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极冷静,与站在他案上神情悍厉的付乘风正好一正一反。
他的话也正打在猛失了头脑的众将心坎上。
必竟大家还是厌于征伐的,何况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正是群情错乱之际。
只见庞宽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绢,看那绢就知是上谕用纸,只听庞宽道:
“众将接诣!”
众人犹有犹豫,只听付乘风注目在最胆怯的一人脸上,双目如冰,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个管粮草的头目卢玉胆中一寒,又膝一软,就跪了下来。
他本也是王敬节的人,他的妹了就是王敬节最宠爱的妾,但平素虽倚强仗势,这时反最是膝软。别的与王敬节关系较远的将官见他都跪了自已还有什么不能接旨的,也就跪了下来。
人人都有从众心理,虽然付乘风仅一人,庞宽连上他在帐中的随从也不过十来人,但他们身后有一个他们已宣之在口的强大的朝廷。
本还有犹豫的,见跪得人渐多,不由膝下一软,也就跪了。跪的人越多,对余下的心理越有压倒之势,人人心理不由都想:
“王敬节对我又曾如何,不见得为他就得和朝廷对抗的。”
何况,眼中还有一个提着血淋淋人头的付乘风。那些与王敬节关系密切些的最后也抗不住众意一个个跪了下来,最后只剩下高平与吴昌颜两人。
他们相顾一眼,心中一叹:“大事去矣”,高平心中恨恨了一声:“都是没主心骨的窝囊废”,他虽恨众人这么快背叛恨得牙痒痒的,但时势比人强,“脱”地先后两声,先是他们手里两把刀落到地上,庞宽在有第一人跪下时,就已不看他们,注目手中黄绢,朗声而念:
“圣谕,悖德乱孝欺惑朝廷之汉中将军王敬节伏诛之后,令庞宽暂代其职,一众兵马,听其调度。其余将领,既往不咎,各升一级...”
以下是一个个人名各任什么官职,也亏得他在一晚之间,就已筹度谋划得如此详尽。
众将听着自已无罪,还升高一级的官职,在庞宽那么平淡拖长,甚或有些厌倦的声音中,就似受到了一种催眠,一颗心渐渐安稳,甚或有一种
宣职抚慰,处理王敬节后事,安顿众将,整军备袭就已耗尽了一上午时间。
付乘风看着日影,知道随着时间的拖长,今日之事,大体算成了,只觉后背一阵冷汗,看着宣“旨”时跪在地上的众将,不知怎么,他不由又为他们感到一种生的悲哀。
人都是渺的,别看这些将领也在都曾在阵前军中,十荡十决,但、他们其实比谁都更需要轶序,渴望服从一个轶序,依赖那个轶序给他们本已游荡迷离的生一个方向。
不知怎么,付乘风此时心中,并没有成功的喜悦,而只有一种无限的悲哀——人生到底是什么,只是这样如众将般,渴望钻进一个秩序中那么妥帖地听令而行吗?
他们不怕杀人,只要是有轶序指导的杀人,付乘风在这纷乱中忽似看到了一个饶眼,那是一双镇定的、有些悲凉的望着生命的眼,他也领率着数千了弟在沙漠间游牧,所有的眼都望着他,可有人知道...他的寂寞与所面对的压力吗?
自由,只有自由才是对人生最大的拷问与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