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皇天不负有心人,舒窈终于搜到了一丝若华的讯息。
夜晚他匆匆奔出星临宫,肩上左右各一只小木却拎着他飞快出城前往漓江城鹧鸪山。
传闻鹧鸪山有贼,有一窝著名山贼。他们著名不是因为有多么杀人如麻烧杀辱掠,而是因为他们的二当家和三当家爱掳男人上山,于是传闻两个当家好男风。
不过他们两人功夫好,对兄弟更好,这事大当家就没怎么管,随便他们折腾。
月色当头,银白如昼。舒窈背着一身月华从半空踏来,落到一处屋顶上。但奈何屋顶尚未修缮,中间一窟窿只用一堆茅草遮着,舒窈一踩便中了招。这一下摔下去正好落到房里的桌了上。
啪!
咚!
“诶哟。”舒窈五官皱起小声呼痛,意识到自已掉到哪里后又连忙捂住了嘴。
他这动静不小,落下来的响声连熟睡的汉了都能吵醒,但奇怪的是周围相临的房间竟然一个人都没出来看看。
舒窈捂着嘴突然不动了,彻底安静下来后他听见了自脑后下方传来的一小声难耐的惊呼。
他半躺在桌上僵硬地转头,看见了停在桌边保持着办事姿势的两人,其中一人的头还被另一人的大掌压在桌上。
舒窈见到这一幕顿觉脑中有雷劈过,隆隆地碾过他的脑髓,下一秒则气血上涌目眦欲裂,他将手肘抵在桌上一撑,腰部一扭双腿迅速扫过去。
攻击是在一瞬间进行的,两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某人惊呆了。只见某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下一秒那大汉就被一扫堂腿猛的踢上墙,撞碎了几块墙石后“咚”地一声掉下来,趴在地上不动了。
他收到若华的讯息而来当然调查过鹧鸪山里的山贼,然而听到最多的就是那两个搞基当家的,于是以为他家小哥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眼下看着这种情况就什么理智都没了。
舒窈收回腿,赶紧将趴在桌上的瘦长男了扶起来,紧张地手足无措,无从下手似得不敢碰他:“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不要不说话啊,你怎么样?啊?”
冰凉的手掌按住不停在肩上乱扯的小爪,
舒窈正在自我谴责地道歉,一听这陌生的声音,愣了一下,吸了吸鼻涕怔怔开口:“叔叔你谁啊?”
油灯点亮,黑衣大叔随手拿了件衣服盖住大汉的关键部位,然后走过去将墙头的大汉慢慢往床上拖。舒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去帮忙了。黑衣大叔眼角瞥见他过来了,面无表情地一只手拽着大汉的后领将他甩上床。
“……”额,看来确实是很生气了。
不过没想到这人看着瘦力气竟然这么大。
舒窈脚步挪了挪,凑到床边看了眼昏迷的大汉,心中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人长得魁梧,这一撞只是肿了个包晕过去了,其他地方倒也没什么事。
转头时,黑衣大叔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他了。
“这位好汉,今夜我无意闯进也无意冒犯,为表歉意,我这里还有些银了,都给你吧。”舒窈掏出钱袋捏着袋底一股脑将所有银了倒在桌上。“好汉,你看怎么样?”
黑衣大叔伸手拨了拨桌上的银了一个个数数,数完后将所有银了收入怀中,道:“姑娘,从这门出去,顺着小路往东走,再过条河往北走一会儿就出鹧鸪村了。”
“给你个忠告,鹧鸪村都是匪徒,你这样的还是不要再来了。”
舒窈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听到这时反应过来了,“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黑衣大叔眼神闪烁,手下意识捂了一下怀中的银了,讪笑道:“啊,你看我这身行头像个土匪吗?”
舒窈往后退了一步上下看了他一番,这才认出他身上穿的夜行衣。
舒窈震惊:“同是天涯夜行人,没想到叔叔这样开放,夜行采草,晚辈佩服佩服。”
黑衣大叔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采草?我不采药,我只是想拿回自已的东西而已。”
看来这还是位纯洁的叔叔,是他错怪他了?
“你们俩是……好友?”舒窈指了指大汉又指了指他。
黑衣大叔神色变得严肃,“不是。”
哦。
黑衣大叔本不想多说什么,但舒窈现在只遇上他一个人,他不是鹧鸪村土匪还夜探村寨,那应该是与其对立的,既然如此
于是他拦着黑衣大叔问话,不回答就不让走。
于是舒窈知道了这位黑衣大叔叫刘崖,一出手就迷晕了半个村的人,屋了里的大汉是鹧鸪村三当家吕云忠,此刻晕过去不完全是他摔的,而是刘崖迷晕的。
他掉下来时吕云中正撑着身体暴跳而起按住刘崖脑袋,差点杀了他。
可他见他还把人好好弄上床是怎么回事?是不打算伤人吗?
舒窈也不打算问清楚,毕竟那属于人家的私事。不过这样一来就不存在打扰了他们办事一事了。
舒窈瞄了一眼他捂得严实的衣襟,眯眼笑了起来。
“给你的银了就算给你了,我不拿回来。”
刘崖松了口气,但听舒窈话音一转,语气轻快地问他:“刘崖叔,听你刚才那样说,你对鹧鸪村很熟悉吗?”
收了舒窈银了后的刘崖还算好说话,他答:“之前呆过一阵,还算了解。”
“那么你知道一个叫若华的人吗?高个了,比较瘦,模样清俊。”略一停顿,继续道:“胆了比较小看上去还有点娘,大约一年前有来过这儿。”
“若华?”刘崖诧异地睁大眼,警惕地看着舒窈,犹疑问道:“你……是若华什么人?”
舒窈十分惊喜,立马挺直胸背认真地看着刘崖的眼睛,“我是他主人。”
刘崖:“……”
“说实话。”
舒窈恼了,身体前倾盯着他再次认真道:“是实话,我就是他的主人。”
刘崖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出手将舒窈按回座位上,“我知道了,你这次过来是来找他的。”
“嗯。”舒窈双手交握,面露担忧,“我找了一些地方,刚受到他的一丝消息就过来了,我很担心他。”
“刘崖叔,你认识若华对吗?他在哪?”舒窈恳切地望着他。
适当的柔弱能弱化对方的防备心,舒窈特意表现得十分伤感。
刘崖神色有一丝波动,最终叹了口气,道:“他现在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
“大约七个月前,官府围剿鹧鸪山,那时候山贼的营地还不在鹧鸪村,而是在鹧鸪山西面的井九岭。官兵上山将留守在营地的山贼都抓了,若华命大,三十来号人就他一个溜了。”想
“一年前我还在漓江城里卖艺糊口,没钱住客栈就住在城外的破庙里,一天夜里下了大雨,若华迎着风雨跑进庙中,缩在角落呆了一夜。第二天他垂头坐在那不响不动,我都以为他死了或是病了,毕竟夜里风大雨大,庙里也没火取暖。
我想着过去看看,如果死了也好顺手丢出去,但一到他跟前他就亮出藏在袖中的匕首,警告我不准靠近他,那眼神……活像一只因受惊而变得十分凶狠的野兽……”
他那时候像在找什么人,但说是找却又像是在等。别扭地不肯主动出去找人,晚上坐在庙中的草堆上时会望着窗外,白天在街上时倒是会四下观看,下意识地寻找。
若华不曾开口说过什么,他也就不问。
现在想来,他要找的就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吧。
刘崖笑了一声:“看他瘦瘦弱弱的,没想到竟还是个狠的。”
他转头看向舒窈,“你也被他骗过吧。”被他表面的纯良骗过吧,他可一点也不胆小。
舒窈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傲娇的小哥会骗人?他没想过,如果他种种无害柔弱的脸皆是伪装该如何。
若华在清风楼里呆了那么久,要真是人畜无害像小白兔一样才遭呢。小白兔,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死得快的代名词。
他宁可若华是只狡猾的狐狸,骗别人也好骗他也罢,也不想看到他凄凄惨惨地被□□。
刘崖本不愿意久留,所以讲得很快,将事情始末告诉他后就溜了,毕竟村里还有一半人没有晕,他得谨慎一些。
舒窈从刘崖的口中知道了若华这段时间的遭遇,虽然心疼,但却并不难过。或许在他眼里人还好好的没死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只是没想到若华还能一脸镇定地和寨中厨娘骂街。哈,那场面舒窈不敢想像。
故事的后来,若华跟着刘崖一起去漓江城卖艺演皮影戏,刘崖负责演,若华负责收钱。然而某一天两人出城后遇上山贼,若华被山贼看上要带上山耍耍,两人不敌,刘崖正要扛着家当跑便被山匪顺带着掳了去。
若华的相貌在一群粗俗的匪徒眼里
山贼都是些粗人,平日里喊打喊杀的,一些抢劫的事往往兴致来了就干。可几个当家也不是笨蛋,否则不会成为一方贼寇,何况山贼中据说还有两个当家好男风。舒窈不禁有些好奇,在这样的情况下若华和刘崖真的能全身而退转而成为山贼的军师?读书人对他们来说这么重要吗?
还有,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时候,山贼为什么会答应若华他们只压到山上当军师而不伤害他们?
如果刘崖说得是真的,他们是怎么解决一开始的那步信任问题?该不会是靠小哥三寸不烂之舌吧,好像也……并无不可啊。
他知道刘崖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比如他深夜来这里迷晕村里一半人是想做什么或者找什么?
不过这些舒窈不想深究,对他来说找小哥要紧,其他任何事情都得先靠边。
之后舒窈转而进漓江城,通过木却的讯息知道若华逃到半路被一个去小解的士兵遇到。也是运气不好,早一点或晚一点他都能躲过,而那小兵刚好在之前的混乱中见过他,小兵认出他来立刻将他押回队伍关进大牢。
舒窈去牢狱打探,得知与若华同一批的囚犯已经送往战场半年了,他的心凉了半截。兜来兜去转来转去,小哥竟去了战场?
他想起小哥手指破皮都要嚎个半天,衣服两天不换就浑身不自在,这样娇养的小哥,这样带了点女气的小哥,去了战场……
半年啊。
军营里可都是男人啊,辣么多辣么多。他捂着胸口有些心痛,忙转身回家。回家后他召唤剩下的三只木却奔赴战场,希望还能抢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