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燎国启晧十三年八月十五渊北
正逢中秋佳节,百姓们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帝国宫宴还未散席,夜琛随意找个借口就离开了皇宫,而同夜琛一起出宫的,还有夜琪。
夜琪眼见着夜琛离开宫宴就跟了上去,他无视掉那些臣子投来的异样目光,张口便叫住了走在前方的夜琛。
“三皇兄为何走得如此急切,莫不是赶着去会佳人?”
夜琛略微迅捷的脚步渐渐放缓,他不想被夜琪看出什么,心里想着一人,不自觉竟叫人看了笑话。
“四弟说笑,本王可不似你,家中美妾成群。”
夜琛声音很冷淡,夜琪倒也不见怪,他深知夜琛的性子,不过…
夜琪想起一事,手中折扇一展,促狭笑道:“皇兄若是喜欢,本王倒是可以送你一个。”
夜琛蹙了眉,眉宇间露出不悦之色。
他冷声拒绝:“不必。”
说罢,一甩长袖,就要离开。
夜琪倒是不恼,随即不疾不徐继续跟在他身后慢悠悠说着:“前些日子,本王得了个小玩意,当真有趣至极,皇兄怕是没有驯服过猎鹰吧?不过吧,这玩意性子太烈,差点被我玩儿死,本王寻思着,这么丢了实属可惜,不如送给皇兄,皇兄是个惜才的,这等猎鹰,怕也只有皇兄才能驾驭了。”
果不其然,夜琛脚一顿,回头看向夜琪:“什么猎鹰?”
夜琪:“就是,比如…像晏扬那样的。”
夜琛闻言,眉头一皱,眉间似有万年冰雪。
夜琪刚一提起晏扬,夜琛才恍然想起,一月前,自己将他逐出王府,也不知,现在去了何处。
现在经夜琪一提醒,这才想起。
夜琛冷声问道:“你见过晏扬?”
心里却在思忖着,夜琪此人喜怒无常,虽是个闲散王爷,但他却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晏扬。
晏扬只是他的贴身侍卫,没道理会引来夜琪的关注。
晏扬被逐出王府的时,他并没有告诉过世人,除却王府的人知道以外,外人如何得知?
夜琪那双桃花眼无辜的眨了眨:“皇兄说笑了,本王怎么可能会见过晏
扬呢,说到底,本王倒挺欣赏他的,不过,本王不喜夺人所爱。
话虽如此,本王却是有许久没见着他了,以往都是他陪着皇兄出席各种宴会的,怎的,最近是出了何事?”
夜琛:“水修然呢,他又为何没跟着四弟?”
夜琛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又抛了回去。
夜琪撇撇嘴,掩扇轻笑:“他去替本王办事了,不过,皇兄当真不要那猎鹰吗?”
夜琛深知,他若是不收下,夜琪怕是会缠他一路,左右不过收个人回府罢了,他又有何惧。
王府里的眼线还少吗?
夜琛:“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夜琪见他松了口,眸底兴味高涨,想起自己送给他的大礼,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缓缓走进,温言笑道:“不妨告诉皇兄…那可真是个尤物。”
夜琛不知何意,却也无甚兴趣,告别夜琪后便匆匆离开了。
于临身骨不好,自上月去玉芳楼寻琉鸢国祭司一族旁系未果后,便再也没了他们的消息。
时至今日,他才彻底放弃。
于临昏迷一个多月,他也找遍了各种名医,可还是无人能治好他。
之前他还曾抱有侥幸的心理,觉得于临不是中的噬魂咒,可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夜琛没有乘坐王府的马车,也没驾马回府,他反而漫步来到一家酒馆,从酒家那里要来一壶酒,一个人边走边喝。
皎洁的月光下,男人的背影落寞萧条,仰头喝酒时,酒水顺着脖颈往下流,洒了满身。
“雍王殿下。”
身后传来讶异的声音,夜琛酒意上头,微醺着眸子转过身。
视线里,许文竹一身蓝色锦袍,风骨清雅,眉眼含笑,端得一副好皮囊,气质更是月朗风清。
夜琛蹙眉:“许文竹。”
许文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很是新奇。
雍王夜琛从来都是冷淡到拒人于千里之外,头一次见他如此…失了体统。
许文竹:“殿下可是心有怨结?”
夜琛微醺的眸子冷冷看着许文竹。
夜琛:“你想说什么?”
许文竹摇头:“殿下莫要多心
,臣下只是想问殿下……是否也在找解失魂咒的办法。”
于临昏迷了一月有余,陆臻也相差无几,可他寻遍了渊北,却找不到顾久离,正巧遇上了夜琛。
他知夜琛有一恩人,名叫于临,也中了失魂咒,想来,雍王殿下手眼通天,应当会有办法的。
夜琛脸一沉,眼底闪过一抹杀意,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许公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死得越早。”
许文竹没有错过他眼底闪过的杀意,相反,他还非常的淡定,丝毫不怕夜琛会向他动手。
“不,若我说,我知道琉鸢祭司一族旁系的下落,殿下是否会饶我一命。”
夜琛眼眸微眯,反复思虑着他这话里的真实性。
夜琛冷笑:“本王凭什么信你?”
许文竹负手而立,扬起下颚,云淡风轻道:“就凭…臣下有一朋友也身中失魂,如此,殿下可信?”
*
夜琛一路回了王府,王府管家徐立很快迎了上来。
夜琛平日里不大喝酒,宫宴上也甚少饮酒,所以,在闻见夜琛身上浓烈的酒味时,徐立就惊愕住了。
“王爷,您可算回府了,于公子那里…”徐立不安的抬袖擦去额角的细汗。
在听到下人派人来禀告那位身体抱恙时,徐立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可是王爷的心头肉,万一出了差池,多少条命都不够砍的。
夜琛:“景池怎么了?”
徐立:“已经叫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发热,可是,老奴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这热就是散不下去,老奴没了办法,还望王爷拿个主意。”
夜琛闻言,眉头紧蹙,脸上出现一丝慌乱的神色,他快走几步,就要回清风苑去见于临。
就在这时,侍从冯忠上前行礼道:“王爷,宁王殿下差人送了一个人来,您看,怎么处置?”
冯忠垂首,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谁都知道,宁王夜琪与雍王夜琛不和,夜琪突然送人过来,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怕不是明目张胆的送眼线过来。
经那侍从一提醒,夜琛才想起夜琪说的话,没想到他倒还真把
人给送来了。
夜琪从未给他送过人,这番煞费苦心,他竟有点好奇起来,那只猎鹰究竟是何玩意。
但是转念一想,他虽收下了人,却不代表他会用他。
“送去竹修院,找个人看着,没事别让他跑出来。”冷冷吩咐了一声,夜琛不再迟疑,继续往清风苑而去。
竹修院是王府最僻静的小院,以前是上一任老王爷用来豢养姬妾的偏院,后来雍王册封后,王爷不曾娶妻纳妾,那院子也就荒废了。
如今,宁王突然送了人来,倒是没有地方安置,就只好将人送去竹修院了。
冯忠很快去门口通报。
“王爷吩咐了,你们几个,把人抬进王府,送去竹修院,还有,再找个机灵点的看着。
既然入了雍王府,从今儿个起,生是雍王府的人,死是雍王府的鬼,莫要行差踏错,宁王府的规矩不比咱们雍王府,你可明白?”
门口停着一顶小轿,冯忠这番话一说完,等了半晌也不见轿里的人吭声,不免恼了。
“好言相劝,你不听,你以为你是进府享福的吗?若是哪天丢了小命,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终于,轿内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回答:“知道…了。”
那声音细弱蚊蝇,似是在隐忍着什么,若是不仔细听,怕是听不出来。
不过,光听这声音,冯忠也知道,这里面的,是个男人。
啧啧,这宁王真是下了番心血,知道他家王爷心悦于公子,便特地送了个男人过来。
可这能和于公子比吗?
下作玩意,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何能和于公子相提并论。
想到此,冯忠的目光逐渐鄙夷下来。
突然,轿内之人又开口了,这次,不比之前的若有似无,倒有丝期盼夹杂在里面。
“可否…让我见一见…王爷。”
冯忠正鄙夷着他呢,闻言冷笑两声:“呵呵,你也不看看你是谁,想见王爷?王爷如今正陪着于公子呢,好了,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人送去竹修院。”
冯忠不耐烦的摆摆手,余下几个小厮见状,忙上前抬起轿子将人送走。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
,那坐在轿中的,不是别人。
正是夜琛的贴身侍卫晏扬。
晏扬浑身发热,蜷缩在轿中的软榻上,身上只穿了一袭轻纱,他身形本就瘦弱,轻纱下隐隐可见斑驳的红痕。
他颤抖着唇,齿间颤抖,从前因为长年习武,所以身体强健,四肢修长匀称,可他自小身骨就弱,一经没了灵力傍身,再受了十几日的酷刑,早已不堪重负。
他不知道夜琪为何会这么好心将他送回雍王府,可体内的燥/热让他无暇去思虑太多。
也许,他只要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可以见到王爷了。
晏扬咬咬牙,忍住即将出口的低吟,一双唇早已被咬得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