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在附近的车位停了车, 一路小跑到了剧组拍摄地点,猫着腰,试图偷偷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潜行进入剧组拍摄现场。
他之前在经济上宽裕了一些, 旧的电影完结了, 新的剧组又没有开拍,闲极无聊, 终于想起了自已还坑在一半的漫画, 又重新恢复了不定期更新的状态。
不过他已经不靠漫画挣钱了,心中又重拾了最初画漫画的那一点冲动, 这样创作出的剧情竟然得到了一致好评, 再加上这部漫画的剧情已经接近收尾了,种种效应综合起来,之前由于种种原因流失的读者又回归了一部分。
作品得到了正面的反馈,秦律当然更加有动力。他一高兴,之前赶稿的时候的坏毛病就忍不住发作——他熬夜更新,完全忘记了第二天剧组就要开机了。
不仅如此, 他从床上醒来的那一瞬间,甚至还是忘记了今天是剧组的开机仪式。
直到他在朋友圈刷到了邵一晨发的顶花大猪头, 脑袋中断了的那根弦才突然接起。
——糟糕,忘记开机仪式上, 自已这个新任执行导演要去给猪头上香,不是,上香拜佛了!
他从床上跳起来,一看时间可能还能勉强赶上开机仪式的尾巴, 便跑到楼下,开了车就往剧组赶。谁知道早上八点半,正是A市早高峰的时间, 秦律这个刚考了驾照的资深宅男哪见过这种世面,当场被前后夹击,堵在路上,只能跟着前后车小心翼翼地挪动,时不时还会被胆大的老司机加塞。
等他通过了这段堵车的路程,秦律长呼一口气,觉得自已的驾驶水平受到了极大的洗礼,自已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对堵车一无所知的秦律了。他暗下决心,以后即使在地铁上被挤成新鲜出炉的沙丁鱼罐头,也不会在高峰时刻选择自已开车。
不过堵车归堵车,秦律说到底还是迟到了。虽然他看邵一晨在微信上“哈哈哈哈哈你也有迟到的这天”的回复,觉得他似乎也不是非常在意上香这种小事,但万一邵一晨是一个坚定的佛教信徒,或者道教信徒,或者基督教信徒呢——哦,基督教不可能,上帝他不用上香。
要是这位天才因为执行导演没有敬
抱着这种心思,秦律在即使清楚知道自已到了剧组开机仪式也已经结束的情况下,依旧坚强地把车开到了剧组。
*
结果他到了剧组,却发现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剧组不应该已经开始拍摄第一条镜头了吗?怎么主演却聚在一起叹气?
自已迟到的这件事情,应该不至于把导演气到停下整个电影拍摄吧?再说自已只不过是挂名执行导演,剧组事务统筹方面的工作都是交给江淼淼和邵导自已的公司负责,和拍摄实际上也没太大关系啊?
导演邵一晨呢?莫非他真的是个虔诚的基督教教徒,在上香的时候觉得这是对信仰的背叛当场发疯?
秦律脑中各种设想层出不穷,他伸着脖了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才发现邵一晨正在一个角落不知道和谁打电话,表情很严肃。
算了,自已和导演关系不太熟,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撞枪口了。
秦律想了想,凑到江淼淼身边小声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邵导演不是在生我的气吧?”
江淼淼看了来人一眼,发现是秦律,也小声回答:“没有,听说邵导最近也在追你的漫画,想让我一起看,不过我不喜欢不会动的图,就没关注。我觉得他恨不得你直接放弃道具组工作,回去画漫画。”
“......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得胃病,还是道具组的工作适合我。”秦律这么说着,神情稍缓。
看来导演并不是因为迟到的事情才这么严肃。
可是既然不是因为自已迟到,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停止剧组拍摄?
想到这里,他狐疑地看向江淼淼:“你是不是又乱提建议?例如整个剧组放假放到傍晚,然后再把这一个镜头放到夕阳下拍摄......”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江淼淼一脸莫名其妙,“我很喜欢夕阳吗?”
上一个剧组里为了拍夕阳停工的经历我可还没忘呢,你居然就敢说自已不喜欢夕阳?!
秦律还没在心中吐槽完,就听到江淼淼泰然自若地接了一句:“而且我查过了,今天多云转阴,晚上没有太阳的。”
秦律:......承认吧,你就是有夕阳情节。
他又和江淼淼
结束了讨论后,秦律琢磨起来。既然邵一晨导演不是因为自已的原因而停止拍摄,那问题可能就出在演员的表现上了。
邵导可能是对演员的表现不满意!
一般情况下,演员的表演要是出了问题,导演或者副导演会出面和演员说说戏,交流一下彼此对角色的认识,最后达到共识。但是邵一晨特立独行的性格秦律也很清楚,让这位导演讲戏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像普通剧组一样把讲戏的任务交给他恐怕行不通。
至于副导演......秦律看了一眼江淼淼,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写着明天的通告单。
算了,作为第一副导演,他忙的事情已经太多了,这种他并不擅长的事情,还是不要勉强他来完成。
是时候到自已这个执行导演出场的时候了!
秦律整理一下自已的宅T,努力挺直腰板,向着演员走去。
*
齐格隆正和其他四个徒弟蹲成一团,互相叹着气,却发现有个人试图挤进自已的这个小团体中。
他往远离小孙演员的方向挪了挪,留出一人的空间,就看到一个T恤上画着大眼女仆装动漫少女的青年人挤了进来,对着他一点头,嘿嘿一笑。
齐格隆盯着这个仿佛刚从漫展摊位上跑出来的青年,觉得有点眼熟,思考半天才想起来,哦,是执行导演秦律。
他精神微微一震。
他在开拍前也了解过邵一晨导演曾经的作品和他的团队,知道这位执行导演在拍上一部电影时就是主创团队成员之一,到了这部电影依然跟着邵导干,那毫无疑问就是邵导的心腹。
之前他左等右等不见邵导过来讲戏,看来是要由这位执行导演出马了。
秦律选了个舒服的下蹲姿势,完成后刚一抬头,就看到齐格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有点心虚,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询问道:“我刚刚拍戏的时候出去了一下,回来就看见邵导暂停了拍摄。怎么回事?出什么问题了吗?”
“其实是这样的。”齐格隆叹了一口气,把刚刚的拍摄过程和秦律又复述了一遍,说完又感叹道,“没想到剧组刚拍第一场就暂停
没想到秦律听到这里,却摆摆手:“嗨,邵导演哪会讲究这么多,齐老师您千万别多想!拍上一部电影的时候,邵导演可是为了让电影打光自然,拍到一半就叫停了,直接放了剧组半天假,等到天都快黑了才重拍这场戏。这次邵导也就是去打个电话,还不一定是不是因为电影的原因呢。”
齐格隆听了秦律这番话,表情半信半疑,却也确实略略放下了心:“真的吗,邵导不介意这些习惯就好......”
“但是其实即使邵导不叫停,我自已也觉得有哪里不对,拍完这个镜头之后本来也打算停一停的。”齐格隆担忧消除,却又产生了新的忧虑,“我觉得这一个镜头里的老唐,不应该是我演的这个样了,但是我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齐格隆趁着身边有执行导演可以讨论,开始细细分析起来:“我以前演过一个教师的角色,邵导演也说过,是看到我那个时候的表演才想到要邀请我当主角。”
“我本来以为我对教师这个角色已经驾轻就熟了,但是表演的时候却又发现两者并不是完全相似的。”
“可是邵导的剧本......确实是非常简洁,我看不出这个角色他在这个场景里该是什么表情。但继续这样演下去也不是个事,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导演,这个角色在这段剧情里该是个什么心境?”
秦律听着齐格隆的话,一开始表情还带着点迷茫,后面则是越听越严肃。直到他听到齐格隆的要求,停顿了一段时间,才斟酌着词句开口:“问邵导这件事,我实在是不敢答应——齐老师您别急,真不是我不想帮,而是不讲戏是邵导演的一贯规矩,您就算是逼急了,他也只会敷衍几句,您说什么都同意。”
“所以想让邵导直接和您交流角色在这段剧情中的心境,可能是不太行了——有本事的导演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怪癖,邵导只是拍电影的时候怪一点,平时人挺好的,还希望您理解。”
秦律说完,看了一眼齐格隆的表情,继续往下说:“但是邵导虽然不说,不代表他真的对这个角
“要想成功地得出正确的答案,还是得回到剧本里。”
“至于该怎么得出结论,我在上一部电影的拍摄中已经有了启发——那就是看剧本中有哪些让人感觉‘不正常’的地方。例如上一部电影中,男三的举动是一个异常点,两个主角的外貌相似也是一个异常点。如果单纯认为这是作者的无心之失,就没法从中得出正确的答案。只有抓住这些‘不正常’之处,才能发现导演究竟想要表达出什么!”
秦律说完这些话,看向了齐格隆。
而齐格隆则陷入了沉思。
老唐在第一个镜头中,有没有不正常的举动?
确实是有的。
作为一个老师,他对讲台下的学生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放任了。
就连同学把钢笔水甩到他的脸上,他也只是淡定地抹掉,转头继续讲课。
正常来说,一个老师根本不应该这样不负责任地对待他的课堂。他即使不批评这些同学,也至少应该敲敲黑板,说几声“安静”。
除非......除非这个人并没有把自已当成老师!
齐格隆灵光一现,觉得自已明白了导演的用意。
这个时候的老唐,并没有把自已放在老师的位置上!
诚然,他在电影后期,确实把这四个学生当成了自已的徒弟甚至是亲人,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四个学生,尤其是交钱上课的那三位,比起是“学生”,更像是“顾客”。
因为他只是收了他们的钱,才来为他们讲课而已。
既然把学生当成顾客,那么比起学生学到东西,更重要的事情则是让“顾客”开心!
因此他不管学生打游戏,也不介意学生炒股,甚至连学生把墨水甩他一脸,他也没有一声抱怨——因为他还要哄着这几个学生交钱呢。
想到这里,齐格隆觉得,他也渐渐理解了主角的心理。
他之前穿着整齐的套装,把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课堂上的声音洪亮腰背端正,确实是个合格的老师。
但是却不是个合格的服务员,不是合格的导购!
自已应该把声音放小,把内容放简单,低眉顺眼低声下气,面上带着营业性质的微笑。只
明白了这些,齐格隆觉得自已豁然开朗,对表演又有了信息。
他向秦律点点头:“我明白邵导演的用意了。果然自已理解,比让别人灌输想法,理解得更为深刻。”
而视线的前方,邵一晨导演也正巧走了回来。他看着邵一晨导演的身影,觉得自已充满了信心。
这次一定可以表现出让邵导演满意的演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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