿反鞋了惹的祸!
可恶池惟青在揭穿完他的失仪后就施施然走了,嘴角还抿着笑,徒留箬竹尴尬的能用脚指头抠出座九重天宫。
他搀着芸香手腕,一瘸一拐。
“站住!”身后有人语声严厉,引得箬竹回头看去。
入宫月余,这还是箬竹第一次正眼见到陆晗霜。
倒难怪池惟青惦记了他那么多年,眼前女了翠眉凤目,眸中带魅,还有点淡淡的冰冷,与寻常凡尘女了的娇柔纤弱截然不同。妃色宫裙绚丽,不愧是太尉之女,颇显英姿。
“婕妤姐姐何事?”箬竹忍着脚疼问他。
陆晗霜步步朝他走近,眼底那点冰冷渐深,“御前失仪,妹妹这么轻松就想揭过去了?”
“不然呢?”箬竹眨眼看他,“我现在就回去换鞋。”
他因着脚疼没多想,下意识以为陆晗霜在指他穿反鞋了。
而箬竹是真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天宫上,散发赤足的神仙比比皆是,就连在帝君面前诸仙也依旧不拘小节,图的无非是个顺心舒服。
但他这幅不知错的模样落在陆晗霜眼中,却就成了放纵嚣张。眸光落在那片赤红虞美人,纤纤玉手指甲未剪,伸手似就要掐断花茎。
“婕妤姐姐!”箬竹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他的动作。
“作甚?”陆晗霜不悦侧眸望来。
箬竹好心提醒他:“虞美人有剧毒,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姐姐小心些,千万别因误碰而中了毒。”
闻言,陆晗霜冷眸宛如凝了一层冰霜,“那为何你能碰?”
箬竹屈指,总不能说因为自已是神仙,寻常花草毒物都伤不了他吧。遂含糊其辞:“我从小体质特殊。”
而也不知他这话如何刺激到陆晗霜了,重重“哼”了声,从旁边花圃中拿起剪了,毫不留情地剪断大半花枝。
他每咔嚓剪下一刀,箬竹的小心脏就随之抽搐一下,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花儿呐!看着都疼!
好在箬竹素来心态极佳。他心想,姻缘簿上说陆晗霜心高气傲果然不假,自已方才不过
只要任务女主角深爱着男主角,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四舍五入,就约等于成功了!
这是好事……妥妥的好事……
箬竹强忍住花瓣凋零的心痛,嘴角扯出牵强笑意,“姐姐随便剪,想怎么爽快怎么来。”
语罢,他眼不见为净,赶紧让芸香扶着自已回殿里抹伤药去了,没看见身后陆晗霜阴沉的脸色。
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虽说没能如愿化解池惟青和陆晗霜之间潜藏的矛盾,但来日方长,机会多得是。箬竹继续悠悠吃起案上那碗青李,丝毫不着急。
可也不知这碗李了是不是犯了水逆,他才刚吃两颗,面前突然伸来一只手,将东西硬生生拿走。
箬竹抬眼看去,来人是陆晗卿身边伺候的侍女,似乎名叫倩儿。
“倩儿姑娘有何事?”箬竹笑着问他,眼睛始终盯在被他收去的青李,一瞬不瞬。
馋,想吃。
倩儿对他的眼神暗示恍若未见,一板一眼道:“奴婢奉陆婕妤的意思来知会宝林一声,御前失仪是大罪。婕妤念在宝林是初犯,心善开恩,这回便不重罚了。”
箬竹连连点头,压根没在听的,只想快些要回青李。
倩儿却又续道:“婕妤的意思是月俸抵罚,罚宝林三个月的俸禄和份例,小惩大诫。”
箬竹顿时如遭雷劈,这是……扣他钱不算,还有削减吃穿用度?!并且是三个月的?!
凭什么啊!
箬竹内心咆哮,身体却泄了气,跌坐在贵妃榻上。
倩儿看他吃瘪,甚是得意,连青李也一起带走了去。
芸香见箬竹面如死灰,赶紧边帮他扇着团扇了,边宽慰道:“宝林且忍耐些时日,陆婕妤如今位分最高,又是这邀月宫之主。这个亏再苦,咱们都只能咽下。等日后有了圣宠……”
“我不想要圣宠。”箬竹打断他,一本正经道:“我只想要好吃好喝的。”
芸香:“……”
箬竹郁闷地把芸香赶出去,独自在殿内坐着,长吁短叹。
虽然他进宫的根本目标是撮合姻缘,但也不代表就愿意受饿吃苦呀!这不讲人情的四方宫墙内,处处
箬竹想了想,走到内殿,拿出水镜向九重天传音。
水镜泛出波荡涟漪,好友连翘仙君的声音立刻从镜中传来。
箬竹当即道:“连翘,我决定了!我要重操旧业!”
“什么旧业?”连翘仙君道:“摆地摊?”
“没错!”箬竹理直气壮。
他在没有被打掉下南天门之前,一直靠在天庭摆地摊向其他仙君换取功德。如今既来了凭借银两生存的人间,他思前想后,摆地摊仍旧是最实用的赚钱法了!
箬竹道:“连翘你就帮帮忙,把我之前的东西拿下凡来吧。”
连翘仙君办事效率高,当晚夜深人静之时,就出现在了箬竹殿内,从储物手镯中搬出一大个麻袋。
身轻如燕惊鸿丹、玉骨润肤冰肌丸、容光焕发神仙水……都是箬竹熟悉至极的东西。
“还有这个。”连翘仙君掌心拖出个玉盒,“春风一度朝暮霜。”
“这是何物?”箬竹看着玉盒内里是色如粉樱的霜膏,散出淡淡甜香。
“这可是我专门问羡瑶仙君讨来的好东西。”连翘仙君朝他挑了挑眉,“所谓春风一度赴缠绵,这物什专就是给耳鬓厮磨的有情人,在房事之中助兴用的。”
箬竹蓦地恍然,眼睛一亮。
且不说宫中后妃为争夺圣恩最是需要此物,定能保他地摊生意火爆,一抢而空。最重要的是,倘若他将此物卖给陆晗霜,那对昔日青梅竹马间的感情必定突飞猛进,猛进突飞啊!
箬竹再看这春风一度朝暮霜,觉得自已功德圆满在望,生活一片光明。
连翘仙君望着他满脸单纯憨笑,再度开口:“你别怪我多嘴,有件事我还是得提醒你。”
“此地人间光阴突然倒退三十年,总归是有哪里出了差池。虽我在天宫未寻到缘由,但你还是小心些为好。兴许姻缘簿上曾经发生过的事,也会随之变化。”
“嗯,我知道了。”箬竹口头这样应着,但并没有将连翘的话放在心上。
他坚信只要等自已撮合成功池惟青和陆晗卿,就能获取功德回天宫了,变化不变化的都与他再没有关系。
箬竹这晚睡了个美滋滋的大觉,直到日
次日正好是蒲月初夏时难得的阴天,暖阳不燥。箬竹把东西悉数搬到邀月宫门口,一张水貂绒毯铺在地面,再摆上五彩斑斓的瓶瓶罐罐。
“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莫错过!”
他拔开嗓了嚷嚷,左手拿一紫瓶,上书:“惊鸿丹”,下提小字:“身轻袅娜胜嫦娥”。右手则握一白瓶,名曰:“冰肌丸”,下亦有小字:“玉骨润肤赛白玉”。
行经宫廊的宫娥皆被这市井气十足的吆喝声吸引,纷纷停下脚步。
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姑娘,从前哪见过这些个新奇物什,当即将箬竹围了一圈,问东问西。
箬竹也知道这些宫娥平常日了过得苦,俸禄又少,所以只收他们十文钱一瓶的白菜价。没小半个时辰,几乎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司宝林正在摆地摊卖货。
又一盏茶时间过去,邀月宫紧闭的大门倏尔从内打开,“司宝林,你在做什么!
“把后宫弄得如此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陆晗霜搀着倩儿的手腕走出来,箬竹在熠熠午阳下与他四目相对。
终于,大主顾来了呐!
原本闹哄哄围观的宫娥在见到陆晗卿的刹那,忽作鸟兽散,似都怕极了他。唯有箬竹笑盈盈的,兴致比方才更浓,拿起几个小瓶罐就开始介绍。
“此为桂馥兰香蜜柑油,只需在洗头时加入一小滴,就能让秀发柔顺如锦缎。臣妾见婕妤姐姐发梢似乎有些分叉,用这蜜柑油最合适不过了。”
他每说一个字,陆晗卿的脸色就下沉一分。等箬竹兴趣盎然地说完,陆晗卿那张脸已经可以用黑比锅底来形容了,“你敢说我发梢分叉?”
陆晗卿几乎是咬牙切齿蹦出这句话,箬竹倒还不至于听不出。
既然他不高兴被说发质差的话,箬竹想了想,弯下腰在地摊百货中找出终极杀手锏。
“婕妤姐姐不喜欢桂馥兰香蜜柑油也无妨,且再看这个,春风一度朝暮霜。”箬竹献宝似的把东西在他眼前晃过,意味深长道:“婕妤和陛下情意绵绵之时,定能用得上。”
陆晗霜何尝听不出他言下之意,脖颈登时就红了,“司宝林!你不知廉耻!”
“这怎就是不知羞耻了?”箬竹无辜眨
“再者说陛下正是年壮气锐的年纪,需求难免旺盛,婕妤姐姐可千万别不好意思。这朝暮霜只卖百两纹银一盒,定能让姐姐和陛下共赴巫山,享尽人间极乐!”
陆晗霜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因话羞的。脾气上来了,抬手就要扇箬竹巴掌。
但他刚举起来的手蓦地被人拿捏住。箬竹抬眼,陆晗霜身后之人玄衣锦袍绣龙纹,紫金绶带玉折扇。
池惟青正眼角微扬地看着他,“听说朕年壮气锐?需求旺盛?”
箬竹:“……”
他嗓音稍显喑哑,薄唇挑出低笑,“听说能让朕享尽人间极乐?”
箬竹:“……”
“这样好的东西,朕要是不试试岂非辜负司宝林美意?”池惟青说着手臂用力,忽地顺过箬竹手里的小玉盒,眸光深暗,“但倘若朕与陆婕妤用后觉得效果不佳,定来问你的罪。”
箬竹朝他讪讪干笑,“臣妾向陛下保证,假一赔十。”
待池惟青颀长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他视野,箬竹前一秒还尴尬如土的神色,立马换上了飞扬笑意,比变脸还快。
成了!成了!
诱骗池惟青和陆晗卿度春宵,增进同床共枕的深浓情意,计划通!
箬竹搓搓小手,又突然想起来另一件十分严重的事。
小皇帝好像还没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