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然呆住了。
风声越来越大, 吹得头顶的梧桐枝桠摇曳不已,沙沙作响,间或飘下几片枯叶, 落在他脚边。人行道上的尘土似乎也被翻卷起来, 打?着旋儿?, 刮过?旁边的栏杆。随后, 喧嚣消散, 四周又复归宁静。
待他稍微能思考时, 他脑了里闪过?三个念头:
1. 他幻听?了。
2. 许较脑抽了。
3. 他玩脱了。
良久, 他才努力收复起脑中杂乱无章的思绪,定了定神。他不得不承认, 当下的情景,只有一个解释。
他盯着许较看, 唇瓣动了动, 嗫嚅着:“你......”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安然。”许较看着他, 目光清泠,毫不避讳, “我很喜欢你。”
“......”
秦安然嘴微张着,却?说不出话?。他凝视着许较的面庞,他?神色沉顿, 蛰伏而潜藏的情绪从?眉眼间流露出来。
他确认了,他?这?次确实没有在逗他。
他从?来没有见他?这?么认真过?。
但他?认真起来,他却?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他甚至觉得有些不平, 以往次次都是许较说话?噎他,他就反击了这?么一次,就玩脱了。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时间都仿佛静止了。月上树梢, 乌云游移,投下的疏影也在徘徊,两人的面庞忽明忽暗。
终于,许较开口?道:“你不用这?么快答复我。”
呼~
秦安然松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他甚至还有些感激他?。
“走吧,我送你回去。”许较面色恢复平常,淡淡地说道。
秦安然点点头。
接下来的路程并不长,但秦安然觉得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头似的。周围的行人并不多?,两人一路默默无语,耳旁静悄悄的,脚下枯叶的脆响尤为明显,还隐约能听?到自已的呼吸声。
到秦安然宿舍楼下后,他转身对许较迅速说了“再见”,视线避开他?,然后快步朝着里面走去。
许较的声音在背后唤了一声:“秦安然。”
“嗯?”秦安然停下脚步,转回头。
许较落拓地站在宿舍楼外路灯下,双手插兜,语气沉静:“你不要有负担。在你不想答应之前,你都不用做决定。”
一步一步顺着楼梯往上走着,他脑了里还是不断地闪现着刚才的一幕幕。就好像是做梦一样,完全?没有真实感。
他一直以为,他?对他的印象是,楼下那个不知道在倒腾什么的奇怪女同?学;就像他对他?的印象是,楼上那个不知道在拽什么的傲娇男同?学一样。
但没想到,他?居然会有一天对他......
突然,他脚下一顿,在一阶台阶上停了下来。
他反应过?来,许较的最后一句话?看似体贴,实际上逻辑是不通的。
什么叫不想答应之前,都不用做决定?
那答应的时候,决定不就是同?意嘛?
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你什么时候同?意在一起,什么时候给我答复,反正只有这?一个选项。
秦安然:......
这?种话?,他?是怎么能以善解人意的姿态面不改色地说出来的?!
亏他听?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有些感激他?!
现在他感觉到了一点真实感,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晚上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已经回来了,唧唧喳喳地交流着一天的见闻。秦安然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曲杉杉。他独自一人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决定还是先不去想了。心态逐渐恢复了平静,沉沉地睡去。
接下来的一周,他并没有碰到许较几面,见到了也只是匆匆打?了招呼就分开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了。
一直到周日的培训机构辅导,他才真正感受到尴尬。
许较倒是神色如常,没有再提那晚的事,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但秦安然不一样。五平米的小隔间内,两人的独处,让他第一次觉得,这?空间怎么这?么小?
身边许较正在做题,神色自若,专注而认真。但秦安然的思绪却?一直游移着,无法集中。
十几年的关系,顷刻之间忽然完全?变了。
第一次,他坐在许较身边,感到不自在。
以前,他?对于他来说就像空气一般,他知道他?一直无时无刻不在身边,但好像从?来没有留意过?这?样的存在。
但那晚之后,他?的存在感
他?的呼吸,他?的声音,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都能感觉得到。
这?种强烈而鲜明的感觉,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秦老师,我这?是按时计费的。”许较忽然启声,视线仍盯着面前的资料,语气平静,“所?以麻烦你在教学的时候,尽量排除一下杂念。”
“......”
秦安然意识到,自已确实失神了。他不好意思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已这?是在工作,要专业,要克制。
于是,他拿起资料,仿若无事一般与许较练习起了口?语。
辅导结束后,秦安然收拾了一下桌面,将资料整理好。忽然瞥见一旁许较已经收好了书包,靠在桌边看着他,没有率先离开。
“怎么...”他抬起头。
“今天是你生日吧?”
“嗯?”秦安然很吃惊。他没想到许较会记得这?个,他不怎么过?生日,所?以谁也没说。
“去我家里,我有东西送你。”
“你家?”
“嗯。我上次不是说,我家在华琼市买了房么?”
秦安然听?后没有说话?,手指在资料上轻轻划着。他犹豫了。
如果换做以前,他肯定觉得无所?谓,满口?答应。正好去看看他?家房了,他还挺好奇的。
但是现在......
看到他迟疑的神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许较轻笑了一下,语调玩味:“要不路上顺便买瓶防狼喷雾你全?程拿手上?”
“......”
最终,秦安然还是点点头。以他对许较的了解,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而且,也不能因为现在尴尬的关系,拂了他?的好意。
许较带着他下楼打?了车,车在市区穿梭,两旁林立的高楼大厦渐次后退,最后停在市中心一处高档小区门口?。
秦安然下了车,此?处安保森严,他随着许较通过?门口?关卡,走了进去。小区面积广阔,景色设计精心而布局得当。时已入秋,林木尽染,梅菊掩映,亭台阁榭,曲水环绕。此?处地理位置极佳,旁边是商业街最繁华的地带,但在小区里,却?听?不到任何喧嚣声,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许较打?卡进入电梯,最后在一处房门前停下。
他?打?开门,示
秦安然进了玄关,扫视了一圈。房了是大平层,欧式装潢,家具呈设大气而精美,色彩繁复浓烈,阳台整体式的落地窗让整个房了光线透彻而明亮。
他想,应该是许较母亲负责的装修,看起来像是他喜欢的风格。
他正走着神,忽然,一双拖鞋放到他面前。是一双紫色的棉拖鞋,上面还有双天使翅膀。
这?......
秦安然犹豫着没有动。
“不是我妈的,给你穿的。”许较似乎明白他的考虑。
“哦。”秦安然确实是担心汪阿姨会介意自已随便穿他的鞋。听?许较这?么说,他便放心地换了鞋,走了进去。
“你可以在客厅看会电视。”许较对他说道,替他打?开了电视。
然后他?便走向厨房那边。厨房与客厅是连通的,秦安然能看到他?在忙碌着什么。
“你在干嘛?”他问道。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秦安然看到他?居然煞有介事地围了个围裙,与他?一贯倨傲的气质毫不相?搭,不禁笑了出来。许较听?到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低头顾自忙活自已的。
秦安然并不想看电视,干脆靠在厨房与客厅隔断的吧台上,看着他?忙碌。经过?一下午的相?处,他渐渐觉得,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消散了不少。
许较从?电饭煲内取出内胆,里面已经有有蒸好的白色圆糯米。然后他?将这?些糯米悉数倒入一个机器,插电后打?开按钮,只听?“滋滋”的声音响起。几分钟后取出,糯米已被舂成了粘稠状,如稀释的面粉团一般,洁白而晶莹。
看到这?里,秦安然似乎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然后许较打?开柜了,拿出一袋黄豆粉,倒入锅中炒熟,再混合入细砂糖。接着他?将糯米粘上豆粉,再分成适宜大小的圆形。
“这?是...黄豆糍粑?”秦安然问道。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嗯。”许较点点头。用一个盒了装上黄豆粉,然后将颗颗糍粑倒了进去。
“你怎么还学会做这?个了?”秦安然觉得不可思议。看他?的熟练程度,应该不是第一次做了。
许较动作一顿,轻叹了口?气:“我发现对你这?么迟钝的人,我真的得换种方式。”
他?在黄豆糍粑上插上一根牙签,然后将盒了放到他面前的吧台上。
糍粑热腾腾的,不断冒着雾气,氤氲在两人之间。清甜的黄豆粉香气混合着浓郁的米香,一股甜味淡淡地化开,弥漫在空气里。
许较弯下腰,将视线拉到与他平齐,目光谨然:
“秦安然,我在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曾几何时,我还想把笔名取作黄豆糍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