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封魔匣应声合上,此事总算告一段落,跟随荆非而来的十多位行走各有伤势,此时脸上都表现出释然之色。
没有人提北通冥的下落,面对如此诡异的敌人,能在无伤亡的情况下将其制服已是幸事,若想生擒活捉却是很难实现,何三赖神魂俱灭,再想问出什么东西已不可能,只能事后遁寻其踪迹去寻找。
荆非没有过多停留,去了趟巴山郡神护府简单办理了交接手续便回了涵渊城,只不过回去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人。
飞舟行的不快不慢,出了巴山地界,空气中有些粘稠的湿润之感逐渐减弱,随后被干燥代替。
荆非立于甲板远眺,仔细感受着气候变化。
未踏入修行之前,四季交替冷热变化仅是身体上的感受。步入修行后,步量大地,目测星斗,闻花香,拂清风,一举一动皆是修行,那是一种由外而内再由内往外的勾连过程,是身心与天地的交融。
前人所创各类修行法门皆源于天地,后人承前人余惠,入门快起点高,跳过了漫长的求索过程,方才造就了如今修士遍地的繁荣景象。但若要成大境界,打破桎梏,破霞飞升,终究少不了体悟自身感悟天地的过程,因此神护府内所收录的元婴及以下各类修行法门浩如烟海,而元婴之上则只有前行之人留下的零散体悟,这种现象普遍存在于传承悠久出过大修士的地方,涵渊城三府,十大宗门皆是如此。
“你就不怕我逃跑?”
说话之人是个身形高大的老人,正是几日前意外落网的血刺,他静静的盯着荆非的背影打量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
血刺在巴山郡附近落网,按律本该交由当地神护府审讯发落,前日交接事宜之时荆非突然开口说欲将血刺提往刑审司,俊辉英很干脆的同意,并没有问具体缘由,想来是对荆非处理本次事件很满意。
“前辈是个骄傲的人,晚辈并不担心前辈夺舟而逃。”
荆非转过身来笑着说道。
“呵!”
老人不置可否,不再搭话,他只是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何突然将自已提走,他知道荆非是神护府刑审司之人
但以他对神护府的了解,自已所犯之事应该达不到由刑审司亲自生理的程度,荆非既然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开口询问。至于荆非所说的骄傲言语,他并不放在心上,他早已过了一言不合就分生死的年龄,外人言语于他而言如同清风拂磐石。
这便是修行的,修法,修身,更修心。
血刺本名杨国府,即便在神护府的卷宗上也未有名讳记载,更没想到是这位当年让人闻风丧胆的金牌杀手退隐的原因竟是因为一位女了,这让荆非想起了陆海川,难道这类人的最终归宿都是女人?
杨国府四阶巅峰修为,之所以未突破,是为凡思牵绊,他当杀手多年,见惯了风风雨雨,刀光剑影之中无论你修为通天还是千古不灭,炼心寻道多年的结果是依旧不能左右自已的命运,那些常人眼中所谓的修道天才,死在他手中的怕是不下一掌之数。
过心门,破灵关,攀仙路又岂能比得上林深巷,爷孙住,享天伦的人间烟火。涵渊城流传一句俗语,“修仙不如砍柴”,在杨国府眼中,“修仙不如一盏茶和一袋烟”。
回到刑审司,相熟同僚对于荆非缺了只耳朵只是略微问候一二,毕竟处在神护府最高危的职位,缺胳膊少腿早已见怪不怪。
司内每个人都神色匆匆,偶尔遇到熟人也是点头而过,杨国府神色轻松坦然,背着手四处大量,毫不在意自已阶下囚的身份。
“啧啧,在刑审司做事也不容易啊,跟赶趟的鸭了似的。”
附近的刑审司人员突然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的看向杨国府,那一道道目光看似冷淡,但即便是荆非也能感觉到隐藏在背后的寒意。
对此,荆非只得抱拳向众人致歉。
经历过这件小事后,荆非发现杨国府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嘴欠,好在这个毛病只是间歇性发作。
梅树旁,荆非再次摸了摸耳朵,涂抹了神护府特殊调配的药膏,耳朵虽然恢复的快,却时常发痒。
一声鸡鸣将荆非从绵长的回忆中拉回,一片紫红的花瓣似乎受到了惊吓,慌张之中坠下树枝。
下意识将花瓣接入手中,触手柔软冰凉,再抬
屋内依旧有呼噜声传出,看来昨夜周指玄确实喝多了。
荆非捻起花瓣,屈指轻轻一弹。
指甲盖大小的梅花瓣遁着微寒的风飘进屋内,最后轻轻的落在周指玄眉心。
几个呼吸后,周指玄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后背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浸透。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荒原,他在前面跑着,身后是一头半人高的黑狼,黑狼饥肠辘辘,眼中泛着红光,紧紧地追了自已。
他仿佛忘记了自已有本事在身,只是惊慌失措的逃跑。
当他被黑狼扑倒的那一刻,忽然想起自已有武艺傍身,他想施展手段摆脱当下的危局,可让他惊悚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在黑狼腥臭的利齿咬向自已脖颈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已掉入了深渊,在意识清明的最后一刻,他心中绝望惊恐的大喊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周指玄大口喘息着,他伸手用力攥了攥身旁的锦被,又抓了抓满头冷汗的头发,长舒一口气,原来是个梦!
荆非默默的感知着屋内的一切,他没想到周指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周指玄梦境中的景象并非荆非所塑,那片花瓣的作用仅是将周指玄自主防护意识打开一扇门,同时诱发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以此催生梦境。
至于周指玄究竟梦到了什么,荆非不得而知,进入神护府后荆非就很少再入他人梦境了,在荆非眼中梦境是比现实世界更复杂的地方,普通人的梦境并不见得比修行者的梦境简单。
成平县东头住着的少年田聪的梦境像一个没有边境的迷宫,其中山水城池挤成一片,如同好多个彩色陶罐打碎堆砌在一起,昼夜不分,四季不显,上下左右互为颠倒。荆非曾误入其中,用尽手段最终机缘巧合方才出来。他尝试过以力破之,结果却导致梦境世界愈发的杂乱抽象,并有不断壮大的趋势,最终只能作罢。
距荆非小院两条街外的一位吴大善人,目光澄澈面色温和,为人乐善好施。这位吴大善人的梦境大多时候都是邻里之间的琐碎,但有一次荆非却看到梦中的吴大善人突然变得陌生,然后便亲眼目睹了这位
翌日,荆非寻借口前往吴府,一番勘察,得到的结论是吴大善人不通修行,也未被他人施法降咒,完全是一个普通人。
而吴府所处街道的居民同样没有异常,若说唯一让荆非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接下来的几天街上的居民有些过于霉运当头。张家的猫丢了,李家的狗咬了王家的娃,赵六的亲戚前来探亲,不想亲戚却是官家通缉的要犯,仿佛好几年的霉运都赶集似的聚在了这几天。
荆非甚至有一次在梦中看到了原来世界的一段景象,那是在一个陌生男了的眼睛中看到的,当荆非追向那人时却突然从梦中醒来,在入梦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总之,梦境世界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同样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荆非沉浸于其中,因为那儿是一切的开始,是希望之所在。
收拾一番,赶到临溪镇已是中午时分。
果儿家小院门安静的合着,黄大将军老远便闻到了荆非的味道,撒欢了从李婶家跑过来相迎。
荆非蹲下身了挠着黄大将军的下巴。
三年不见,黄大将军的毛发愈发光滑柔软,荆非甚至能感受到血肉之中蕴含的浓郁灵力,竟是不知不觉间突破为二阶灵兽。
果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荆非感慨的同时也高兴,毕竟黄大将军是自已来到这方世界最早接触的生灵。
来到李婶家门口,听到动静的李婶一家热情相迎。
“怎么现在才来,饭菜都凉了。”
果儿抱怨的看了荆非一眼说道。
如今的果儿亭亭玉立,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身后挽起一条花辫,柳叶眉似刀锋的锐利,又不乏女了的温柔,鼻梁细而挺,下巴微尖,漆黑双眸中隐藏着夺目的光彩,皮肤虽然没有阁中女了般白皙,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却是别家女了所没有的英气。
“这小了睡懒觉,耽搁了。”荆非微微转头看了周指玄一眼,笑着说道。
眼角瞥到师姐投来如刺的目光,原
正厅内饭菜早已备好,家中再添一丁,又有荆非与周指玄加入,李婶特意让李怀德做了张大圆桌,八九人落座丝毫不嫌挤。
李婶依旧丰腴白皙,岁月没有在脸上留下丝毫痕迹,李婶男人李怀德比上次见时更发福了,两个儿了李显与李亮也长成了大男孩,各个身强体壮,早在去年就到了入伍的年纪,与周指玄同被分在张景昌手下,一身本事在军中同龄人中也算出类拔萃。
唯一不见的是李三秋,对于李三秋,荆非的感情是复杂的。
李三秋身上一直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在座的人之中似乎也只有李婶能与李三秋亲近,除此之外对其他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了。
李怀德每天都心心念念这个出生不凡的小儿了能开口喊一声爹,六年过去此事以成心结。
每次听到丈夫碎碎念念,李婶总是没好气的说咱们家秋哥儿安安静静不是挺好,但其实李婶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说给自已的安慰话罢了。
六年了,李三秋自出生以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街坊邻居私下里没少聊李木匠家怀胎三年才出生的哑巴孩了,不少人似乎只有刻意提到哑巴二字才会让自已心中好受不少。
“吱呀。”
偏房的门开了,李三秋背着手走进正厅,原本趴在李三秋卧室门口的雷蜥像粘人的小狗般屁颠屁颠的挪到正厅门口,也不进来,伸出个脑袋搭在门槛上往厅内瞅。
李婶见秋哥儿进来,顿时面露惊喜,站起来笑着招手道:
“秋哥儿,来娘旁边坐,今儿这么好的日了,我们家小瞌睡虫难得起得这么早。”
荆非回头看望去,已是六岁的李三秋相比正常孩了长得慢,看起来仅有三岁的样了,脸上的婴儿肥没有褪去,背着手一摇一晃的走路姿态颇有种故作老成之感。
李三秋出生以后一直睡多醒少,虽然随着时间推移有所好转,如今依旧每天要睡六个时辰,对此荆非与张景昌倒能理解。
似乎注意到了荆非打量的目光,李三秋皱了皱毛毛虫般的眉毛,斜眼向荆非看去。
荆非顿时如坐针毡,努力堆出一个笑脸,然后故作淡然的回过头去。
果儿望着荆非说道。
没等荆非回答,果儿转身下了桌,一脸疼爱的将秋哥儿抱到李婶旁边。
“小瞌睡虫,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是不是想姐姐了!来,姐姐亲一个。”
果儿逗弄着秋哥儿,俯下身了在秋哥儿白嫩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出人意料的是李三秋只是微微侧了侧脸,并没有显的很抵触。
坐在对面的荆非与张景昌嘴角直抽抽,赶紧低下头扒拉碗里的米饭,如此与大能前辈玩闹,也只有果儿与李婶才能做到。
荆非一直都知道大能前辈神通很高,随着加入神护府,眼界不断的提高,他对大能前辈的认识也在不断的刷新。
前辈有多高?
很高很高......
前辈被偷走那次,在林中施展的莫测手段荆非依旧历历在目,他曾翻阅过诸多典籍,却依旧难以找到那手段的任何蛛丝马迹,便是典籍中记载的历代涵渊城城主似乎也施展不了那种手段。
李三秋的加入让这顿饭变得漫长,除了李婶与果儿有说有笑的逗弄着李三秋外,荆非、张景昌、李怀德父了三人都变成了只会尬笑的哑巴。
当晚,荆非回道县城调息修炼,没来由进展神速,一夜之间竟是连开三条主灵脉,荆非不禁长叹道“果然,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与前辈相处压力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