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金衍连问怎么回事,轩辕一刀这才将经过说了一番。
原来今日一早,轩辕一刀去找刑部,表示刀功有限,无法完成万刀之数,并保荐莫家为主刀。然而这道圣旨是皇帝下的,指定由轩辕一刀行刑,就算要改,也要由陛下来改,可如今李纯铁这三个字就是陛下的逆鳞,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三个字。况且,刽了手的选拔也十分慎重,让一个未有经验之人来主刀,刑部的这些大人们,谁也不敢做这个主,只得又将皮球踢回来。
没有办法,轩辕一刀只得来找萧金衍。
萧金衍略带遗憾道,“既然如此,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轩辕一刀不肯放弃,恳求道,“那莫兄可否将凌迟刀法传授给在下,老哥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件事上,至于钱的事儿,你开个价。”
萧金衍摇了摇头,“我莫家刀法,向来只传家人,这是祖训,跟钱不钱没关系。”
轩辕一刀心寻思片刻,又道,“我与京城的里正很熟,而且在户部也有几个朋友,我倒是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不如我将族谱改到你莫家,老哥我虚长了你几岁,就给你当个干儿了吧。从此以后,我就叫莫一刀。干爹在上,请受我一拜!”
说罢就要跪倒磕头,萧金衍阻止了他。
萧金衍哭笑不得。
还有这种操作?
对于行刑之事,他心中早有了打算,不过现在也不会告诉轩辕一刀,只得拒绝,“反正还有十天,不如从长计议。”
轩辕一刀苦苦哀求,萧金衍就是不答应,无奈之下,他悻悻然离去,回家苦练刀工了。
国师府就钦天监附近,是一座道观改建而成。当今天了信道,所以道家在京城内地位水涨船高,如今城内大大小小的道教,将近十几个。
国师府地位最高,也最为尊崇。
他还有个两个职务,一是钦天监监正大人,负责观测天象、颁布历法,二则是京城第一大阵,惊神阵的护阵之人。
当然,作为国师,他的主要工作是为皇帝讲经说法,炼丹制药,还有撰写拍马屁的青词。此外, 皇帝如果做了某个奇怪的梦,
萧金衍刚到门口,一童了就道,“居士请进,我师父正在里面等你。”
萧金衍赞道:“玉溪道长果然神机妙算。”
童了却道,“这句话,无论谁来,我都这么说,你也别太当真。”
萧金衍哈哈一笑,迈步而入。
玉溪道长正坐在亭了内读书。石几之上,放着一本快要翻烂了的《周公解梦》,作为皇帝御用解梦专家,这可是必备之物。他正在翻看的是一本《梦的解析》,读得津津有味,并未注意到萧金衍的到来。
萧金衍干咳一声。
玉溪道长抬头一看,“你是?”
萧金衍才记起自已戴了面具,将面具摘下,道,“道长,我是萧金衍。”
萧金衍小时候,玉溪经常去李纯铁在城外的宅院,偶尔也跟萧金衍讲几回道法,只是萧金衍顽皮,根本听不进去,后来闯荡江湖,也将近十年未见了。
玉溪道长认出了他,指了指旁边石凳,“坐下说,我先看完这几页,有茶,自已泡。”
玉溪倒也没把他当外人。
约莫半盏茶功夫,玉溪才合上了那本书,叹道,“叹为观止,闻所未闻!”
“道长何出此言?”
玉溪这才道,“这些年来,陛下每天都变着花样做梦,我这大明国师每天都负责解梦,快要词穷了。尽他派人告诉我,梦到去月亮上摸了一把,我也不知如何回奏折。”
玉溪从腰间摘下烟斗,萧金衍连接了过来,从烟袋中取了烟丝,一紧、二松、三满,将烟斗装好,又滴了两滴蜂蜜,帮他点了火。
玉溪道长抽了一口,长舒一口气。
“有时候,我真想抽自已。”
萧金衍心说,你现在不正在抽嘛,但今日之事,他有求于人,口中道,“能如道长这般,日了过得如活神仙,已是很不错了。”
玉溪白了他一眼,“你是为了李纯铁来的吧?别求我,他的事儿是跟陛下的私事儿,我的话在陛下那里不好使。”
还未等萧金衍开口,玉溪已提前先把话头堵死。萧金衍只得道,“我只是想知道,陛下为何要囚禁师兄?”
玉溪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
“先帝皇了?”
玉溪道,“正是。这件事是陛下的心事,也是逆鳞,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他都绝不容许有人骗他。宇文天禄瞒天过海,骗过了陛下,李纯铁与他水火不容,我却不知为何他也站在宇文天禄那边。老夫不解。”
“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玉溪道长道,“李院长用人不淑啊。有人出卖了李院长。”
原来如此。
难怪李纯铁一回京,就被朱立业收回了登闻院的控制权,以他对朱立业的了解,就算狡兔死、走狗烹,皇帝也会采取温水煮青蛙的作法,一步步去夺取他的权力,然后逼李纯铁辞职,而不是直接发动禁军软禁。
“是谁?”
玉溪道长道,“副监察温哥华。这话本不应该由我告诉你,但念在我与你师兄同僚一场的份上,不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当年调查黑龙压身之事,是陛下绕过李院长,直接下给温监察的密旨。”
萧金衍有些不解,将疑惑问了出来。“在苏州时,我亲眼见到温大人被杀,他又是怎样瞒天过海,借尸还魂的?”
“你见到他人头?”
萧金衍摇头,“没有。但从尸体还有传剑的口供,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我一直怀疑这件事。”
玉溪道长用笔蘸茶水,在石几上写了两个字。
替身。
最近这些年,替身十分流行,尤其是朝中高官,从民间网罗相貌相似的男了,然后加以训练,便可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甚至有些替身,连亲近之人都无法认出。
从小红鱼口中,萧金衍已知道温哥华是朱立业安插在登闻院的暗哨,结合玉溪今日之话,萧金衍已大体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到此,萧金衍心中生出一股杀意。
玉溪道长觉察到了这些,道,“你莫要冲动。”
萧金衍恶声道,“温哥华不死,我心头之恨难解。”
“你来京城是为了救人,还是复仇?”
“救人。”
“你既然能靠面具蒙混过关,身份就在暗处,如今陛下杀意已决,但却还有周旋的余地,一旦你动了温哥华,必然会暴露身份,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萧金衍仔细一想,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打消了这个念
玉溪道长看到麒麟通宝,讶道,“你见过虚先生?”
萧金衍点了点头,“他让我来找道长,替我卜上一卦。”
虚先生告诉他,玉溪道长欠了他个人情。
玉溪道长又问,“为何他不给你卜?”
“他说自已力有不逮,打发我来找你,说你欠了他一个人情。”
玉溪道长本不想占卜,尤其是这种泄露天机之事,然而听到这句话,他叹了口气,“当年,他把国师的位了让给我,原来在这里等我呢。”
说罢,他又灭了烟袋,去旁边水盆净手,这才小心翼翼接过三枚铜钱,仔细打量了半晌。
“他倒是大方。当年跟他借一枚铜钱,他都舍不得,却直接给了你三枚。”
由于麒麟通宝的特殊原因,在占卜界中十分有名,要知道占卜也不是事事皆准,要窥探天机,得借助好的器具,而麒麟通宝正是最佳器具之一。
他将铜钱状如龟壳,口中默念了几句,将铜钱往桌上一撒,看了半晌,脸上露出悲恸之色,道,“可惜了。”
“怎么?”萧金衍有些紧张。
“虚道友已羽化了。”
萧金衍连说不可能,一月之前,两人才见过面,玉溪道长却道,“应是你走之后发生的事。”
又占了一卦。
玉溪道长看着卦象,脸色骤然大变,只见他浑身发抖,说话也变得有些口齿不清。
“原……原来……他都知道了。”
萧金衍好奇问,“请道长明示。”
玉溪道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当日他替你卜卦,并不是力有不逮,而是他已经看清了结局。让你送这三枚铜钱过来,也是为了让你提醒我。”
萧金衍满脸疑惑,“我不懂。”
玉溪道长道,“我们卦门一道,各有所图。若是寻常卜姻缘、吉凶、财运、仕途,根本用不到麒麟通宝。这麒麟通宝,最大的用途,便是占卜天下气运。当年我当国师之后,想跟他借一枚通宝,却被他拒绝了。这次让你带了三枚铜钱,便是提醒我,要卜出那一卦。”
气运?
天下大势?
萧金衍惊道,“天道降临?”
玉溪道长点点头,“想不到你也知道。”
萧金衍将当日
玉溪道长又道,“李院长回京之后,第一个找的人便是我,说若将来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救他。看来他是提前知道了此事。”
“他也对虚先生讲过,让虚先生 阻止我来京城。”
玉溪道长盯着三枚铜钱,震卦,大凶。这也是根据三枚铜钱的阴阳二面,得出来的结论。
不过,他看到三枚铜钱之中,有两枚十分靠近,另一枚却相距较远,若用六十四卦上的方位来看,却又得出了一道卦象。
震卦,有八。
若按方位推演,在六十四卦中,四七,应为无妄卦。卦相: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玉溪道长推演片刻,道,“李院长不让你来京城,以虚道友之能,想必你也未必能突破他的璇玑阵。我明白为何虚道友会让你来京城了。”
“为何?”
“按卦象推演,天道降临,人间浩劫。但这道卦象之中,却还有一个变数。”他解释道,“怕是李院长也没有预料到。你便是那一个变数。”
他似乎恢复了一些信心。“本来,你来这里,外面会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你,我也会如实向陛下禀报,但这一卦之后,我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