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妙光山位于四大部洲中央,山体笔直,高于海面三千三百万余丈,其在水下亦有三千三百万余丈深。相传西天的诸天神佛居于此中。
只是,诸神凋落殒迹,若传闻是真,如今的阿修罗道则不会凋零至此。
元伽似也是有所惋惜,眉宇间爬上悲天悯人之色,语调转慢:“历代阿修罗王神力高强,远古诸神更是。兴许,会留下一星半点的残念,机缘下,可以造福某个或某一方的后人。”
宁浥尘只盼着,迦琐罗能有这份机缘。
不知空中飞行了多久,他们已来到了海面上,远远地,仿佛看到海上有一根金光璀璨的天柱,直耸青云。而天柱的位置不应在此。
近了,看到那是一座无所曲折的山,四面有土埵,依稀瞧着是宫宇的模样,只是年久失修,多是破败。但称奇的是,此山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哪怕是一粒细微的沙,皆是金、银、水晶、琉璃等宝光流转之物所成,并不见人工雕刻斧凿的痕迹,而是浑然天成一般。细嗅,还有香风阵阵。
元伽的折扇从之旁边掠过,往北而去,宁浥尘还是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
元伽见她瞧得痴迷,道:“那便是妙光山。”
“果然不负妙光一名。”这妙光山确实如传闻一般。
元伽将折扇缓缓下落,不再凌空飞行,只高于海面滑行:“修罗道有一位护法神,大阿修罗王,名叫罗睺。他就住在妙光山之北的海底。再过片刻,就该到了。”
折扇停了,悬于海面。元伽望着脚下异常平静的海水道:“就是此处。”说罢,他使了个避水诀,一个鱼泡般的透明球状体将众人包裹在其中,缓缓沉入海中,直下海底。
深海暗黑,阳光被海水吞没,照不进来。元伽又从神识空间内祭出了一颗男子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周边视野。
宁浥尘暗暗感叹,这些人,随手就是大手笔。看来自己今后也要留心着多多给自己挣点家业,方能在各种情况下游刃有余地处事。
“吼——”
深邃神秘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冗长的嘶吼。那声音孤独飘渺,似有若无。
“你们听到了吗?”宁浥尘扫视四周,妄图看清黑暗,向其他人问道。
斐夜疑惑道:“什么声音?我没听到啊。”
“像是某种动物的叫声,你呢?”宁浥尘看向元伽。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并未。”
宁浥尘垂首,忧心忡忡地看着迦琐罗,喃喃道:“大约是我听错了。”
众人继续往下降,去往那片沉寂已久的废墟。在他们离开后片刻,平静的水波仿佛被一只遮天巨手肆意拉扯,搅出覆海般的动静。一团巨物鬼魅般飘然浮过,投射下一片绵延十里的暗影。可一行人离开已远,并未察觉有所异常。
不知下坠了多久,宁浥尘只觉得迦琐罗的身体被深海之水浸染地愈发冰冷。良久,在下方忽见有乍明乍暗的光源,仿佛一条蜿蜒的带子,却并不是十分真切。
元伽驱使着折扇,往光源处游荡而去。
此处,原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宫殿。纵广三万余丈,内外七重城廓,四面有风守卫着城门。金银城门,金沙覆于园林,目之所及皆是一派华贵。只是瞧着已历经数不清的年头,破败陈旧,泉眼不再喷涌,景致上还攀爬着浓密的海草,不免显得十分荒芜杂乱。一行人先前在上头看到的光,乃是宫殿间蒙尘的明珠所发出来的。宫殿被一个巨大的结界包围守护着,海水至此便漫不进来。
一行人从折扇上下来,踏入这片万万年无人到访的旧殿。
斐夜主动背起迦琐罗,看着周围环境,感叹道:“他们阿修罗道古时候就已经这么富有了吗?竟比魔道的紫陌青门还要大山些许。”
宁浥尘附和:“是啊,地方太大,我们又该去何处寻那阿修罗王。”
“相传这里,就是大阿修罗王罗睺的王宫。”元伽倒是面色不惊,淡然自若,想来天道的奢华,不会比这里差:“他神力通天,可障月光,想来留下一丝残念,也是极有可能的。”
“那我们怎么去找罗睺?”斐夜侧头瞥了一眼伏在他肩头的迦琐罗:“这家伙挺沉的。”
“先去正殿。”仿佛任何时候,元伽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元伽带着他们绕到了正殿,在这里设下了一个法阵,又让斐夜将迦琐罗盘腿而坐放在中央,而后道:“取他的血,启动法阵。”
斐夜便变出一把刀,拉起迦琐罗的手就要割他的腕。
元伽立刻出声制止:“指尖一滴血即可。”
“这管够吗……”斐夜一面质疑着,一面用银针扎破了迦琐罗的指尖,一滴血低落在了法阵内。
法阵霎时发出莹莹白光,一个个复杂的符文从法阵中依次流出,围绕着迦琐罗旋转,将他团团围住。须臾,在他的头顶出现了一柄摇曳的半透明的巨大招魂幡。
“这是?”法阵中传来往生极乐世界的气息,莫非元伽是在招魂?可又不同于寻常的鬼魅之气,此法阵传递出的,更多有祭祀的意味,充满着对往生者的敬重。
元伽道:“这是引魂幡,用后辈的血,召先祖的一点灵识残念。”
宁浥尘曾听宙洪荒提起过。当日,她太过思念父亲宁澈,想见一见他的魂魄,而询问宙洪荒是否有法子。宙洪荒告诉她,宁澈是一介凡人,且一生多行善事,死后大约就被安排往生了。他的灵识也不够强大,留不下一丝残念,召不回的。而引魂帆,是以献祭者鲜血为引,召来血脉相连的先辈。献祭者就不是常人,被召唤者更不一般,那都是神识至强之人。所以创建这个针法的人,必然也是法力至高的,否则不足以支撑庞大的消耗。
位于法阵正中央的迦琐罗,双目闭着,如鸦翅般浓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下两弧阴影,在苍白的脸庞上甚是醒目。整个人毫无动静,看着像是将死未死之人。
引魂帆依旧飘飘然摇曳着,经文符咒也不断地滚动着,似乎过去了极漫长一段时间。
“这能不能召来那位大阿修罗王啊?”斐夜见眼前状况依然平静,不由得质疑:“你这法阵管用吗?”
元伽不曾理会他,兀自念着咒文,驱动着引魂帆。
一道空远渺茫的笑声想起,随后便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道:“阿修罗的后代,总算出了一个血脉纯净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