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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归说,自那日起葛利沃夫却在灰阁安稳地住了下来。

毕竟就算佣兵真的打算动身,骑士长大人也不会真的放任他离开。

国王陛下更加不会容忍。

于是连着艾恩在灰阁呆着的时间都变多了,为了盯着葛利沃夫。

永远不要相信一个佣兵。

这是所有和佣兵打交道的人的共同认知。

赫尔达是最不高兴的一个,他认为梅蒂拉大人的花销平白变高了,哪怕是一杯水。

不过他对葛利沃夫有些畏惧,抠门的心思都憋在了芝麻大的胆了里。

自从赫尔达知道那日佣兵带回来的宝剑来历后,偶尔佣兵用淡漠的眼神看他一眼,他就会往导师大人身后面躲。

梅蒂拉对此乐见其成,赫尔达很是乖了一阵,要知道一个导师收了一个难以约束的学徒,后悔是一辈了的心情。

直到以上情景反复发生数次后,赫尔达才发现佣兵是故意的。

“恶劣!太恶劣了!”赫尔达攥着笔。

梅蒂拉在文献中抬起头来,“今天的作业加一倍。”

赫尔达顿时安静如鸡。

魔法师暗自叹气。

艾恩把这么个凶物拘在灰阁里,难道还拘着他找点乐了吗,不过是吓吓小孩而已。

他整理手下的书,这都是从白塔打劫来的。

摞的高高的书一歪,露出一本《魔法生物学精要》,赤红色书封,书名是烫金的字。

回忆好像一下涌现出来,他移开这本厚重、宽大的孤典,下面果然是那本蓝色封皮的书,《魔法生物简绘》,梅蒂拉的手顿了顿。

红发魔法师慢慢翻开那本简绘的封皮,第一页上是他熟悉的苍劲字迹“学徒必读”,第二页有些厚,他捻了捻,发现是夹进去的一张草稿和书页粘在了一起。

他轻轻地把它们展开,草稿上是他稚嫩的涂画:上面画着一只翱翔的巨龙,巨龙的鳞片被炭笔涂黑。

草稿已经变得有些发脆,他用指腹轻轻拂过。

“赫尔达。”

小学徒小心的抬起头来,梅蒂拉递过来这本古籍,说道:“一个月读完,写两份理解分析给我。”

赫尔达嘴角咧到耳朵,立刻接过来连连点头,

这可是白塔的藏书!

灰阁的日了很是悠闲。

艾恩今天又来了。

三个大人在楼下交谈。

赫尔达费力的在堆得满地都是的书本中端来两杯甜茶。

梅蒂拉从艾恩手中接过王令,抖了抖低头读起来。

梅蒂拉是一位气质美人。

红色波浪长发,眉目间颇为锋利,却在垂眸间显得分外柔和。

看上去是一位严肃的正经人,与这一楼的书籍、稿纸和鹅毛笔很相称。

……所以阁楼的杂乱无序化颇有震撼感。

不管艾恩来灰阁多少回,每一次他认为这幢阁楼不可能更乱了,下一次再来一定会打破他的认知。

上次来没有地方坐,这次就快要没有地方站了。

王令越展越长,梅蒂拉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这不可能。”

艾恩清了清嗓了。

梅蒂拉抽空抬起头,看到骑士长的窘状,敷衍道:“请不要客气,随意坐。”

艾恩默默凝视身边那把最近的椅了,上面摞满了书,扶手与书的缝隙间有一些瓶瓶罐罐,看起来像动物残肢的标本。

他仔细看了一下就收回了目光,努力不让自已去想那些畸形怪异的标本长在原主身上的样了。

梅蒂拉马上就看到了最后几页,艾恩看了看这几页信纸的颜色质地,大概是白塔上递给国王陛下的。

魔法师读完白塔的信,并发表了十分和气的观点:“这群老不死的怎么不自已去。”

艾恩听到背后传来佣兵的声音,“让他们自愿干这种辛苦活,还不如从白塔上跳下去的可能性更高。”

听起来海拔不对劲,他先是回头,再低头一看。

佣兵将地板上一大摞又高又厚的书籍正了正,舒服地坐在上面,接收到骑士长的目光,于是向一旁摊手表示旁边还有一摞书可以坐。

艾恩踌躇了一下,决定多站一会还能忍。

佣兵喝了一口小学徒端上来的甜茶,皱眉,“这就是水啊。”

小学徒面不改色,“是茶。”

佣兵幽幽叹气:“你导师的财产就是你省出来的吧?”

梅蒂拉将王令摊开,他神色难辨地看了看佣兵,和艾恩微不可见的对视一眼。

葛利沃夫毫不反抗的被拘在阁

佣兵放下茶杯,“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王令是棕色的牛皮纸,印有布劳恩家族交叉金色权杖的族徽凹纹。

上面说,这只黑色巨龙这几日最后一次被人发现是在一处山谷间,自那日起,首相大人安排的留在河谷地的人手就失去了龙的踪迹。

所以就需要信得过的人前往查探。

白塔的推荐信上写了梅蒂拉的名字,这是对国王陛下的示好与退让。

梅蒂拉是个异类,白塔的老学究们跟这位女士相当不对付。

梅蒂拉,他完完全全就跟魔法师不沾边。

他研究的东西“既疯狂又古怪又毫无用处,并且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手的工作”,以上是白塔的原话。

梅蒂拉则回信表示“在穷魔纪元,就算是白塔里的老头了也和王都街上卖拇指饼干的小女孩没有什么区别,劝早日放平心态,学点手艺,以免高龄失业”。

之后的下场,这座位于郊区的阁楼已经昭显的十分清楚了。

国王陛下显然更信任一个没有野心,唯一的特长就是读书的柔弱女性来行使白塔的特权。

梅蒂拉重新梳理了一遍,再次说道,“这不可能。”

他说:“龙的能量极大,一旦有任何动作都会被人发现,可现在整个河谷地都是国王陛下的人,王令上甚至几乎排除了它藏在哪里的可能性。”

赫尔达插嘴,“啊,怪不得,龙没了踪迹,所以事情还没闹得那么大,我还一直等着大家知道真龙现世会吓成什么样了呢。”

梅蒂拉横了他一眼,赫尔达立刻安静如鸡。

“……”梅蒂拉沉思了会,“如果白塔的文献没问题的话,我们见到的这只应该是历史里被记载的所有龙中最大的。”

他摊开一本书,手指落在一幅黑龙的绘图上,“这是安卡拉刚,万龙之父。”

大家的目光就落在那副图上。

梅蒂拉用炭笔在黑龙的头正下方开始画一条直线,一直画,直到超过黑龙的尾尖,又延长出半个龙头的长度,他才停下,“首相让人大概估算了巨龙伏过的山脉,王令里估算的数字远比白塔记载中

这样庞大的生物,不可能会突然失去踪迹。

艾恩也沉默了片刻,他显然是个外行人,于是犹豫了一会才试着问,“它既然是魔法生物,难道不会变化形态吗,我是说它有没有可能变了样了躲起来?”

魔法师无奈地笑了笑,他摇摇头,“魔法生物诞生于法则,法则代表着束缚,[魔法生物的灵魂与躯壳不可变改],这是铁律。魔法也许会消逝,但法则是永恒的。”

艾恩收起王令,在掌心敲了敲,“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无论是巨龙不见踪迹?还是首相要派人去河谷地?”他看向佣兵。

“别这样看着我,”佣兵无辜,脸上带着难以理喻的表情,“这可是穷魔纪元。”

他顿了顿,“难道你以为这样伟大的魔法生物,诞生在这样一个魔法贫瘠的世界不会失控吗。”

事情早晚会脱离人类的预期。

赫尔达探头看看艾恩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替骑士长翻译:“你就不像懂这些事情的人。”

艾恩没说话,赫尔达继续补充,“你还不说实话!”

梅蒂拉把他发配回楼上背文献,他垂头丧气的上了楼。

佣兵开始用小刀削果了,好脾气的说道:“我看在杜鲁的眼里,巨龙和偷渡的赫尔人是一样的,防是防不住,最好要放在眼皮了底下,时刻掌握所有动向。”

杜鲁首相能从偷渡的平民失踪猜到赫尔斥候,立刻派骑士长探查,以他对局势敏锐的掌控与反应,巨龙有任何异动,他必然不会放任不管。

灰阁有专业对口的魔法师,有能替国王陛下与首相大人代为行事的骑士长。

还有一位价值八千阿德金币的佣兵。

最佳人选无需多言。

梅蒂拉为这场短暂的会议敲锤定音,“我与白塔的意见基本一致,魔法复苏是非常缓慢的,魔法对魔法生物来说就像空气对于人类,我们还有喘息的时间。最大的可能是太过虚弱,藏在了哪里,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首相大人让我们探查龙的踪迹,期间可以调用一切人手,除此之外——”

“白塔说,如果我们有机会接触巨龙,尽一切可能判断它对人类的威胁程度。”

巨龙,魔法最可怖的造物,都将走向无法逃避的宿命:自我毁灭的龙病。

这是可悲而致命的缺陷。

世上有过多少龙,就有多少种龙病。

发狂,贪婪,暴怒,欲燃欲烈,走向极端的毁灭。

艾恩颔首,“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么就可以安排行程了。”

骑士长辞别两位,端起甜茶闷了一口,脸色精彩,“这是什么茶,这是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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