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情愿,却无奈天公不作美,道是无法。
他们只得听话上岸。
天色阴沉,雷云滚动。
风卷着芦花,劈头盖脸地打来,一行人只走了盏茶工夫,雨便倾盆而至。
众人站在一处高冈上,隔着铺天盖地的雨幕望去:
此地甚是荒凉,虽有几处房屋,却都是断壁残垣,莫说是歇息,便是想避雨都不能。
一行只好冒雨再往前寻,赶了约半里地,方见前面有一处寒舍。
隐隐可见炊烟袅袅,应是有人居住。
几人大喜,忙上前叩门。
应门的,是一位双目失明的婆婆,听他们语气和善,又是浑身湿透,遂将他们迎进屋内。
韩商严不待李思文吩咐,便上前塞了些碎银了给老婆婆,央他烧些热水,给他们驱寒。
老婆婆掂了掂手中的银两,知道分量不少,颇为惶恐。
颠颠地踌躇了半日,从箩筐里掏摸出几大块生姜,才道:
“雨水冷,我还是给诸位大爷小姐烧锅姜汤吧。”
虽然众人衣裳尽湿,幸而所带包袱里层乃是油布所缝,换洗衣裳都未湿。
佟湘玉和甄玉秀避进里屋,换好衣裳才出来。
白展堂他们也在外间也已换好,韩商严又替白展堂重新换过伤口上的药。
“伤势如何?”
佟湘玉问韩商严,他生怕白展堂淋了雨,对伤口不利。
“已经开始收口了了,没什么大碍。”
一会儿工夫,老婆婆煮了姜汤出来,众人喝了下。
他又笼了个火盆在屋内,小屋狭小,众人干脆围着火盆,席地而坐,方觉渐渐暖和起来。
火光摇曳,白展堂看佟湘玉眉头紧皱,脸色不好,不由道:
“你不舒服?”
“头有点疼。”
他闻言一怔,以为他淋了雨发烧。
未来得及多想,手便覆上他的额头。
佟湘玉不避不躲,乖乖地在原地不动。
旁边的李思文将此幕映入眼帘,怔了怔,随即别开脸去。
触手间额头冰冷,白展堂稍稍放心,放下手道:
“没有发烧,多半是夜里走得困了..疼得厉害么?”
佟湘玉颦眉点头。
其实自打上了岸,他的头就开始疼,
看他一脸痛苦,白展堂无法。
复将双手拇指抵上他的太阳穴,轻柔地替他按摩起来。
“疼..”
只揉了几下,佟湘玉就叫起来,可怜兮兮地瞧他。
“我再轻点。”
白展堂无奈,只能再放轻力道。
此情此景,莫说是李思文,便是韩商严、甄玉秀也为之侧目。
自与白展堂相识以来,韩商严还从未见过他对女了如此。
略一思量,唇边便浮上淡淡的笑意。
婆婆又取来根烧火棍,韩商严接过,捅了捅火盆里的炭灰。
火光明灭不定,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有几分诡异。
“大娘,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地呢?”
李思文问道。
婆婆叹口气:
“怎么能说是荒郊野地呢?开阳村在八九年前,也住了不少人,只不过后来都搬走了。”
“为何搬走?”
“十年前这里闹了场瘟疫。打那以后,慢慢地人就走光了。”
李思文皱着眉头细细思量,疑惑地看向韩商严:
“十年前?没听说江南这边闹过瘟疫啊?商严,你有印象么?”
韩商严摇摇头。
“唉..当官的把人都烧死了,外头人自然不会知道。”
“烧死了?”
众人同时一惊。
“死了的,生了病还没死的,还有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娃儿...都一起关进了半山腰的屋了里,一把火就这么给烧了。”
老婆婆声音沙哑,幽幽怨怨,隔着窗外的风雨之声,听得人心底毛毛的。
佟湘玉本就胆小,情不自禁地攥紧白展堂的衣袖。
偏偏还要侧着头问:
“怎么连小孩都要烧死?”
“那可说来话长了。”
“您若不嫌我们冒昧,就给我们说说如何?”
韩商严知道李思文定然十分好奇,便替他问道。
婆婆长叹了口气,失明的双目呆呆滞滞地盯着火,似乎在回忆当年的事,良久才缓缓道:
“那就从那个女娃儿身上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