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山中的鸟吟都停止了,慈悟郎还未回来,塔拉开始担心,虽说爷爷很强,但也是个瘸腿的老人,会不会在路上被熊吃掉了?
塔拉越想越担心,干脆带上日轮刀出门寻人,按照慈悟郎的责任心,绝不可能彻夜不归,大概率是在回来途中发生意外,先在山中找一下吧。
确认各处紫藤花香炉完好无损,塔拉带上日轮刀踏进黑夜之中。
与日间的沸腾不同,夜晚的深山静谧又凉爽,塔拉甚至感觉有点冷,她的刀是慈悟郎之前用剩下的,刀拵已经有些磨损,在夜色中已经反射不出什么光芒。
塔拉屏息静气,用幻术掩饰自己在林间走的飞快,这一年无论体力还是灵敏,她进步了不止一点,偶尔几次偷懒也能逃过慈悟郎的眼睛……大概.
塔拉强烈怀疑爷爷早就发现了,只是假装不知道,容忍她的”撒娇”而已。
不远处传来啃噬声,时不时夹杂一两声低沉的吼叫,似乎是熊?
希望不是爷爷。塔拉默默祈祷,走的更加急促。
啃噬声一阵又一阵,令她想起曾经在科教频道中看过的肉食动物进食场面,老虎锋刃的利齿轻易便贯穿了羚羊的骨头,她家音响中便传出这种一顿一顿的声音,听的塔拉骨头都跟着一起痛。
塔拉已经脑补出慈悟郎被一点点吃掉的画面了,连忙加快脚步,借着朦胧不清的月色,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是个人?
嘎吱嘎吱的声音令人头皮发炸,塔拉已经能闻见浓郁到空气都变的湿润的血腥味,这已经不是熊能做得到的事吧?
和她猜想的差不多,鬼,吃人的恶鬼,与科教频道中的狮子一模一样,而塔拉的第一反应是:这牙口挺不错。
不对,现在不是想牙口的时候。
塔拉收回多余的思绪,悄悄摸到前面,借着朦胧月色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作为黑手党,塔拉之前看过不少恶心玩意儿,但吃人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她只觉得每个毛孔都长出针般难受,气息一个不稳便暴露了踪迹。
眼前的恶鬼缓缓抬头,血腥味混着淡淡的腐臭袭来,塔拉下意识屏气
,迅速冷静又隐匿进黑夜。
尸体并不是慈悟郎的,塔拉轻手轻脚走到鬼身后,一小片雪白的脖颈映入眼帘,只要把刀砍向这里就可以……
塔拉高高举起日轮刀,手臂因为紧张恐惧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就这么举着刀,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嘎吱嘎吱的声音,汗水沿着细长的眉毛滴进眼中,她只得紧紧闭着双眼,以免睁开就受到汗水攻击。
“啊呀呀,这孩子长的真可爱。”温温软软的语气,和塔拉平时说话的调调一模一样,面上听着温和,其实内部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感情,而且听着比塔拉还要温柔一些,也就意味着心更黑、手更狠。
刺骨的寒冷从背后传来,塔拉下意识就地一滚。
“是个身手灵活的孩子,很不错呢。”声音如初夏池塘上的露珠般沁人心脾,但在塔拉听来完全不同,语气中蕴含着的杀意是如此冰冷真实。
塔拉虽然和慈悟郎混了一年却完全没掌握到他的武士精神,大脑里还灌满了迪诺教她的‘狗命要紧’原则,所以第一反应是跑而不是打,她确实很喜欢与强悍的对手战斗,但实力超出太多时她还是认为命重要。
“童、童磨大人!?”啃骨头啃的嘎嘣脆的鬼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捏碎脑袋,从反应来看还没死。
塔拉转身就是一个幻术,四周景色变动,原本只是普通哦深山老林突然从地底冒出浓浓岩浆,童磨头发因受热而微微卷曲,他已经能闻到头发燃烧的焦臭味。
打开扇子,轻轻一挥,空气迅速冷却,又很快燃烧起来,连放出的血鬼术都被融化,变成一滩水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童磨眼眸微眯,笑的很开心,没有什么比猎物逃脱前的追逐更令他感到愉悦了,几百年的时光对他来说过于漫长,他可就指望着这点乐子度日。
然而过往的猎物不是太弱就是太怂,轻而易举就失去了生命,除了吃琴叶时让他心绪波动了那么一会儿,其他人对他来说并无区别。
现在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令他充满兴趣的人类,自然不能放过。
只是这幻术看起来有点难搞的样子。
反正
是不死之身,烧就烧吧。童磨这么想着,任由岩浆冲刷着脚背,在最开始的刺痛过后,只要不去看它也就没感觉了。
童磨从小就是个很聪明的小孩,没多久就发现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对塔拉的兴趣愈发深厚。
“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教我幻术?”童磨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卑微,目光缓慢扫过已经被岩浆淹没的森林,看起来颇为苦恼,“哎呀呀,找不到人的话可就麻烦了。”
和平时与慈悟郎的小打小闹不同,塔拉这次是拼尽全力。
幻术只有虚实结合才能做到最大的真实化,所以塔拉真的点火了,森林里点火这个行为非常不可取,被发现塔拉就要面临三到七年的有期徒刑,然而命要紧,所以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宽大的极乐教教主袍被火苗吞噬前,童磨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嚣张的无视了它继续向前走,直到后背被货真价实的灼烧感包围,童磨痛的眼泪水哗啦啦往下流,如果是落泪成珍珠的小美人鱼,他此刻肯定已经是富翁了。
塔拉怕火烧大了燎着山顶的狯岳,趁他落泪时连忙跑了。
“这样不行呐~伤害别人会遭报应的哦。”童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塔拉下意识发起攻击,成堆的奇怪触手从四面八方传来,紧紧捆住他的手脚。
塔拉唇角微勾,渣渣,和她比还差远了。
……话虽这么说,逃跑的步伐一点都不带停。
只来得及听见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接着脖子一凉,塔拉反应极快,却还是被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被割喉的恐惧如影随形,每一寸肌肉都被调动起来。
拼尽全力奔跑,还没跑出二里地就脚下一空,不受控制下坠。
幻术?塔拉心中惊疑不定,下坠的感受如此真实,在摔落地面的前几秒及时调转位置,勉强稳住身形,脚板却还是震得生疼。
塔拉打量着四周的景色,面色平静,心中却早已开始骂娘。
她在一间典型的日本茶室中,面积很小,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木柏香,柔和的月光透过圆形障子纸留下朦胧光线,正中央是一张小方桌,上面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
塔拉确认这不是幻术,她只是非常好奇刚才那个鬼做了什么她才会瞬间从深山老林跑到这么典雅的茶室。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茶室的小方门被拉开,一名穿着考究的妇人钻了进来,看见塔拉时愣了一下,接着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
语调柔和慈祥,而且明显是个人类。
塔拉也很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不过在弄清事情前她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嘴巴一扁,眼泪哗哗往下流:“我迷路了。”
“是被教主新捡回来的孩子吗?”妇人温柔的将她搂进怀中,用柔软的指腹抹掉她的眼泪,声音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柔和温暖,“乖,乖~不用怕了,在这里我们很安全。”
塔拉懵里懵懂的和她离开茶室,去了她口中的‘宿舍’。
在塔拉看来这只是一个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大房间,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最大的看起来不过30左右,最小的似乎只有六七岁。
“这些都是被教主捡回来的人。”妇人在她身边坐下,眼神流露出丝丝感激与伤感,她低头看着柔嫩的掌心发呆“我们都有着悲伤的过去,如果不是教主,恐怕早就失去性命了。”
塔拉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没有掌纹也没有指纹,掌心遍布着狰狞的伤疤,看起来异常可怖。
妇人朝她温柔一笑,说:“我叫佐藤美子,你和她们一样叫我美子姐就行了,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塔拉。”塔拉微笑,心里猜测着教主会不会就是刚才看见的那个鬼,便问,“美子姐姐知道教主的名字吗?”
“似乎是叫童磨,姓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都要称他为教主大人哦。”美子点一下她的鼻子,“塔拉你是外国人吧?”
“嗯嗯。”塔拉眼眸微弯,看起来柔和又温顺,“我有意大利血统哦。”
其实她也搞不清自己的血统,不过是在意大利孤儿院被九代目发现的,那应该就是意大利人……吧?
算了不想了,在离开日本之前她就是个被抛弃的混血儿,虽然不少人讨厌外国人,但对于不能选择命运而被迫出生的孩子,他们还是以怜
悯居多。
塔拉不介意受人怜悯,只要不是防备,她就能躲在暗处等待机会,或逃跑或一击毙命。
美子一听果然心疼坏了,把她抱的更紧:“这个年代的坏人太多了。”
声音低沉,似乎意有所指,也不知是在安慰塔拉还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