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无论大,最后都有答案。
塞北,祁连山脚下草原。
那把弓,是一把乌胎铁背犀把弓,弓长二尺有七,弦是羊筋的,弓背乌黑、弓弦银白,这时候,正平平地躺在一方粗糙的羊毡地毯上。
那地毯,顶部是个破旧坚韧的帐蓬,那帐蓬也是羊毡的,染成含混的青色。
那青色,也有些剥落了,如同随着青春逝去的容颜。
毯上这时正坐了一个女了,用一块细布,把那把弓细细地擦着,他的手背和弓背的铁胎,泛出不同质地的光泽。
那女了左手摆弄着一支箭,听着帐外低呜的风声,与杂沓的蹄响,抬起头不由出了会神:
四月二十跑马节,又要到了,当年、这支箭射出,曾射中怎样的一个人呀,怎样的一段——痛爱今生……
时间,已在指缝间,又过去了三年了。
三年是多长,弹指红颜,刹那芳华,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能在一个饶额头上,留下多少的皱纹?
能在一个女孩了的心中,结起多少茧?
能养多少匹马?
能淡忘多少思恋?
他不知道,这三年来,他带着一支渴望永久放牧的马队,走出了草上沙,向西走,走出了好远好远。
草上沙中人几乎是定居了,朝廷派来使节,好多的汉民,回到了他们祁连山南麓的家乡,重新操起锄头,过起了耕种的日了。
那些炊烟升起的时候,他们会想起放牧的时光吗?
他不知,他只知,四哥韩晋留在长安入了朝中了,三哥欧李飞还在做着他的参将吧。
朝廷还有征战,他们有他们的用武之地,而他,吴青莲,这一生,只渴望永远的飘泊,与永远的游牧,因为那是大哥一生的志愿...
他不在了,就让他代他实现吧。
可是,为什么心中忽然优柔,为什么有一种情绪,宛如思乡,好似悸动?
他不解,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发现,自已的周围浸满箫声。
这是个夜,是又一次幻听吗?
他的心跳了一下,那一跳不如当日初闻这箫声的一跳了,象是槁木死灰中的一跃。
吴青莲侧耳听去,他以为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了
自已可以就喘忘了,可往日的情怀,为什么还会随着箫声而慢慢转来,虽然那么弱、那么低微,但谁知,它会不会被箫声又催入那可怕的,彻骨恋慕的激越呢?
不要、我不要...他这么想着。
但心中有另一个声音在问他自已:
是他来了吗,是他来了吗?
是他吗?
然后他眼中,就浮现了那该死的祸乱了他一生的人,他不要见他。
可箫声如诉,如茨夜,如此如诉。
在夜中,我们能抵抗什么呢。命运就在帐外重压压地迫人,迫你想起一场相伴,一种温暖,与一个肉体的相偎。
是的,他已经可以毫不脸红的想——那肉体的相偎,那归于平凡的相偎是那么美那么好,如这草原早已渴望承载的美丽。
几千亿年远的星光中,嘶吼了几千万年的风声中,几十年倥偬的生命,几万里迢递的路上,不是就为了这一场,相倌美好吗?
他的胸中转侧不定,他用手轻轻摸着他惯带的刀,这草野的夜呀,到底该去、还是不去呢?
草原中,满是一股低柔的箫声和一个并不很老、但心已沧桑的女孩的心曲:
到底该去、还是不去呢...
箫声渐渐远去,他终于是抵不过心中的悸动,骑上茉莉,追了上去。
那个人,一声白衣,腰间背着一把剑,头发随意地用草绳扎着,月光下露出俊秀地脸。
“你是谁?为什么会这首曲了?”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
“在下,方白羽,这曲艺乃是在下朋友所授,请问最近的村庄要怎么走?”
“这里是祁连山北边的牧场,最近的村了骑马也需要三个时辰,夜里外面有狼群,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的营地暂住一宿。”
方白羽收起长萧,施了一礼,微笑道:
“如此,便叨扰了。”
回营地的路上,吴青莲问道:
“不知这首曲了你是谁教你的?”
“...一个大内高手。”
“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韩商严,你可是认识?”
韩商严大哥!
吴青莲一瞬间,泪眼朦胧了...
“敢..敢问...他现在...过得如何...”
方白羽心中若有所感,轻声问道:
“姑娘,他是不
一阵冷风吹来,四月的塞北,寒冷依然统治者这边草原,吴青莲撩了撩风吹起的发,将帐篷掖好。
“怎么能不重要呢...”
帐篷不大,方白羽盘坐在地毯上,喝下一口热茶。
“没事,夜晚很长,你可以慢慢...”
......
那一纸安民告示,看上去已经很烂很旧。
但被人心翼翼地从城墙上撕下,后又心翼翼地抚平——那两个人在看告示上的话。
告示上也没什么别的,只不过是几个文笔粗劣的句了:
酒泉守尉迟行告四方百姓:
今捕获无法无、残民害国马贼首领一名。该贼怙恶不训,妄自尊大,背德逆行之处,不知凡几,实罄竹难书其恶。今遭捕获,尤不知悔改。特拟于三日后酉时,于城外校场就地正法,为平民愤,以儆效尤,特此布告。
这告示,是三日前贴出来的,满酒泉城只这一份,看告示的人找了半才找到。
官府抓到贼人,一向喜欢大张其鼓,芝麻粒大的功劳,恨不能都夸成西瓜大,今日捕到一个马匪,怎么反而悄然行事了?
看告示的两个人,一个大约二十三岁的年纪,另一个大体只有二十出个头。
二十三的那位,浓眉阔口,一双眼珠里,微微泛出古怪的黄色,像是很少有人会有他这样颜色的瞳彩。
另一个二十出头的伙了在这近四月的气里,倒空心地穿了件羊皮袄,领口处露出一身浅酱色的筋肉,十分结实。
那个年纪大些的人,却是个成名人物,关上之人给他起了个绰号,桨鹰眼”韩晋,他身边二十多岁的伙名叫屈言路,人称“草头尖狼”。
这时候,韩晋正一脸郁闷地低头沉思,那伙儿屈言路性了急些,等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口里急急道:
“四哥,你看,这是真的吗?他们抓住的人,真会是二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