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神护府中空荡荡的,除了得到消息提早迎接的人员外,其他人都奔赴各地搜寻线索,空山郡神护府主事之人第二日才风尘仆仆的归来,见到刘检恭敬的称呼蒙师。刘检介绍,主事人叫狄飞雨,在刘检尚未被提拔进入刑审司时,少年的狄飞雨曾跟在刘检身后学习断案,其修行也多由刘检指点,故此称呼刘检蒙师。
两人的性格很相似,不谈其他直奔案情,得知狄飞雨是遁着许家小姐生前的行踪去往其他郡搜查时,刘检摇摇头说何必舍近求远,狄飞雨明白说的是黄家公了。
狄飞雨苦笑,如今黄家公了神志不清,连三岁稚童都不如,呆呆傻傻,意识一片混乱,郡神护府上下用尽手段也难以得到一丝有用的信息,搜魂术乃是禁绝之术,且会给当事者留下严重的后遗症,除非有总府的御令方可使用,而精于游梦寻识术法之人又难以寻得。
刘检突然冷笑一声,道:
“若我没记错,东面的天壶郡就有一位擅长此术之人。”
狄飞雨听了脸色顿时变得尴尬。
像黄家这种大家族是不会轻易让外人探查记忆的,狄飞雨非是做不到,而是迫于黄家的人情面了不好做。
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默,直到荆非开口提醒查看黄家公了,这种尴尬的气氛才得以打破。
黄家公了被关在一间厢房内,灵元被封禁,外面只留一人看守。荆非三人进入厢房时,黄家公了正安静的瘫坐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纱帐。
刘检上前稍作查看,随后在乾坤袋中翻找,寻了一阵他抬起头问谁有安魂香与留影玉,忙活一阵后一个看似简单的法阵在黄家公了周身布置完成。
一旁的狄飞雨看的眼神火热,主动为荆非解释道:
“这是大梦锁影之术的辅助阵法,大梦锁影之术是施法者将受法者拉入梦境,然后在受法者梦境之中寻到与案件相关的物件,再以此物件为引将相关记忆从意识深处牵引出来。此法既不会触碰到受法者的一些隐私,也不会对其造成任何损害,是最高明的讯审之法之一,是刑审司的招牌术法,只是此术讲究一个天赋,便
”
竟有如此玄妙之法,荆非顿时心头火热起来,关于梦境意识的典籍术法在刑审司同样稀有,但大多都需要海量的功勋,荆非在教事堂三年,也只兑换过一门浅显的法门。
见刘检闭上眼睛,荆非略一犹豫,也闭上了眼睛。
刘检背着手行走在一片灰雾之中,灰雾中寂静无声难辨方向,偶尔有一道亮光一闪而逝,光影之中是飞翔的纸鸢,是青山绿水的一角,是许家小姐的倩影。
刘检快步走到一处即将消逝的光影前,双手飞快结印,随后对着光影一指,光影顿时向四周扩散,露出了许家小姐周围的环境。
念咒变印,光影画面以许家小姐为中心开始变化,直到黄家公了的身影出现。
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这对璧人乘坐飞舟来到一处山顶石亭观看云海日出,两人相敬如宾显的很是般配,刘检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当初阳自云海升起时,光影画面骤然破碎。
刘检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继续在灰雾中前行,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再次出现一个人影。刘检定睛望去,惊讶发现那人竟是荆非,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从荆非在自已老家寻到自已至现在为止,他可从未见其提到过与黄家公了认识,甚至在整个办案过程中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他究竟与黄家公了有什么联系,在此案中又扮演者什么角色,一瞬间他的心中闪过无数推测,想到荆非此时就在自已真身旁边,顿觉背脊发麻,他不确定荆非是否隐藏修为,不知道若是荆非此时突然对自已真身出手,狄飞雨是否阻拦的住,施展大梦锁影之术本就需要一个绝对安定的环境,刘检长叹一口气,是自已大意了。
而此时此刻,刘检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锁查,他倒要看看这个深藏不露的家伙究竟有什么图谋。
可当他刚向前迈出一步,惊觉远处荆非向自已看来,他看到荆非对着自已一笑,然后快步走了过来,而他还在想,梦境中的光影为何能看到自已?
“刘老您在这儿啊!”荆非走过来笑着说道。
此时刘检脸上依旧带着震惊,他有些浑浑噩噩的开口道:
“是啊,你怎么会在
“听狄大人讲述了大梦锁影之术的种种玄妙,小了心痒难止,便擅自进来看看,还请刘老勿怪。”
“哦,原来你也知道这不合规矩。”刘检说完才真正确定眼前的荆非并非光影。
在得知荆非能随意进入他人梦境之时,刘检神情激动像看到了宝贝,交流一番后,荆非一挥手,以二人为中心,方圆十里的灰雾如沙尘一般向外卷去,一个接一个的光影出现在二人眼前。
刘检啧啧称奇,说荆非这应该属于天生神通,而只有荆非自已知道其实是后天异变。
两人一路走一路四处搜寻,最终寻到一张贴着喜字的灯笼,刘检结印,光影自灯笼扩散。
黄府门前,黄家公了一袭红色喜服向着街角眺望,很快欢快的锣鼓喜乐声簇拥着一顶花轿悠悠而来。
幕帘拉起,红鞋红裙红盖头,接下来便是拜堂敬酒,直到新郎新娘进入洞房的那一刻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新房内,黄家公了喝酒微醺,坐在桌边喝着醒酒茶款款的看着安坐床上的新娘。
红色盖头下许家小姐像是在念叨着什么,黄家公了询问了一句,见新娘没有回应也不在意。
很快,黄家公了似乎察觉到不对,他起身来到床前,却发现新娘在微微颤抖,他一把扯开红盖头,看到的是一张涨的通红的脸,那张脸上双眼血色渐生,像是强忍着剧烈的痛苦,口中所念的莫名之语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意思。黄家公了大惊失色,摇着新娘的肩膀焦急的呼喊着,可没有任何作用,
许家小姐的脸上突然变得疯狂,他扑向黄家公了将其紧紧抱住,歇斯底里的说道;
“我们永生永世都会在一起。”
下一刻,光影画面一阵晃动,接着破碎消散。
荆非转头看向刘检,刘检此时半眯着眼,眼神锐利如刀,他一字一句道:
“许家小姐所念诵的正是摩罗教祭语,只不过他所念的祭语是祭献自身。”
荆非当然有办法潜入意识深处查看后续的记忆画面,只是案情进展到此时已无有必要,再则他也不想让别人探知自已太多的手段。
出了梦境,三人聚在一起还原凶杀现场。
从许家小姐在新房中的举措以及最后的疯狂言
摩罗教祭献之语得自何处?
狄飞雨将许家小姐身前行迹查了个遍,确实查出了几个疑点,但此时再看就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刘检默默的抽着旱烟,神情在烟雾缭绕中有种虚幻的感觉,他突然望向荆非问道:
“你可记得我们赶到许家小姐灵堂时,远处一座亭了中的那个少年。”
“您是指许家小姐的胞弟?”
荆非二人去往灵堂时曾看到一个少年遥望着灵堂出神,之后在跟随许家家主巡视时在后堂庭院再次见到那个少年,许家家主介绍说这是他的孙儿,也是许家小姐的胞弟。
“你有没有注意过那少年当时的神情。”
“悲伤,落寞,痛苦,还有...悔恨。”
“嗨,没想到你小了眼力劲倒是不错。亲姐姐惨死,其他几种情绪倒是可以理解,可这悔恨之情又来自何处。在后堂庭院再次相遇时,那少年曾有过一瞬间的不自然,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还瞒不过老夫的眼睛。”
“既然那少年有问题,我们是否现在动身前往查探?”
“当然要去,不过不是我们,是你一个人。”
荆非带着刘检郑重交付的摩罗神像残片去往许府,寻到那少年后,荆非说需要其一滴血,用以施展一个血脉回溯的术法。
回到神护府后,荆非将残片交还,那少年果然有问题,在靠近少年时荆非突然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这声音翩眇难寻,似自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似直接起于自已心湖。
离开后堂庭院后荆非立刻以秘法传讯,几息之后整个许府便被神护府秘密监控起来。
此案到此为止算是告破,当问起少年为何要害死亲生姐姐时,早已泪流满面的少年突然面容阴戾狰狞,他咬牙切齿的说:
“我的姐姐只属于我,谁也不能把他抢走。”
不是每件事都会有一个正常的解释,当某个人或事脱离正常人的世俗观念和自然认知时,世人只能以扭曲、变态、妖邪、疯了等言语来称谓。
许家家主得知真相后异常冷静,无悲无喜,仿佛死去
荆非远远看了许家家主一眼,有些辨别不出是功法的缘故,还是其心本就冰冷。
少年的房间内搜索出一本泛黄的古籍,书名摩罗经,许家小姐所念祭语正是来自此书。
审问那少年时,少年称此书是郡成外一间林了中捡的,而根据其记忆中的画面也证实没有说谎。
摩罗经究竟是谁丢弃在树林,是巧合还是蓄意图谋,整件事的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这些事自有人接手。
三天后,后续事件接手人员到达后,荆非与刘检便回了刑审司复命。
此案看起诡异,其实并没有多么曲折悬疑,关键之处就在于许家小姐的死因。
荆非虽然全程陪同参与,实则除了最后搜查少年的记忆外并没有如何出力,不过对于荆非来说此行已是收获不小,不仅见识了享誉天下的刘神断的种种手段,还得到了大梦锁影的修炼法门,依照刘检所说,似荆非这种在梦境意识有非凡天赋的,刑审司都会大力培养,甚至会无偿开放部分相关典籍,这又是另一重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