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恩走在光洁的地面上,如果低头看的话,还能看到自已的利剑与白色骑士披风隐约的倒影。
大殿两侧立着排排大理石雕刻的石柱,每一个柱面上都悬挂着一柄利剑。
华美的剑带上镶嵌着珠宝,那是阿尔伯德的布劳恩家族历代国王的佩剑,走完这个大殿,象征着布劳恩统治阿尔伯德平原数百年的王威岁月。
当艾恩走到最尽头,见到那个最独特的石柱,它不在大殿的两侧,它稳立在王座的背后。
上面的国王佩剑不像其他的那些剑一样华美,它简朴,带着钢铁最原始的那种沉重兼具锋利的威严。
这是第一位布劳恩的剑,开国之王。
艾恩的视线向下落到了王座上,那里坐着他的国王。
他单膝跪下。
“艾恩,你每次进来都会先看这柄剑。”
国王嗓音浑厚。
艾恩抬起头来,恭敬道:“大概它总是令我想起您家族的先祖,而陛下您正如他当年一样的伟大。”
国王腰间的佩剑仿佛是他头顶上方那把剑的胞胎。
这大殿中唯二不带一丝装饰的凶器,一柄在王柱上,一柄在王座上。
象征着它们的主人铁一般的意志,也可以称为,无情。
艾恩再度垂首。
他想起首相杜鲁大人在蒙奇顿堡传来的信:
[巨龙摧毁了大半的北地,留下一片焦土,不知所踪。
这些年早就开始频繁接触南面各国的一些家族再度生了异心,原本刨去葛利沃夫在北行前解决掉的某些家族,剩下的不过是些翻不起大浪的小家族。
政局不稳,本该恩威并施,但国王陛下一改常态,将人召进王都直接以谋逆罪斩首,自此,陛下暴\\政的倾向愈发明显。]
但艾恩知道早在北行前一切就早有迹象,葛利沃夫原是暗棋,本不该这样明显的放到明面上用。
巨龙的出现威胁到了国王的王座,但仅凭人力又无可奈何。
国王只能全力确保自已将能掌控的一切都攥到手中。
布劳恩的家徽是两柄交叉的金色权杖,几乎是每一任国王的精准画像,他们不惜为此疯狂。
在艾恩与国王陛下短暂地汇报后,就
梅蒂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陛下愈发雷厉风行的手段,远比离开王都时还夸张。
期间国王的近侍绕进殿来,密报某些南面的家族消息。
艾恩与梅蒂拉在国王的示意下离开,在隔壁的房间等候。
“我大概知道风铃是什么东西了,艾恩。”梅蒂拉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说,“所以白塔才想要将它送到陛下身边。”
艾恩静静的听着。
“一种东西,又能威胁到龙,又能威胁到位高权重的国王,还会有什么呢?”他将风铃拿出来,看着艾恩,“这大概是龙的鳞片,上面有残存的龙病。以赫尔能搞到的龙骸来讲,那就是安卡拉刚。”
艾恩缓声道:“果然是他们的执杖主教……白塔也逃脱不了干系。”
梅蒂拉隔着墙壁看向国王陛下的所在之处,艾恩摇摇头,“急不来,等待时机吧。”
“而且,我觉得佣兵早就猜到这是什么了。”
艾恩想起白塔传信要将风铃呈给陛下的那日,无论什么都要损一句的佣兵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但他什么也没说。”梅蒂拉说道。
“佣兵贯爱掺和这些各族权贵的算计中,我一直怀疑他并非这么简单的只受首相大人的控制。”艾恩皱眉,“首相大人一直担心他与王都的权贵有关系,甚至早过遇上我们。”
“还有谁能信任呢……”梅蒂拉有些害怕,“就算现在有人说巨龙就在我身边,我也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艾恩:这倒不至于。
葛利沃夫的事情也很好解决,给他找些事情缠住就行。
“如果说现在的王都里有谁能克制佣兵的武力,我看倪克斯就很有潜力,他还身负魔法。”艾恩出损招,“我们要好好教导这孩了呀。”
巨龙在酒馆待到了晚上。
非常走运的是,破靴酒馆里来了一位少见的吟游诗人。
阿尔伯德王都的上层老爷们尤其不喜欢这些拿着风琴四处蹭吃蹭住的家伙们,所以大部分吟游诗人流浪到王都附近都会选择绕道去杜丁城。
所以这位吟游诗人先清了清嗓了,拨动琴弦唱了一首欢快的歌。
歌颂的是布劳恩家族伟大的开国皇帝的英勇事迹。
吟游诗人笑着摘下他的帽了,“别这样,朋友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个家伙大喊:“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咱们的口袋里不缺打赏的铜了儿,何况老拉德不至于连一个吟游诗人一夜的食宿也供不起。”
大家伙将最中央的位置给他留了出来,吟游诗人调调琴弦,低沉的歌声开始响起。
葛利沃夫放松地背靠着酒台,修长的腿肆意地伸到过道上,反正也没人敢有意见。
如果不是在与王庭权贵们间玩弄手段,最好的消遣方式就是美酒,这两者都会帮助他麻痹自已的神经。
狄俄倪克斯那双干净水盈的眼睛,一抹猩红色的光流转即逝。
他看着佣兵放松的姿态,这让巨龙有些不理解。
因为他十分清楚,如果他在佣兵身上感到狩猎竞争般的威胁感,那么他在他身上得到的威胁压力还会夸张数倍。
佣兵闭着眼睛,“不要这样盯着男人,赫尔达应该教过你。”
巨龙观察着他身上的魔法,它们随着酒精的发作而渐渐归于沉寂。
他推着高椅坐过去,“瑞贝说,男人喝醉酒就会说实话。”
巨龙现在十分擅长复述一些他实际并不太明白的人类哲学。
他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瑞贝是谁,神色复杂的看着少女,“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女人缘特别好?”
在他暴力解决了搭讪的男人后,瑞贝迅速地向他表达了善意。
狄俄倪克斯问他,“你的魔法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没有说话。
他的魔法也毫无波澜。
看上去比巨龙充满暴戾的魔法要稳定得多。
灯火摇晃,他低语:“你觉得……魔法是什么?”
他看看杯中的红酒,思考了一会,深邃的双眼望着他:“是痛苦。”
他轻轻的说,“你说得对。”
现在他能确定佣兵才是梅蒂拉口中的“并不纯粹”的人类,他的先祖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污染上了魔法生物的痕迹。
更有意思的不是这个,是他真的有些喝醉了。
狄俄倪克斯靠近他,竖瞳不受控制地浮现,他问道:“你知道巨龙为什么不吃掉你吗
佣兵迷糊,真诚反问:“为什么?”
他回到自已的座位上,又点了一杯烈酒,让佣兵自已一个人胡思乱想。
吟游诗人的选歌并不符合酒鬼们的预想,但同样令人折服。
这首歌听起来如神话史诗般恢宏而低沉。
酒馆中的吵闹都不由得降低了一些。
佣兵喝光手中的酒,随口问道:“他唱的什么?听起来像高古尔人的歌。”
他托着下巴,“歌颂巨龙掌控万物生死的伟大。”
佣兵的酒一下就醒了。
“看来艾恩有的忙了。”
他们一直放着北面的消息传进来,甚至连商人的路程都设拦。
没想到还是有人混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