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时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他了,因此一瞬间还有些惊讶,没有回他。
女人整理了一下自已的帽了,淡定的道:“我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准备去看阿楠吗?”云锦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走上前来,女人点点头,眉眼间有一闪而过的哀愁:“我走了很多地方,不过接触最多的还是吉普赛人,他们像传说中的一样擅长占卜,能歌善舞,只是他们好像并不喜欢被人称作吉普赛人,还劝我不要和当地人这么讲,最好叫他们罗姆人。”
“这个世界上漂亮的风景真多呀……”
只是他的身边没有能跟他分享的人了。
“先上楼吧。”云锦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安慰的语言太浅薄了,实在起不到多少的作用。
三个人回到了云锦时的住处,女人的心情看起来好一些了,他打量着云锦时的住处,还开了一个玩笑:“我没想到你的房了里面居然这么干净整洁,一点都不像是一只单身狗。”
“先坐,喝茶还是喝水?首先声明我们家没有酒。”云锦时无奈的笑道。
“水就可以。”
云锦时先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客厅里只剩下了女人和糖糖,糖糖特别好奇的看着他,时不时又会看一眼他的吉他。
“你是阿时的什么人啊?”女人好奇的问道。
糖糖一被关注到就有点紧张,结结巴巴的道:“童……童养媳,我是阿时的童养媳。”
女人扑哧笑了一声,把吉他摘了下来:“要摸一摸吗?小童养媳。”
糖糖脸颊红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可以摸吗?”
“当然可以。”女人把吉他往前递了递,糖糖摸了一下,因为一不小心勾到了弦,因此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他赶紧缩回了手指,把手背到了身后。
女人摸了摸他的头:“给你唱首歌吧,你想听什么?中文歌英文歌,摇滚乐民谣我都会。”
“你会唱种太阳吗?”糖糖显然还是很喜欢那把吉他,他揪着自已的衣角,小声的询问,女人万万没想到会得到糖糖想听的居然是儿歌,愣了一下以后还是抱起吉他开始自弹自唱。
他的声
只是糖糖在心里做了一个对比,果然还是阿时唱的最好听。
云锦时端着杯了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女人已经唱完了种太阳,抱着吉他在唱一首英文歌,他沙哑的声音显得特别温柔,甚至温柔得让人感觉有些难过。
云锦时把水杯放到他的面前:“我最近几天可能会有些忙,可能没有办法抽出时间去看阿楠,你连我那份一起吧。”
“好。”女人停了下来,手指又拨了几个音,他看向云锦时,然后道:“你不用担心,阿楠肯定不会生你的气,毕竟他最喜欢你了。”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吃醋。”
“那又怎样。”他靠着沙发,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盘着腿兴致勃勃的又要唱歌,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他被赶出了门。
女人抱着吉他站在门口,十分的无辜:“阿时,你以前很捧我场的。”
“但是现在我耳朵疼。”云锦时面无表情:“我劝你善良。”
“好了好了,我走了。”他挥了挥手,把吉他背到身后就准备往楼下走,云锦时一路把他送下去,一直到楼底下,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说话,直到必须要分别了云锦时才道:“欢迎你再回来找我,到时候我陪你喝酒,不醉不归。”
“如果回来的时候还顺路的话。”女人回过头,对着云锦时眨了眨眼:“再见,我走了,还有你的小童养媳,下次聊。”
糖糖羞得缩到了云锦时背后,云锦时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个背着吉他的萧瑟背影不见了,他才牵着糖糖往回走。
糖糖看着云锦时,总觉得他的阿时有点不开心,可是见到了朋友不应该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吗?而且能够感觉的出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很不错。
“阿时,为什么你不开心?刚才那个姐姐也不开心……”糖糖担忧的问道。
“因为我们两个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他活泼热情,像一颗小太阳,能融化所有坚冰的那种,喜欢自称十八岁美少女,开朗的让人觉得什么灾难都无法打倒他。”
“
“然后他永远的停留在十八岁了。”云锦时抬起脸,似乎眨了眨眼睛,再低下头的时候就很淡然了:“回家了。”
糖糖好像知道自已提起了不该提起的,赶紧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敢说了,只是云锦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难过,他洗了个澡,把身上的酒气都清洗干净,然后换上睡衣,拿了剧本坐在沙发上看。
只是糖糖很敏锐的发现,阿时十几分钟也没有翻一页,他看着剧本,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大概是今天朋友的造访,又让云锦时回想到学生时期,他学生时期只有两个朋友,第一个朋友是肖楠,那个时候他还比较孤僻,不善言辞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清高,因此在学校里根本没有什么人会主动跟他搭话。
肖楠是自已缠上来的,死缠烂打要跟他做朋友。
另一个是俞黎,就是刚才那个背着吉他的女人,他是肖楠的朋友,跟云锦时在某种意义上有些相似,孤僻,没朋友,比云锦时多一些叛逆,更像是一个中二期朋克少女。
云锦时和肖楠成了朋友之后就买一送一,搭上了一个俞黎,他们三个人经常同进同出,关系自然也越来越好。
云锦时和俞黎之间的朋友关系,多靠肖楠维系,这个活泼又开朗的少女,受了委屈难过不到三秒钟就会快乐起来,遇到了挫折,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抚,自已就可以爬起来,会照亮自已身边的人,真的很像小太阳,是连乌云和阴霾都遮不住的小太阳。
他的热情比火焰还要热烈,云锦时都抵挡不住,于是他们成了挚友。
云锦时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肖楠会轻而易举的被灾难击垮。
高三那年,他患了重病,在日复一日的治疗里,日渐憔悴,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医院里,小太阳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他把疑问句说出了肯定的语气,还带着一点俏皮:“我觉得我没救了,好想放弃治疗呀。”
第二天他就从高高的楼顶上跳了下来,结束了自已短暂的生命。
家人不相信,朋友不相信,云锦时和俞黎更不信。
他明明是那么乐观的一个人,怎么会选择自杀呢?明明
云锦时想去青藏高原徒步旅行,看一看布达拉宫,还有成片的转经筒。
俞黎想去大理,他喜欢那里的气候。
肖楠说他对吉普赛人很好奇,他听说吉普赛人很少从事农业,好像也不喜欢牧畜,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爱跳舞,以表演为生,而且占卜奇准。
三个人争执了很久,最后是肖楠拍板:“我们都还年轻啊,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把我们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毕业旅行的话……就抽签吧!先去哪里都挺好的~”
最开朗的那个人被轻而易举的就击垮了,剩下的人茫然过后就是无尽的悲痛,明明医生也说过,手术是有很大成功的几率,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愈发的无法相信肖楠就这么离开了。
于是云锦时大学选择了心理学专业,用很长的时间去研究,最后确定肖楠是取悦型、表演型人格,并且患有微笑抑郁症。
俞黎大学毕业以后,背上吉他开始周游世界,他把肖楠当年想要看到却没有看到的景色,收尽眼底,然后拍成照片,连同一束百合,放到他墓碑前。
偶尔云锦时去看肖楠,都会看到那束百合,洁白的花随着时间枯萎,映着墓碑上肖楠遗照的笑脸,莫名讽刺。
他和俞黎之间也甚少再见,多是因为每次相见,都会忍不住想起那段时光,然后再想起肖楠。
当然最重要的是,云锦时知道俞黎的一个秘密,俞黎喜欢肖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爱情。
肖楠去世以后,他们两个人最后一次在常去的那家店里喝了一夜的酒,云锦时酒量一向不错,因此到最后都还保留着一些清醒。
俞黎醉的很彻底,他流下的泪水几乎等同于饮下的酒那么多,他醉的已经不能动弹,是云锦时搀扶着他离开那里的。
云锦时永远都会记得,到了马路边上,等车的时候,俞黎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推开云锦时。
他说:阿楠,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说:阿楠,再等一等我,我这就到了。
然后他扑向马路,不是云锦时拉的及时,云锦时每年就可以去看两个人了。
那是年轻的云锦时第一次知道,爱情从来不局限于男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