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瑜正为寻到了第二个心仪的铺面而高兴。
毕竟这次,这家铺面可不是靠别人的帮助而拿下的,是她实打实靠一张能言善辩的嘴说服了对方,并且以一个相对能接受的价格买下的。
而关于新铺子的构想,早在她设计第一家铺子的时候便有了些思路。
八方楼的定位是那些优质产品,面向达官贵人。
那么她的第二家店,四海记,定位便是物美价廉的产品,面向普罗大众。
至于为何先开八方楼再开四海记,当然是因为有八方楼先入为主的价格,四海记物美价廉的产品对于老百姓来说便更能接受了。
有去过八方楼的顾客,再来到四海记,会发现产品价格是意想不到的实惠。
虽然四海记的同类产品质量比不上八方楼,但范青瑜手下绝无残次品,更严禁缺斤少两,更有八方楼产生的热度在前,听说是同一个东家,价格却低了好多,想必四海记的营收也不会差。
而四海记的张掌柜,则是她派人从城东一家酒楼里请来的,那酒楼换了东家,对这张掌柜也不如前东家尊重,他便另谋他处,前来自荐,范青瑜考察过后,便留下了他。
如同八方楼一样,四海记的每一位伙计都经历了同样的训练和签了严格的契约,虽然薪水可观,但要严格遵守店里的规则。
范青瑜也同样选了个黄道吉日,安排好了一切事宜,只待那日到了便再次开张。
*
顾府和苏府的主人们,却为了那两份送过来的罪证而各自混乱着。
“你又惹上了什么人?”顾相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看起来温和仁善的脸上没有丝毫愠怒的情绪,却让顾芙雅的身体微微颤了颤,连忙跪在了地上。
“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商户,除此之外女儿绝对没有再得罪半个人!”
顾相眯了眯眼,“商户?你怎么知道小小商户背后没有靠山?我早教过你,万事不能只看表面。”
顾芙雅心里紧了紧。
她也不知道是谁为那沈瑜出的头,按理说,只要那商户女闭嘴不说,她刁难她的事,根本无人知道!
“
不过,竟然有人敢挑衅顾府和苏府,我倒是很好奇。”顾相又抿了口茶,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儿,面无表情地道:“自己去祠堂跪一个时辰。”
顾芙雅不敢求饶,只得强忍着泪水去祠堂受罚。
顾相低头看了眼一片在茶杯里沉浮的茶叶碎,没有什么情绪的眼里闪过一丝幽深。
苏太傅倒是很疼爱苏晴然,不然也不会养成这样骄纵的性子。宫里的苏太妃更是不知道赏赐了多少东西给这个兄长的小女儿,她自己未有子女,便把有血脉关系的苏晴然宠成了这样的脾性。
苏太傅原是怒火中烧的,倒是苏夫人劝住了他。
“晴然必定是惹上了什么人在先,对方为了警告她才送了一份这样的东西过来,若我们再明里报复,恐怕对方还有什么后手。”
这一点,又何尝不是他们两家人都担忧的呢?
既然连这点内宅家眷私密都能查出来,对方的身份绝对非同一般,甚至他们已经敲定了几个人。但有这般本事的,会只把这功夫用在小辈之间的争端上吗?
下一次,被查的人又是谁呢?
一时之间,两座宅子里的下人们都被里里外外地盘查了几遍,闹的府里人心惶惶。
而范青瑜,则收到了顾府和苏府送来的赔礼,感觉到莫名其妙。
询问前来送东西的人,那些下人们都是闭口不言,只说自家姑娘对不住她。
范青瑜并不想收,但一看她要拒绝,那些下人们的脸便苍白地跟一张白纸一般,沉默了一瞬,便让采芙收起来了。
这两人前两天还特地来警告她,现在难道是受到了家里人的惩戒吗?
不,不可能,但凡顾苏两位家里对她们严格约束,她们都不会做出之前的事情。
所以……范青瑜眸光微动,是那个人?
她的心忽然又乱了几拍。
明明她对自己说好了,要将远离对方,要桥归桥路归路,走各自正确的道路的,他们之间无意的交集,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
可为什么,每一次想起对方的时候,心里总是避免不了起了波澜。
范青瑜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垂下了眸子
。
今天,她要去赴柳绮上次的清岩寺之约,顺道为自己的四海记开张求一个财神符。
她换了一袭浅蓝色的衣裙,带上帷帽,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不远处,柳绮也刚好到了,两人打过招呼,一起进入清岩寺。
清岩寺是千年古刹,历经多朝战乱而长盛不衰,在盛京民众心中的地位是其他佛寺所比不了的,也很受王公贵族们拥趸。
寺内,主持正和一人下棋。
对面那人眉目生的极好,斜飞的英挺剑眉,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轻抿的唇削薄,端的是俊美如铸,又有一身的清冽矜贵气质,像是生来就受上苍偏爱的。
可此时,他却微蹙着眉,一双黑眸像是在出神一般,手里的棋子迟迟没有放下。
“殿下,”慈眉善目的主持念了声佛,“心有杂念是做不成事的。”
赵晞默然,他轻轻放下棋子,抬眼望向主持,“您说的是。”
“世人之念,不过贪、嗔、痴、怨,殿下难超脱其外也是情理之中。”主人微微一笑,发白的长须让他显得佛性更甚,但他注视着赵晞的眸里,带着一丝慈爱之意。
“殿下是老衲看着长大的,依老衲看,殿下遇到了情关。”老主持看着赵晞不动声色的脸,笑意更深,“你和陛下二人,兄弟情谊笃厚,朝堂逐步安定,能够困扰殿下的,着实不多了。”
面对当成长辈的老主持,赵晞低垂下眼睫,低声道;“我愿真心相待,只是她却无意。”
身为天潢贵胄,他第一次这样对一个女子上心,可惜对方并不领情。
那人救过他,他也并不想以势压人,让她寒心。
可若是让他就这样放手,他又岂能甘愿?
“因缘善恶,乃是过去之因,今日之果。”老主持又念了声佛,那双清明的眼里闪过一丝慈悲,“殿下要记住,万物无常,皆在一念之差。”
老主持的话让俊美清冽的男子微微触动。
“我要如何做?”
这话语中的一丝急切,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
也许是在他面前,纵是贵不可言的梁王,也如同一个初涉世事的年
轻人一般。
老主持叹息了一声。
“老衲不过一裟衣僧人,又岂能知晓?不过殿下,情爱一道,不过皆是以真心换真心罢了。”
以真心换真心。
赵晞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眸中神色变化,最终微微阖上了眼。
是他陷入魔障了。
沈瑜如此抗拒他,应是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或是认为他只是把她当成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
她是那样聪慧细致的,在荆州时他便知道,她个性里柔中带刚,绝非一般乖巧柔弱的千金小姐,若他真的做出强硬的事情,恐怕最后事情绝对会不会如他所愿。
他从未让她得知他的真心,那日因为一时冲动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意料之外的拒绝让他无法维持住素来的冷静和稳重,心底竟有些慌了,不得不匆匆离开。
而且,真心从来也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的。
赵晞睁开眼,与对面仍旧目露温和的老主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殿下,缘聚缘散,终究事在人为。”老主持淡淡一笑,对他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此刻又像极了一位历经世事的老顽童,“你的缘法来了,便不要错过了。”
自小看着赵晞长大,老主持从未见过他如此为情所困的模样。
若不是对那女子有情,向来要什么有什么的他,又怎么会和普通人一样患得患失?
既然如此,就不应轻易放手。
权势孤高,虚名寡淡,若有一相爱之人能陪伴他一同度过这短短一生,想必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赵晞抬头,看着微风拂过竹林,竹叶互相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唇角弯了弯。
下属从门后缓步走来,跪了下去,低声道:“主子,你吩咐注意的沈姑娘,来寺里了。”
赵晞心中触动,乌黑深邃的眼眸望向对面的老主持,带着一丝势在必得。
“我定会用真心,换得她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