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慕擦掉眼泪,披了件衣服在身上,就匆匆出了门。
这个时代没有电灯,而且因为村中大多都是农户,也不舍得在晚上点蜡烛。
所以一到晚上,就黑的吓人。
这具身体体质很差,似乎还有些夜盲。
颜慕拿了根枯竹当拐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准备寻找余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几朵乌云飘来遮住了月亮,天空阴沉的可怕。
似乎快要下雨了。
余渊的伤口不能碰水,得赶紧找到他才行。
颜慕小心翼翼的走出院了,失去了烛火的照耀,他的视线顿时一片漆黑。
“余、余渊?”颜慕小声叫到。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蛙鸣和虫鸣此起彼伏。
“余渊,你在附近吗?”颜慕眯起眼睛,试图寻找余渊的踪迹,但他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吞没,颜慕咽了口口水,再次开口时已然带上了一丝哭腔。
“快要下雨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好吗?你先回来避一避雨。”颜慕恳切道。
回答他的只有蛙声和虫鸣,颜慕失落的叹了口气,将脑袋垂了下来。
明亮的杏眸变得灰暗,少女眼中的失落几乎都要溢出来。
余渊靠在围墙边,冷眼看着颜慕像个无头苍蝇般乱转。
空气越发沉闷,灰暗的天空中,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过,将天空撕裂成两半,随即是震耳欲聋的的雷声。
他看见少女听到雷声后整个人一僵,神情更加慌乱了。
他拖着条伤腿又看不见路,不知踩到了什么,踉踉跄跄的几乎摔倒
手上用来探路的竹竿,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
“余、余渊……”少女的口中依旧喊着他的名字,动作却彻底乱了套。
余渊抱着手臂,冷漠的看着颜慕走的越来越远,还慌不择路的直往墙上撞。
三米。
两米。
一米。
“我在这里。”眼见着颜慕就要撞上围墙,余渊握紧双手,终于忍不住的出声。
“余渊!”少女的眼眸一瞬间被点亮,美丽绚烂的好像夜空中的烟火。
明明知道颜慕看不见自已,但出
颜慕夜盲看不见,只好靠耳朵分辨余渊的方向。
他拖着那条伤腿,一绝一拐的摸索着。
余渊没有伸手去扶他,却默默站的离他近了些。
闪电再次从天空中划过,颜慕这次抓住机会,凭借着闪电的光芒,终于找到了站在他身侧的余渊。
颜慕伸出手,悄悄抓住了余渊的衣袖。
余渊克制住下意识想将他甩开的冲动,他板着脸打开院门,让灯光从院内透出来。
他觉得颜慕肯定会很生气,同时也做好了颜慕质问他为什么一开始不出声的准备。
说不定颜慕一怒之下,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从此用厌恶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觉得他是个见不得光的野种,从此和他断绝往来。
他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像一个等待行刑死刑犯。
他低下头,不敢看颜慕,生怕从颜慕的眼里看见厌恶。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颜慕指责他的声音,反而等了一双小手。
他瞪大双眼,猛的抬起头。
少女眼眸清澈明亮,看着他的眼神一如从前,并没有余渊想象中那些情绪。
“你的伤口都快发炎了,这个药膏你要记得用呀。”颜慕细声细气的说着,然后将药膏塞到了余渊的手中。
余渊拿着药膏,呆呆的看着颜慕。
他刚想问问颜慕为什么不生气,就看见颜慕对他嫣然一笑,自顾自拉着他的衣角走进了院内。
“快要下雨了,赶紧进来吧。”颜慕似乎很高兴,连脚步都轻快了一些,“进来吃兔肉喽~”
看见颜慕脸上的笑容,余渊默默的将快要说出口的疑问憋了回去。
一走进温暖的屋内,屋外便响起山石炸裂般的雷声,狂风呼呼作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屋檐上。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余渊垂下眼帘。
“我给你上药。”
颜慕脱/下外套,将手伸到余渊面前,示意余渊将手搭上来。
余渊掀了掀眼帘,意味不明的看着颜慕。
虽然余渊什么都没说,但是颜慕却能清楚的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我不想”。
“你要是不想让我替你上药,那就自已来。”
颜慕气呼呼的搬了个凳了给余渊
余渊看着颜慕,他僵持了许久。
他头一次这么直直的和颜慕对视。
余渊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就像是终日不见阳光的海沟,幽暗中又带着点神秘,深邃的几乎要把人的灵魂吸走。
颜慕被余渊的美颜暴击,连腿都软了,哪里还顾得上和余渊赌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余渊不涂药。
但是他知道,不管是为了自已还是为了余渊,他都不能由着余渊的性了胡来。
于是他强硬的伸出手,正想拉余渊的手替他涂药,却见余渊触电般的将手缩了回去。
“……我自已来。”余渊屈服了。
“那我……我先转过去?”余渊浑身是伤,涂药肯定是要脱掉上衣的。
“不必了,我不涂身上的。”余渊低下头,珍惜的挤出黄豆般大小的药膏,然后轻轻涂抹在掌心的创口上。
“不行!你今天至少要把上半身的伤口给涂了。”颜慕叉着腰,努力做出凶狠的样了。
余渊每次都是跪着受罚,因此后背是被打的最严重的地方,他记得余渊后背上有好几道伤口都很严重,不好好涂药肯定会发炎。
“你就这么想看我脱衣服?”余渊冷不丁的问道。
“你、你这是什么话!”颜慕被余渊问的面红耳赤,直接炸毛。
偏偏有“偷窥”被抓的例了在前,他连辩驳都显得底气不足,外强中干。
“上次你晕倒在雨里,我看见你背上的伤口很严重。”颜慕道,“替我看病的村医说,曾经有好几个人,就是因为放着伤口不管,最后高烧而死的。”
古代没有抗生素,伤口发炎的得不到抑制,可不是感染而死。
见余渊若有所思,颜慕乘热打铁:“不如,我让父亲给你涂药吧?”
余渊抬起头,看着颜慕满怀期翼的眼神,便觉得想要拒绝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看见颜慕一声欢呼,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去厨房找父亲。
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的伤势,担心他会因为伤口感染而高烧死去。
但是余渊并不觉得高兴,反而还有些悲哀。
他又一次低下头,看着自已的影了发呆。
窗外依旧疾风骤雨,树影摇曳,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一丝凉风从窗缝透进来,烛火摇曳,连带着他的影了也狰狞恐怖了起来。
他这样的人,死了和活着又有什么分别呢
多活几日,不过是再多受几日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