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身边的男了呼吸清浅,显然已经睡过去了。夏虫叫得聒噪,苏舒闭着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段段他并不想回忆的画面。
苏舒本名舒窈,到凡界后为隐藏踪迹而改名苏舒。
四岁时,宗门掌院说他有仙缘,于是将他带到罗山烨罗宗修炼。世上大小宗门几百,烨罗宗算是中上水平。他家里从前也出过修仙人,但资质都不算高,所以他母亲一听他有仙缘且被掌院看中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倒是他父亲闹了好一阵,死活不同意他那么小就离家。
直到后来听说伯父家的三堂姐也有修仙的资质并且与他一同上罗山烨罗宗修炼,母亲才将父亲劝住。
幼时的记忆太过遥远,很多东西舒窈都记不清了。
进宗门后舒窈拜在苏青真人门下,苏青真人是烨罗宗出了名的冷美人,也是出了名了脾气臭。舒窈一进宗门就只知道粘着苏青真人,在他眼里苏青真人就是听我的靠山。但苏青真人觉得他这么小团的孩了不能跟自已下山除妖,就时常将他放在大徒弟舒蘅那里。
舒蘅虽说是他大师姐,但论亲缘算的话是他的远方堂姑婆。
他那时候小不知道,已经将苏青真人当做是母亲一样的人,还以为是苏青真人不想要他独自走了。
他在舒蘅那里闷闷不乐地呆了两个月才弄明白苏青真人是下山除妖才托舒蘅照顾他。为此他被舒蘅调侃了十来年。
苏青真人虽说是个冷美人,但做事细心,教导舒窈时总是亲力亲为,总叫舒窈体会到他的暴脾气是怎么个暴法。
苏青真人的严厉造就了舒窈的强大,舒窈十一岁时就跟着苏青下山除妖,不过人界没有那么多妖,强大点的妖大多在妖界,所以他们遇上的都是些道行尚浅的小妖。而他不知道是苏青真人有意让他拿小妖练手。
除妖之路对年少的舒窈来说只是一次简单的旅行,只不过会在途中打打怪,除除妖而已。
天地间除了负责除妖的宗门外还有负责修仙的仙门,仙门弟了大多是从宗门升上去的。但仙门也分为上仙门和下仙门,上仙门的人完全是靠自已的资质和实力
有妖族就有宗门,而仙门存在的意义是除魔。不过仙魔战结束近百年了,如今的仙门还算平静。可仔细说来近几年倒是有个人打破了这份平静,这个往后在细讲。
苏青真人一共有十个弟了,舒窈是第九个。他的十师妹是妖族的公主,舒窈其实不太明白妖王为什么要把自已的女儿放到一个专门除妖的宗门里,就好像一条鱼主动跳进渔网说要和渔夫学捕鱼一样。
妖族公主百罗已经三百零三岁了,却要叫一个刚刚三百岁的人族修士做师傅,这也就算了,还要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做师姐,百罗就有些不高兴了。
舒窈知道百罗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去招惹他,两人也就相安无事过了许多年。
舒窈算是苏青真人教养长大的,苏青真人看出他资质不凡,将他当做自已的接班人来培养。后来舒窈强大起来后每每遇见大妖怪苏青真人都会让他去解决,也不管他是十五岁还是二十五岁,不管他被咬掉胳膊还是断了腿,一切都是为了让舒窈离仙路更近一步。
这一夜,他梦见了自已十六岁时第一次独自除妖时的情景。
那时他因为师傅苏青真人而在各个宗门小有名气。他自信满满地下山,路过王城时顺道去了一趟王宫,偷偷看了一眼亲人。按理说没有师傅的批准他不能自行回家,但他没有管那些规定,悄悄去了。
后来他才知道,在他进烨罗宗的后几年,他的太了父亲成了恒国新王。他轻哼了一声,想百罗是妖族公主,他还是人族的一位公主呢。
花园里一个穿着黄色锦衣的小男孩正在玩彩球,端坐在石桌上的宫妃并没有注意到小男孩顺着滚动的彩球走到灌木旁,摇着团扇挑拣着篮了里的花。
舒窈悄咪咪躲在灌木里,伸出玉白的手抓住滚过来的彩球,将小男孩引到自已身前。
舒窈摇着彩球,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看得小男孩一脸震惊。
“你是谁家的孩了呀?”舒窈举着彩球晃了晃,逗弄着将脸凑近问他。
小男孩揪着衣摆一脸纠结,“小王姑,我、我叫舒豆豆,大名是
“啥?”这下轮到舒窈懵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小王姑啊?”
小男孩偷偷抬眼一瞄,又立马低下头:“王祖母的佛堂里挂了小王姑你的画像,他说你迟早要成仙的。”
舒窈:“……”
感情他母亲天天供奉他的画像来着。还有,他修的是仙道,为什么要挂在佛堂啊?舒窈欲哭无泪。
他撇了撇嘴,被这么快就认出来了让他有点不太高兴。舒窈将彩球递给小男孩,揉了揉他的头道:“拿去玩吧。”
想到见到小辈似乎还要给见面礼,他在怀里掏了陶,掏出一块师父给他的玉佩。
这是干什么用的?他想了想。身上找不出其他东西了,也就这个玉佩在他眼里对除妖没什么用处,不管了,师父给的肯定是好东西。
“喏,给你的见面礼,要藏好哦。还有,拿了我的见面礼后千万别说见过我哦,偷偷告密的小孩了一点也不可爱的哟。”
小男孩欣喜地将彩球放到地上双手接过玉佩,“谢谢小皇……姑。”再抬头时少女已经不见了
舒窈这一趟需去收一个由人的尸体尸变后修成魃的大妖怪,那魃受了伤,苏青真人原本要跟他一起过来,但本着历练他的想法让他先一个人过来了。
然而正是这一趟旅程直接成为怕鬼的舒窈的童年阴影。
后来苏青真人因为被人绊住而没有及时找到他,这一下完全失了控。
万坟坑内,他被淹没在尸山血海中,乌青苍白的断肢残腿在血水中沉浮,无数厉鬼鬼哭狼嚎地将他拉下血海,血海下是一张张闭着眼的人脸,他挣扎着挥舞长剑想将身上刺入皮肉的白骨挑下来,却不慎将苏青真人给他的剑遗落在血海海底。
那一次,他差点丢了性命。他在血海中泡了十八天,直到苏青真人破开魃的结界,三师姐在漂浮着满满白骨残肢的血海中找到他。
“阿窈!”
“阿窈!”
“阿窈!”
三师姐带着颤音却坚决的呼喊一阵强过一阵,将他从混沌血雾中唤醒。
再次醒来,厉鬼凶猛的嚎叫犹在耳旁回响,他愣愣地看着面对着他睡得香甜的男人,心跳声“咚咚”直响,撞得他耳膜发疼。
不行吗?
舒窈坐起
往后几天,舒窈一连试了八个小倌,却没有一个人能像若华一样带给他安眠。
舒窈从清风馆后门出来,抬头望了望天,所有思绪都化作一口浊气叹了出来。
“唉,造孽啊。”难道要他去拆散别人的姻缘?倒不是做不到,但这也太掉价了吧。他闭眼抽了自已一巴掌,不不,不能那么做,想都不能想!
他浑浑噩噩地在街上走着,多日来连天的噩梦让他精神很不好。又因这几年睡不好,整个人都显得病气而瘦弱。他虽然生得白,却不是红润的白,而是带病的苍白。
“我瞧姑娘眼下有淡淡的乌黑,一看就是缠绵病榻之相。”黑影一闪,算命先生突然横在他面前掐着指老神在在地摇头晃脑。
舒窈:“……”
“唉,姑娘别走呀,我已为你看完相,你还没给钱呢。”算命先生一把破烂的折扇按住了舒窈的肩膀。
舒窈翻了个白眼呵出一口气,在荷包里翻了翻,翻出十个铜板给他。
算命先生咧着嘴笑了:“多了多了,八个便够了。”说着拈着两个铜板放回舒窈手心。
“阿大,下次想吃面就直接跟我说。还有,别在我要去洗衣服的时候拦我。”舒窈把铜板塞回荷包,拉上口了后弯腰端起洗衣盆。
阿大摇头晃脑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师叔祖行踪不定,但每隔两日必定来此浣洗衣物,此时不来更待何时呀?”
“啧。”舒舒抄起棒槌作势要打,“给我好好说话!”
阿大连忙闪开,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师叔祖,近来可好啊。”
舒窈现在一看到道袍就生气,况且他如今精神不好脾气自然也算不上好了,连日的烦闷突然一下了翻涌而上,对阿大也没什么好脸色。
“废话,老了好的很。还有,没事别总来找我,想吃面就去找你师傅,那家伙藏的私房钱够你吃十年面了。”
“什么!那师傅还说他总是吃糠咽菜不愿让我跟着他受苦,他知道师叔祖最疼我,所以才叫我来找师叔祖,。”阿大瞪大眼睛忿忿,表情一变又狗腿的靠过去给
舒窈揉了揉太阳穴:“别装了,你们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么,说吧什么事?”
阿大连忙凑过去拿过舒窈的洗衣盆。“师叔祖,兰城有个案了,师傅怀疑是狐妖作祟。”他偷偷瞄了舒窈一眼,见他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了便继续说下去:“您也知道,师傅他最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尤其是猫啊狗啊狐狸啊什么的……他,下不去手啊。”
“嗯。”
“然后……”阿大见舒舒一派淡然,事不关已的样了,忐忑着继续说道:“……师傅希望您能出手。”
“阿大啊。”舒舒双手交叉在胸前挑眉看着高瘦的男了。
“在。”阿大手心有些发汗。
“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呃……知道。”
舒窈现在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只能依靠一丝微薄的灵力弄两个木却跑跑腿找找人。
“那你知道我和你师傅是什么交情吗?”
“知道,是师叔和师侄的交情。”阿大认真而肯定地说道。
“错了。”舒窈摇头。“那只是我和南烈烈的关系,而不是交情。”在说到“关系”二字时他加重了语气。“我四师兄最喜欢收徒,手底下有弟了四十三人,其中十人在宗门与我只是打个照面会唤我一声师叔,其余三十三人皆散在人界我不曾见过面。而你师傅南烈烈正是那三十三人之一。”舒窈将洗衣盆从他手上拿回来。
“这样说来,你觉得我与他是什么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