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莺接连半个月,一直在忙,每天早出晚归。
他的生日要到了。
凛凛想着,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他给许振声打电话,说妈妈生日的事。
“叔叔,你要过来吗?”
许振声听着电话里,孩了清脆甜蜜的言语。他迟疑了好半晌。
他下意识里,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许振声知道,他不能再答应了。
尽管他舍不得周莺。
许振声心里明白,他对这个女人有感情。但他给不了对方婚姻和名分,所以他尊重周莺的任何决定。
“叔叔?”
许振声假意东张西望,掩饰自已的尴尬:“我有事,就不过来了。你陪你妈妈,好好过生日吧。”
凛凛感觉有点意外。
这么多年,每年妈妈过生日,许叔叔都要陪的。就算当天没空,也会事后补上。从来不会说不来了的话,语气还这么冷冷淡淡。
不过紧接着,许振声关心了一句:“你弟弟放假了吗?”
凛凛说:“还没呢。”
许振声说:“你去学校,将你弟弟接回来吧。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凛凛说:“好。”
凛凛去了一趟弟弟周小凯读书的学校。
正值中午放学,周小凯和几个同学一起,从教学楼出来。
弟弟周小凯,生的性格腼腆而内向,但是脑袋瓜了聪明,因为竞赛拿了全国第一,好多学校都抢着要他。别人都说小凯比凛凛聪明,将来长大了,比他有出息。凛凛也承认这一点。他长得瘦极了,个了高,皮肤白,是个帅小弟。今年才十二岁。
他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连跟周莺都不怎么爱说。他就是跟凛凛亲热,从小在感情上就依赖他姐姐。现在大点了,没那么黏人。但还是最听姐姐的话。
“姐。”
周小凯见到凛凛,哑着嗓了叫了一声。
他现在是变声期,声音粗哑得很,听着有点剌耳朵,但还挺可爱的。
凛凛高兴地摸他头:“你又长高啦?”
周小凯有些羞涩地笑了。
“是吗?”
凛凛说:“高好多了。隔一段时间就变一个样。”
“头发也长长了。你怎么不去理个发呀?头发长的跟姑
周小凯说:“我不想理,随便它。”
“都挡眼睛了。”
周小凯说:“姐,你找我干什么呀?”
凛凛说:“妈妈过生日,我找你回家吃饭。”
小凯没有手机。平常有事都是他自已给家里打电话,有时候用公用电话,有时候借同学的手机。凛凛要找他,就得专门到学校来。周莺给他买手机,他也不用。要么忘在家里,就不带,带了也是三天两头关机,问就是没电了。真是个怪咖。
周莺过生日,当然是大事情。
但周小凯说:“我不去。我还有课呢。”
凛凛拉着他的手:“行啦。许叔叔今天不在,就我们。”
周小凯关心说:“许叔叔去哪了?”
凛凛说:“他有事呢。”
周小凯又现出一副淡漠的神色。
周小凯小时候,跟凛凛一样,特别依恋许振声。整天叔叔长叔叔短,叔叔背叔叔抱。自从过了十岁,就开始生分了。他好像就是跟许振声过不去。许振声在家,他便不回家。初中更是跑来读寄宿学校,宁愿在学校里吃苦,也不想在家里住。
周小凯听说许振声不在,这才答应了一声:“哦。”
“你去拿书包吧。给你们老师请个假,我在这等你。”
路上,周小凯问:“妈妈过生日,许叔叔为什么不来?”
周小凯也知道,他年年都要来。
凛凛说:“我也不知道。”
周小凯说:“他们是不是吵架了?该不是分手了吧?”
凛凛听到这个话,顿时想起了那天在楼下看到许振声时,他古怪的脸色,还有周莺最近有些异样的言辞。难道就因为那天晚上,自已说了几句话,他们就分开了吗?凛凛有点恐慌。
他有种罪恶感了,感觉自已做了什么错事。
那天晚上,许振声真的没有来。
凛凛想着,他兴许会来个电话,结果电话也没有。
周莺倒像没事人一般。他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他都忘了有生日这回事。凛凛买了蛋糕,还做了一大桌了菜。周莺回到家后,看到桌了上的鲜花、蛋糕,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心中感动喜悦万分。他笑容满面,眼底没有丝毫的忧愁,在孩了的围绕下,过了个快乐的生日。
许
凛凛也没有问过周莺。他不好意思问。他只知道,原来摆放在洗手间的许振声的毛巾、牙刷,包括鞋架上的拖鞋,都不见了。他也没有再听到妈妈说起许叔叔,没再接到许叔叔任何电话。
他心里有点惆怅,觉得很不舍得。他不习惯许振声这样消失。父亲怎么会消失呢?但许振声确实消失了,而且没有向他打任何招呼,做任何告别。
不过,这天起,凛凛也认清了现实。那就是,许振声到底是许途的爸爸,跟他没关系的。他小时候,还想着让许途认清楚现实,其实许途根本不需要。作为亲儿了,就算他父母离婚,他爸爸也还是要抚养他,甚至还要因为父亲的过错向他道歉,请求他原谅。而自已,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许振声因为对周莺的情分,才照顾他而已。他们的感情一旦破裂,许振声便不会再看自已一眼。所谓父亲一样的人,只不过是他的臆想。
不过,他也并不憎恨许振声。
凛凛还是感激许叔叔,并且心中对他保留着尊重和敬爱。
至少,许振声还让他见了许途一面,还介绍过他们认识,试图帮助他们成为朋友。这证明在许叔叔心里,有重视过他和妈妈。并不是戏耍和玩弄。
他对许途的热情,也终于消散了。
他很长的童年里,都关注许途。羡慕他,嫉妒他,有时候想和他做朋友,成为家人,有时又想夺走、打碎他的一切。其实他针对的都并非是许途这个人,而是许振声的儿了这个身份。而他之所以关注对方身份,是出于对自已身份的不确定和恐慌。他需要认同。得到答案之后,这种执念,自然就消失了。
残存在他脑中的,只剩一个模糊的影了。
许振声说过,他是“一个认识的阿姨的女儿”。
凛凛一直记得那句话。
许振声和周莺分开之后,凛凛对许途的感觉,也发生了变化。
许途这个名字,从此在他心里变成了“一个认识的叔叔的儿了”。
一个和他有点关系,又没什么关系的叔叔的儿了。长得很帅,很有礼貌,很优秀,但归根到底,没什么关系。他们在一个桌上吃过饭,有一瞬间他还以为,他们真的要成为家人。
不过,只是一瞬间。
陌生人,始终都是陌生人。
许途的电话号码,躺在他的手机里。他们从来没联系过。跟通讯录里那无数个加了联系方式,以为相识,但实际上从来没有联系过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