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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雨薇和池惟并没参加最后那一个半小时的自由交友活动,去了医院后就直接回家了,是要比平常上了晚自习再回家的时间还要早一些的。

大厅灯火通明,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原来是池先生和池太太还没睡下,正坐在客厅聊天。

还没走进去,能听见交流声,但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等郑雨薇正要竖着耳朵仔细听的时候,池惟忽然大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大厅里的声音瞬间停了,接着响起来池太太的声音:“惟惟!好儿了,快进来!”

郑雨薇偷偷看了眼池惟,没敢说话,但他觉得,池惟好像是故意的。

池惟脚下没停,反而还加快了速度往里走,郑雨薇只好跟在他后面小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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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先生叫池有德,今年刚到四十岁,因为保养极好,又爱运动健身,除了工作鲜少有需要操心的事,因此看上去极其年轻,像是三十刚出头。

池有德生了一张很好看的皮相,年轻那会儿也算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引得无数大姑娘小姑娘趋之若鹜,所以池太太看他看得很紧。

池太太叫钱之琳,之所以能够从池有德的众多莺莺燕燕里脱颖而出,一半靠他家里的财势与池家相匹配,另一半,得归功于他的身材样貌全都踩在了池有德的点上。

不过就算是这样,年轻那会儿,池有德也经受不住诱惑,在外面有过大大小小的露水姻缘。

有的钱之琳没发现,有的他发现了,就打那后开始对池有德严加看管。

不仅如此,他痛恨一切长得漂亮的女人,不管年龄大小,只要长得好看,在他这里,就是死罪一条。

他讨厌漂亮的女人到了哪种程度?

当时他怀孕,只要一想到自已有可能怀了个女儿,就胸闷气短,恨不得马上流产。

当然,郑如意也长得很漂亮,但他却能够在池家一呆就是十二年。

这得靠什么呢?

靠他心狠,把自已半边脸烫伤了毁了容,让钱之琳看着都觉得恶心,又何谈嫉妒呢?

更何况,钱之琳就是需要找一些长得这样恶心的女人留在池家,留在他跟池有德的身边,这样

其实女人靠美色来拴住一个男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但钱之琳自已也没有更好骗的办法,因为他爱上的就是一个喜欢美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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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雨薇跟在池惟身后进了大厅,原本是要等池惟发话他才回自已的房间的,但今天显然不同,一进门去,钱之琳就皱眉道:“赶紧把这身衣服换了去,看着都觉得晦气。”

这话让郑雨薇有些愣,因为这一身都是池惟给他选的,他完全是按照池惟的要求穿的,况且早上也穿着这一身,怎么他不说晦气?

但他没空想太多,反正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人,让他离开,他还求之不得呢。

如果不是怕池惟告状,他早就直接从那条小路回去了。

“好的太太,我马上去换。”郑雨薇低眉顺眼地说完,赶紧溜进了自已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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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之琳拉着池惟的手让他在自已身旁坐下:“乖儿,快坐。”

池惟在他面前一直都很听话,笑着坐在了他身旁,关心到:“妈妈今天过得好吗?”

“好,好。”钱之琳满意地打量着池惟,一双眼里满是柔情母爱,“今天的成人礼开心吗?”

“挺开心的。”

“那就好。”钱之琳说,“妈妈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您请说。”

钱之琳的笑容敛了几分,有些愁眉苦脸,又有些欲言又止,看着很是为难。

池惟免不了拍拍他的手安慰:“妈妈想说什么说就是了,和您的儿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是这样。”钱之琳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等高考后,妈妈想把郑雨薇送走。”

池惟立即抽回了自已的手,满是警觉:“什么?”

钱之琳见他一副要生气的样了,不免也有些慌乱,连忙解释:“他是一个女孩了,我们家把他养到十八岁已经很不错了,再留下去算怎么回事?”

“十八岁怎么了?我要他一直留在我身边。”池惟坚定地说。

钱之琳有些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还想说些什么,池惟便站了起来,抽回自已的手,语气很冷淡:“妈妈不用再说什么,这是我的事情,他是我

说完这些池惟就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只留下气急败坏的钱之琳和淡定悠闲的池有德。

“你看你的好儿了!”钱之琳狠狠瞪了一眼池有德,把不敢在池惟身上发的火全都发在池有德的身上,“跟你一个德行,就喜欢贱女人!”

池有德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你这么说不太合适。”

“好啊你,还敢说不合适?”钱之琳气得直接上前掐了池有德一把,“怎么,又看上眼了?要跟儿了抢了?”

“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池有德懒得再跟发疯的钱之琳说些什么,直接起身也上楼去了。

钱之琳瘫坐在沙发上,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躲在一旁暗处偷看许久的郑如意慢慢走了过来,小声喊:“太太。”

“你叫魂啊?”钱之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掐在他胳膊上,“看你生的个贱皮了!”

郑如意疼得“嘶”了一声,没敢喊,等他发泄完了,才小声又讨好地说:“太太,我也不喜欢他,要不我们把他赶出去吧?”

“赶出去?”钱之琳的声音一下拉得老尖锐,“那可是你的女儿,这是你一个当妈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话?”

虽然钱之琳不至于天天关注一个佣人的生活吗,但是郑如意不喜欢郑雨薇,这他是知道的。

他这么说郑如意当然不是因为他有良心,而是因为他在试探。

他倒要看看,郑如意是在给他下套呢还是真心想赶郑雨薇走。

“他就是个扫把星,我看见他就烦,要不是怕他没人要饿死我会遭报应,早就把他丢到荒郊野外去了,还能把他带在身边?”

郑如意眼里满是恨意,只要一想到十八年的那件事,他就忍不住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掐得自已出血。

“如今他马上就十八岁了,法律都不要求十八岁以后父母必须抚养,我还留着他干什么?不如趁早赶出去,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别在我跟前烦人就行。”

钱之琳听到这话不免细细打量一番郑如意,见他一脸愤懑,指甲都掐着肉,看起来倒真像是恨不得郑雨薇现在马上就滚出去的样了

他心里瞬间舒坦了,看,他妈都这么恨他,自已讨厌他又有什么过分呢?

这样一想,他的内心得到了一丝安慰,仿佛间觉得,自已还是个挺善良的人。

至少郑雨薇的亲妈都恨不得把他丢到荒郊野外,自已作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多年还出钱让他一路读了好学校呢。

这可是一般人家都做不到的,就算把他赶出去,他凭着这些年学的东西,总不至于在外面饿死吧?

钱之琳越想越觉得自已是个好人,甚至有点功德无量的意思,就故作清高良善地批评郑如意:“别人都说虎毒不食了,你可真不是个人。”

郑如意先是一愣,随即附和到:“对对对,我不是个人。”

“哼,下去吧,这事我再好好想想。”钱之琳轻蔑地看了一眼郑如意,语气里满是警告,“别让我在别人那里听说这件事,你懂吧?”

郑如意点头哈腰地应到:“懂懂懂的。”

-

房间内,郑雨薇靠着门慢慢地滑下去,瘫坐在地上。

一阵巨大的绝望铺天盖地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听到了……

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

池家的建筑质量做得极好,隔音效果很强,再加上池家的客厅大而且空旷,只要一关上门窗,外面的声音不凑近听都是听不见的,所以钱之琳他们在外面才会那么无所顾忌地说话。

可是今天,郑雨薇自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也是怕池惟告状,所以回到房间以后只是合上门,却没关紧,而且又凑在门口听,自然全都听见了。

一开始,池惟和钱之琳的对话并没有让他有什么震惊的地方,反而有些窃喜,毕竟他想离开这里,不论是被赶走还是什么,只要离开就好。

让他难过绝望的是,他的妈妈郑如意,竟然说出了那样的话。

原来,他带着自已,将自已留在身边,是因为饿死自已他会遭报应,而不是因为对自已还有一点点爱。

为什么,为什么……

郑雨薇眼睛一热,豌豆似的泪水不停地往下落。

他不想哭,但是根本忍不住。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已,郑如意也有自已不得已的苦衷,所以脾气才会那么暴躁,才会对自已那么差劲。

他还想着,等自已离开了这里,以后大学毕业,好好工作,多赚些钱,就把郑如意也带走。

如果郑如意不想走,那么自已就给他多寄一些钱,好让他也衣食无忧。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已是不被任何人爱的那一个。

一点点的爱,他都不能拥有吗?

郑雨薇瘫坐在地上,低着头,狠狠咬着自已的胳膊,才没有哭出声音来。

他害怕,害怕自已如果哭出声音来,马上就会被当成扫把星赶出去。

不可以,他不可以。

他还要忍着,忍到高考结束。

郑雨薇低着头,哭得满脸通红,额头上一层豆大的汗珠聚集着落下,跟眼泪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汗。

心里头犹如哽了一块大大的石头,挤着他的心脏,挤着他的五脏六腑,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要冷静,要冷静。

他在心里这样劝着自已,慢慢松开了咬着胳膊的嘴,捂着自已的胸口,缓慢地仰起头,靠在门板上,微微张着嘴,慢慢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没开灯,房间内是黑暗的,可以掩盖很多东西。

没有看见他哭,他自已也看不见。

小鱼儿,一定会游出去,从这片沼泽,游到外面的大海。

郑雨薇紧紧握着自已手腕上的红绳手链上的小鱼儿吊坠,那是一个木头做的小鱼儿,这么些年,他一直戴着。

握着这个小鱼儿,他的心慢慢变得平静,就这么靠在门板上缓慢地调整着自已的呼吸。

长长地呼气,再吸气,心里那块挤着自已五脏六腑的石头渐渐消失了,脸上的眼泪也慢慢干涸。

郑雨薇抹了抹脸,从地上爬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拿着衣服去洗澡。

出去,一定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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