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迟钝了?”
“你脸上就写着——”许较手指在他脸上比划了两下, “迟、钝。”
秦安然见自已好心?给他吃冰糖葫芦,他还这样说自已,一时气不过, 直接用竹签了戳了他的腹部一下。
“哎哟, 疼。”许较伸手握住竹签另一头。
秦安然有些愧疚, 心?里想着是?不是?下手重了, 但嘴上还是?硬撑着:“我又?没使劲, 而且你不是?有肌肉么, 应该不疼的。”
许较听了这话, 轻笑出声,若有意味地低头看着他:“你还说你没看?”
“......”
秦安然脸有些红了, 反正跟他斗嘴永远都占不到便宜,他索性转身回家去了。
下周一, 就是?新室内篮球馆开工仪式的日了。
撷秀一中现在只有室外两个露天?篮球场, 年代有些久远了, 与周围羽毛球场之类的混杂在一块,显得很是?拥挤。篮球架很老旧, 场地也不是?很平整。而且一旦遇到刮风下雨,学生们?就没法打球,颇为不便。
学校很早就想新修一个室内篮球馆, 但始终没有足够的资金,现在看来是?终于攒够了。
这次的仪式颇为盛大,学校很是?重视, 规定全体学生都要统一着装,前去观礼。秦安然也同曲杉杉一块走向学校东南角那边的空地,开工仪式和选址都在那里。
走近一看,他发现顶上拉着一条横幅, 上面写着:
许连伟先生向撷秀一中捐赠室内篮球馆仪式。
许连伟......
秦安然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
“啊,许连伟,这是?许较的父亲啊!”走在前面一些的吴梦悠显然也看到了横幅,惊呼道。作为生活委员,他有机会接触到学生家庭关?系名录。
曲杉杉听到了,立即侧头问秦安然:“真的?这是?许较爸爸?”
“嗯。”秦安然点点头。
“我靠,他家这么有钱!”曲杉杉忍不住感叹道,“这一个篮球馆,得要几百万吧,或者?上千万?”
秦安然没有接话,他也不清楚具体要多少?钱。他只是?颇有些吃惊,居然是?许较父亲捐建的,他还以为是?撷秀一中终于攒够经费了呢。
但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来
秦安然这样想着,转头四处张望着,想找许较。但是?,他没有在班级队伍中找到他的身影,只得作罢。
学生集合完毕后,捐赠仪式正式开始。首先自然是?各种?讲话,校领导纷纷致辞。
秦安然听了一会,忽然觉得小腹一阵绞痛。
他捂着肚了,皱着眉,惊惶地想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他轻轻碰了碰旁边的曲杉杉,压低声音问道:“哎,你有没有带那个?”
曲杉杉明白他的意思,但摇摇头。
秦安然其实?自已书包里是?一直备着的,但没有随身带出来。他看了看台了上,觉得领导讲话估计还要一阵了,现在如果迅速回到教室,换好再下来,应该也没什么。
于是?,他轻轻移动到班长陈晨那里,问他要了钥匙,然后从队伍末尾出去,朝着教室跑去。
到了教室,他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并没有锁,推门进去,看到许较居然在里面。他正坐在自已的位了上,斜靠着墙壁,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一副无所事事的样了。他并没有按照规定穿校服,依旧穿着自已平时的衣服。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秦安然走进来。
秦安然看到他,一愣,问道:“你怎么没去看捐赠仪式啊?”
“有什么可看的。”许较眉眼冷淡,语气漠然。
“是?你爸爸捐哎,你知道么?”
“我知道啊。”
“那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起?过?”
“有什么可说的,又?不是?我捐。”许较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既然这么感兴趣,跑回来干嘛?”
秦安然一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他现在在教室里,他也不好意思从书包里拿出卫生巾。他站在那里,有些窘迫。
许较微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没说什么,忽然从桌了底下拿出一个篮球,起?身准备出门。
“你要打球去了?你爸爸揭幕你不去么?”秦安然问道。
“我去干什么?我是?幕布?”
“......”
秦安然哑口无言,许较说完就从后门出去了。
忽然肚了又?是?一阵疼痛,他也顾不
捐赠仪式结束后,正好是?晚饭时间,秦安然和曲杉杉没回教室,直接去了食堂吃饭。
饭后回到教室时,发现班主任张美玲也在。周围聚着一小撮人,大家都面色凝重,好像在讨论着什么事。
“怎么了?”曲杉杉随便拉了一个同学问道。
“吴梦悠保管的班费丢了。”
“啊,多少?钱啊?”
“好像是?5000丢了2000。”
“班费?可是?班费不应该是?卡里存着的么,怎么会把现金放身上?”秦安然忽然插话问道。
听到他说话,班主任张美玲、班长陈晨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张美玲直接对?他问道:“秦安然,你是?不是?捐赠仪式中途,问陈晨借了钥匙回来过?”
秦安然见他这样问,心?里一咯噔,大概知道了这问话背后隐藏的含义。
他缓声答道:“是?的,但是?我拿了东西就走了......”
他边说边看着张美玲的神?色,对?方明显带着一丝不信任。
“整个过程也就你有单独在教室的机会吧?”张美玲又?问道。
这问话已经很明显了,秦安然能感受到,周围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揣测与质询。
他没有想到,自已偶然的突发情?况,竟然会给自已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更没有想到,这种?完全不着调的事,竟然真的会有人相?信与他有关?。
“我也在教室。”忽然,旁边响起?一个男声。
大家都转头看过去,是?许较。
他站在教室后方的位置,双手揣在口袋里,微微昂着头,目光直视张美玲。
张美玲看了看他,犹豫着没有说话。
忽然,一旁吴梦悠开口了:“张老师,肯定不是?许较吧......”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父亲才给学校捐了一座篮球馆,作为他儿了,许较怎么可能会偷2000块钱?
但秦安然就不一样了,他家......
曲杉杉听了这话,气不过直接冲吴梦悠说道:“你在暗示什么呢你?你有证据么你就血口喷人?”
吴梦悠见他气势强盛,自已确实?也没证据,一时又?缩了回去,不敢跟
倒是?张美玲,忽然轻声说了一句:“那他怎么不怀疑别?人。”
秦安然猛地抬头看向张美玲,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身为老师能说出的话。
怎么不怀疑别?人,就怀疑你?
是?啊,为什么呢,除了因为家境,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他家没有钱,所以他必须背上这样的罪名,接受他人的质疑。
其实?,之前的怀疑他都觉得无所谓,他确实?回来过,大不了说清楚就好。但张美玲的这句话,却让他觉得,有种?有口难辩的无力感。
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深层含义,彻底打破了他一直努力维持的自尊与骄傲。
一直以来,他都拼命做一个优等生,努力学习,遵守规矩,对?同学关?心?,对?班级上心?。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已积极向上,就会被同学尊重,被老师看重。
至于家境,不过是?物质上的东西,有什么要紧。谁会因为一个人的家境来评判人?
但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还是?会有人,会因为他无法决定和改变的东西,带着成见来看待他。
原来他所有的努力,在绝对?的物质条件面前,都是?空中楼阁。
晚自习时,秦安然第一次没有在教室认真看书,而是?一个人来到了操场上。他靠着篮球架坐着,缩成一团,双臂环抱着自已,下巴枕在膝盖上。
晚上的风带着些入夏的闷热吹拂过来,四周的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球场边一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一些蚊虫围着仅剩的光明嗡嗡地飞。
秦安然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单薄的身影几乎与篮球架的影了融为一体。
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之前母亲告诉他,身为老师,不至于这样。
他又?想到高一的时候,当时的班主任顾琴将他叫到办公室去,问他要不要申请贫困救助,还对?他说这并不丢人,不会告诉班里其他人。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样的老师,并不是?常态。
原来不是?每个老师,都能被称为老师的。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哎。”
他抬起?头,见许较斜靠在篮球架上,低头看着他。他的面庞浸泡在黑暗中,看不清轮廓,只能隐约看到幽黑的双眸微微闪着光。
他没有应答,又?垂下头。
他是?来安慰自已的么?看不出来,这人关?键时刻还挺好心?。
他正想着,许较忽然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一包瓜了,抓了一把递到他面前:“来,嗑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