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溪云,据学校里疯传的小道消息和林之南自己查到的东西来看,是个年纪轻轻就荣获多项大奖,且在病理学等方面颇有建树的人物。
简而言之,在医学界颇有那么有几分地位。
加上他年纪轻,长得好,医学界好多大佬几乎拿他当亲孙子看待,可是宝贝得不得了。
军校这边不知走了多少手续,用了谁的人情,才勉强从那些老头子手里把这位硬抠了过来。
待遇上自然也不敢怠慢,赶紧为周溪云建造了专属的实验室,开出了最高等级的职称,并许诺一切要求都可以照办,只求他能时不时过来给那些德高望重,但身子骨多多少少已经出了些问题的老教授们做下检查和保养。
毕竟没上限的项目基金不拿白不拿,周溪云投桃报李,渐渐把大部分实验内容都转移到了军校这边的实验室里。
甚至偶尔有时间的话,他也会去校医室跟进一下疑难杂症用来做案例参考。
校领导们看着如流水般花出去的资金,却还不得不在每次股东大会上大吹特吹这笔钱花得实在是值得。股东们看着自己受过伤的身板,也跟着连忙点头。
照理来说,这样的医学天才和一个普通军校生简直可以说是风牛马不相及-假如说林之南的运气没那么差的话。
但无奈林之南的身子骨实在是差劲,尤其是刚来到军校的时候因为还没适应这么高强度的运动,简直除了上课时间,每天要住在医务室里似的。
尤其是因为那段时间,周溪云盯上了医务室的一例罕见的慢性病,少有地从自己的实验室中跑过来观摩。
一来二去,周溪云也注意到了林之南,并在他第无数次因为上机实训而跑来挂水时截住了他。
他淡淡地开口道:“如果你还想活过四十岁的话,建议现在就直接去校长办公室办理退学手续。”
在周溪云看来,这句话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和之前每次给病人下判断并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在当时年少气盛,全靠毅力在苦苦挣扎的林之南眼里,这无疑是最大的讽刺和打击。
林之南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直
接强硬地顶了回去。
周溪云顺风顺水惯了,从没被人这样当面指责过,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忘了怎么回嘴。
但是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能放下过这件事,只要林之南到了医务室,周溪云不管多忙也要跑过去冷嘲热讽一番。
林之南也不甘示弱,一定会尽他所能怼回去。但到底他身体不好是实情,每每到了最后,都会被周溪云讽刺得哑口无言,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其实后来林之南也想过,周溪云当年可能真的只是在好心劝说他,只是语气太过不讨喜了些。
然而他每次想要去和解,都会先被周溪云刺得火气上头,忍不住再次回嘴再次落败。
也正因为这屡战屡败的经历,林之南到底有了些心理阴影,为此不惜违反校规,偷偷从外面弄来了一堆退烧药消炎药止痛药。生了些什么病也不去医务室看,直接自己胡乱吃几片药,蒙上被睡上一觉,倒也挺过了这半年。
好不容易坚持了那么久,却要去被死对头看到现在这副屈辱的样子,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恨不得选择当场去世。
但秦明辉本来在体力上就比他有不少优势,加上他如今先手已失,别说反抗,连换个姿势的余地都没有了。
林之南只好不甘不愿地闭上眼,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默念着不生气,一边被打横抱着去了周溪云的实验室。
多亏了周溪云糟糕的作息,实验室的灯这个时间依然在亮着,门口只有两个守卫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
秦家大少爷的名头到底还是有几分作用,守卫很快就转身进了实验室去通报,很快,里面就传出一道冷淡的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
秦明辉单手推开了门,搂着林之南走了进去。
周溪云此时正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带着手套,站在解剖台前不知在看些什么,这一套下来,居然显得他分外的高冷,丝毫看不出之前最毒的样子了。
看着以奇怪姿势推门进来的两人,周溪云也只是诧异地挑了下眉毛,身子略微转过来了一半,并没有完全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示意他们讲讲怎么回事。
秦
明辉一边拼命捂住怀里人的嘴,一边尽量简洁清晰地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并努力无视掉林之南的不断挣扎,强行掏出了那根尾巴摆在了周溪云面前。
下一秒,周溪云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直接把手里的试样丢在了台面上,丝毫没有了之前一秒钟都离不开的样子。
转而大步走过来从秦明辉手里接过了林之南,轻柔地将他放在了试验床上。
林之南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打死也不会想到周溪云还会有这么一面,简直比之前...还要可怕。
实验室里的画风突然间就完全变了。
周溪云坐在椅子上给林之南检查;林之南半靠在床边,强忍着不适看着周溪云反复摩挲着那条尾巴;而身后的秦明辉则死死抓着林之南的手,示意千万他不要在这种时候冲动,整个场景有一种微妙的诙谐感,简直像是丈夫带着妻子在做产检。
周溪云轻轻拨弄着尾巴表面的那点小绒毛,眼神里带着浓厚的兴味,甚至试图拔一根下来看看韧性如何。
林之南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异样的酥麻,一个控制不住,尾巴条件反射般拍在了周溪云的脸上。
他赶紧抬起头来紧张地观察,却惊奇地发现周溪云并没有生气,而是顺手抓住了那个黑桃心心,轻轻地握在掌心里掐了一下。
正打算随时跳起来跑路的林之南不受控制地泄出一声□□,腿一软再次跌坐回了床上。
在死对头面前出这种丑,林之南越发想要找个洞钻进去。他难耐地动了动,打算赶紧找个借口溜走,或者至少,把自己的尾巴从周溪云的手里解放出来。
周溪云又反复检查了几分钟,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林之南刚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被人不轻不重地在肩头拍了一下,接着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他猛地一愣,以为周溪云终于恢复了常态,来到了惯例的嘴炮时间。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反击,周溪云就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或者我更清晰一点地说,你吃了什么处方药?”
林
之南刚刚酝酿好的气势又一下子被浇灭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死穴所在。
军校的课业和训练极其繁重,即使是身体素质极其出色的学生,也没办法纯靠自己长时间硬撑。所以每天分发给学生的营养液中,都会添加医务室根据训练情况配制的修复剂。
修复剂的成分并不固定,所以如果同时和其他药剂一起服用的话,很容易产生不良反应。
尽管学校会公布冲突的药剂,但是为了避免其他未知后果的产生,校规第十二条就清楚地标明了严禁在校生私自服药,一旦被发现后立刻通告批评,扣除学分,多次违纪者甚至会被退学处理。
林之南倒不怕通告批评和小黑屋,但是以他长期以来岌岌可危的体能成绩,很有可能被学校就此劝退。
旁边的秦明辉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替他辩解几句。
但今晚的周溪云似乎并没有什么报复的兴趣,反而第一次格外符合小道消息里的医学天才的样子。
他简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开口,接着讲道:“你不用紧张,既然你自己坚持留在军校,我然也不会不识趣到去举报这个。”
他看着林之南狐疑的眼神笑了笑道:“怎么,不信我?那不然我现在就去找你系主任?”
见林之南果然疯狂摇头并露出了恳求的表情,周溪云继续讲道:“既然秦家的大公子在这里,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这是就是血脉觉醒了。
简单来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觉醒过程中吸取到的能量不足,没办法完全觉醒。再加上中途被强力退烧药阻断,所以长出来这部分你也没办法完全控制。”
刚刚秦明辉说是血脉觉醒时,林之南还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整件事情听起来有些太过传奇,他也并不很相信这样好运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然而从周溪云口中说出来之后,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大大不同了。
即使是再讨厌周溪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医学上的靠谱,确实是血脉觉醒的可能性陡然间就上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林之南不知不觉地整个人向那边靠了过去,焦急地盯
着周溪云,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望着那双因为刚刚尾巴被摸而盈满了水光,又因为睡眠不足而微微有些泛红的大眼睛,周溪云不明显地卡顿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血脉觉醒可以是多次的。之前海朔战役时,任将军就曾在危急关头突然血脉觉醒,以不完全态战胜了敌人,并在回来修养一年后实现了二次觉醒。
当时我没能赶上,但是据我的老师说,将军和其他一次觉醒完成的人并没有任何分别。”
一边说着,周溪云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条项链似的东西抛了过来,道:“现在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旦再次感受到异样,就把这个捏碎,我会过去帮你的。”
林之南闻言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项链,将它套在了脖子上,又任由周溪云抽了几管血,在医疗里进行了多番检查,确认身体没有别的问题后,才和秦明辉一起离开了实验室。
走到门口,林之南突然又想起什么,匆匆对秦明辉说了句“在这里等我下”就转身往回跑去。
秦明辉来不及拉住他,只好半是无奈半是担心地叹了口气。
周溪云正在把刚刚抽取的血液放进不同的分装瓶里,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检验,就见门口又伸进了个脑袋来。
林之南没等他开口,就飞快地摆出个大大的笑脸来,讨好地问道:“周医生,我还想问一下,我觉醒的到底是什么血统呀,是不是特别厉害?”
他本来生的就好,加上讨喜的表情和语气,越发显得帅气可爱,周溪云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没法直接发出来了。
他只好带着些冷淡地道:“现在只是初步检测,不能完全确定。”
看着林之南一瞬间失望的表情,周溪云不知怎的,又冲动地开口道:“但是根据我的经验,基本已经可以判断是幻想种里的恶魔,但是是哪种恶魔就不确定了。”
林之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再次高兴了起来,匆匆冲他说了句谢谢就再次跑走了,剩下别扭的周溪云继续站在原地。
明明以前他从来都不会和别人讲还没确定的
消息,今天却为这个讨厌的小崽子破了例。
周溪云想来想去,却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多那一句嘴,最终也只好归结为林之南今天算是向他低了头,再加上得到这么稀有的一个观察对象,自己心情好罢了。
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地东西,周溪云一头扎进了实验中去。
毕竟他接触到的血脉觉醒者也不算太多,为了不然这个病例砸在自己手上,接下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好好研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