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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长安的朋友们(1 / 1)

柳娘子老了。

当苏大为第一眼看到柳娘子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记忆里的阿娘似乎永远不会老。

永远是那副干练泼辣的模样。

但这次时隔三年回来后,苏大为终于发觉柳娘子的变化。

柳娘子的脸上,皮肤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皱纹,不再光滑。

眼角的皱纹如裂开的瓷器,向着鬓角悄悄爬开。

她的眼里,也没有过去那种泼辣劲。

仿佛原本的精气神,都在离她而去。

双眼浑浊了许多,也黯淡了许多。

泛着蜡黄的皮肤上,隐隐多出一些色素沉积的斑纹。

还有她的头发。

原来只是有些白丝,大部还是乌发。

这次竟已白了大半。

连她的腰身,都似被重担压弯了一般。

向下佝偻弯折了许多。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赢政梓棺费鲍鱼。

娘亲老了。

就算隔着老远,也能嗅到那种老迈的气息。

苏大为此时心中震动。

唯一的念头便是,若能留住时光,能让柳娘子年轻,自己什么都愿意去做。

“阿弥~”

一声苍老的呼喊,将苏大为拉回现实。

他快步上去,牵起柳娘子的手,颤声道:“阿娘。”

“臭小子,你……你总算是回来了。”

“阿娘,你怎么……怎么老得这么多?”

柳娘子咳嗽几声,握着苏大为的手用力摇了摇:“谁还没个老的时候,还没吃晚膳吧?我去给你做点热汤饼。”

苏大为心里一沉。

柳娘子的手,瘦骨伶仃。

天气本不凉,但她的手却毫无暖意。

这只手,皮包着骨,里面的血气之衰弱,已经到令苏大为心惊的程度。

安文生之前不是和自己说,柳娘子一切都好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

聂苏在一旁搀扶着柳娘子,向苏大为使了个眼色,小声道:“阿娘最近半年生了一场大病。”

“小苏!嚼什么舌根!”

柳娘子故意黑起一张脸,骂了一声:“陪老身去厨房。”

“是,阿娘。”

苏大为看着聂苏扶着走路都有些颤抖的柳娘子,忙跟上去,从另一边扶住柳娘子的胳膊:“阿娘,让府里下人来做吧,你歇会,我们府里不是有厨娘吗?”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出去这么久,回来一定要吃上为娘亲手做的热汤饼。”

柳娘子态度坚决,苏大为也不敢违抗。

只是在心里暗道:父母在,不远游,这世上我除了小苏,就只有阿娘一个血亲,以后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出去就数年不归。

否则,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阿娘最后一面。

阿娘的衰老实在太快了。

想着,他有些担心的道:“阿娘的身体有没有请名医调理?我明日就去宫里找孙仙翁,请他给阿娘延治。”

“不要麻烦了,孙神仙那是给陛下和皇后调理的,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咳咳。”

柳娘子话没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

苏大为心里却是暗下决心。

一定要请孙思邈来给柳娘子看看身体。

可惜阿娘的年纪太大了,今生已经没有开灵的可能。

否则他宁愿抛下一切,帮助柳娘子开灵,踏入修行之路。

有人说,世上最大的悲苦,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是对苏大为来说,他身为异人,而且是三品异人。

他的寿元注定比普通人要悠长。

今后的岁月,恐怕会看着身边的亲友逐一老去,凋亡。

这才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煎熬。

柳娘子大病初愈,见到苏大为回来,又是大喜。

情绪大起大落,最是耗人精力。

坚持着帮苏大为做了热汤饼,又强撑着看着苏大为狼吞虎咽的吃完,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大唐的三品开国伯。

不是那个叱咤风云,连灭五国,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大唐名将。

而是又看到小时候,依偎在自己怀里,年少时的孩童。

时光真光,真是无情啊。

一转眼,孩儿都大了。

就是……

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柳娘子一边叹气,一边目光在苏大为和聂苏之间来回。

聊了几句,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在聂苏的搀扶下,回房去歇息。

苏大为默不作声,缓缓的收拾碗筷。

心中想的是,能够理解古往今来,为何那么人想求长生了。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噌哙,爱别离,五蕴盛,求不得。

真的在快要失去时,才会感到彻心之痛。

他只愿这辈子都不会看到柳娘子老去。

蹲在屋角的黑三郎,仰头看着苏大为,一双黑幽幽的瞳子里,流露出极具人性化的情感。

它的尾巴摇了摇。

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走到苏大为身旁,将脑袋在苏大为的腿上蹭了蹭。

“黑三郎。”

苏大为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蹲下身子抚摸着黑三郎的狗头:“我今天有点难过。”

黑三郎的双眼微微低怂,似乎正在皱眉。

“在我记忆里,阿娘永远是那个样子,但是这次……我真的很担心阿娘。”

黑三郎摇动的尾巴停下来,垂坠到地,脑袋也低垂下去。

“若这世上真有长生不死药,我也愿意给阿娘寻来……可是,人怎么可能长生。”

苏大为苦笑着,缓缓抚摸着黑三郎的脑袋:“对你们诡异来说,有父母亲族吗?如果有的话,它们现在又在哪里?”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思维发散,混乱。

就在此时,黑三郎身上突然鬃毛立起。

两瞳张大,瞳中涌出血红的光芒。

汪!

黑三郎扭头,向着门外的黑暗低吼了一声。

这声音里,充满着警告之意。

苏大为顺着黑三郎的方向看去,立刻发现,那边的黑暗很不对劲。

那里,像是有什么活的东西,在蠕动。

“谁?”

苏大为站起身。

黑三郎在他脚旁,背部微微弓起。

眼中透着血光。

身上的气息不断涌动拔高。

喵呜~

不知哪里传出一声猫叫。

黑猫小玉悄悄从房梁上跳下来,距离黑三郎和苏大为数十步远。

刚好正犄角之势。

苏大为心中自然不惊。

就算没有黑三郎和小玉,凭他自己,在长安也少有敌手。

不,应该说,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除了生死那一关还没勘破。

当世已经罕有敌手。

他已经是站在李淳风、荧惑星君等那一级别的存在。

黑暗中,不见一丝声音。

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气息在流动。

苏大为已经将自己的意识延伸出去。

黑暗中的雾气翻涌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苏大为的窥探。

紧接着,一个声音从中响起:“是我。”

声音沙哑,苍老,憔悴,兼着疲惫。

苏大为微微一怔。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他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可他听过的那个声音主人,是绝不会透出这种疲惫感的。

“是……”

苏大为迟疑着,拍了拍黑三郎,向黑暗走去。

前方雾气涌动,一个佝偻着背,不断发出轻咳的老者,从中走出来。

“鬼叔?”

苏大为吃了一惊。

竟然是桂建超。

不,或者应该叫他另一个身份。

长安诡异之主,荧惑星君。

自从上次黄安县一别,苏大为已经有大半年没再见过桂建超。

只知道,长安县的老刑名,鬼叔突然请辞。

有人说他是告老还乡,有人说他是高升了。

还有人说他是云游四方去了。

总之,过去长安县刑名第一的老鬼不存在了。

这世上,唯有诡异之主,荧惑星君。

天知道当时为了隐瞒荧惑星君与疫毒的事,苏大为动用了多大的能量。

既为还桂建超当年照顾他一家的人情。

也为了维持大唐与诡异一族的稳定。

但是此刻,本已消失的桂建超居然又出现了。

而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苏大为一眼就看出,老鬼受伤了。

而且伤还不轻。

“鬼叔,谁把你伤成这样?”

桂建超没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一只手捂着口,一只手朝屋里指了指。

示意苏大为进屋里说。

苏大为点点头,侧身示意道:“鬼叔请。”

桂建超佝偻着腰,压抑着喉咙里的咳喘声,缓缓的走进屋里。

苏大为向黑三郎看了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摇了摇尾巴,主动在屋前蹲住。

替苏大为放哨。

而小玉,则早已消失在原处。

大概是看没什么危险,又去找聂苏去了。

屋内一盏油灯,光线还算明亮。

苏大为拨了拨灯芯,令油灯更亮堂一些。

“鬼叔,你怎么了?”

“阿弥。”

桂建超的声音沙哑难听,好像喉咙里掺了把沙子一样。

苏大为的眉头不由皱起来。

荧惑星君的实力,就算比自己和李淳风略差半筹,那也是当世一等一的强者。

怎会如此?

他仔细打量桂建超。

发现他原本皱纹堆叠的脸上,肤色蜡黄,犹如大病一场。

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满头发髻雪白。

衰老到难以置信。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血丝满布的浑浊眼中,双瞳隐隐呈枣核般的竖起。

像是某种猫科动物。

这说明,桂建超身上伤势极重,已经有些维持不住形体。

“鬼叔!”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

桂建超缓缓喘息着,像是用尽力气,将喉咙里的喘息给压下去。

“我已经不是长安诡异之主了。”

“什么?”

苏大为心头一跳,感觉头发有些发麻。

“鬼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半年里,长安诡异一族,选出了新首领,我不敌他,受了些伤。”

桂建超断断续续的说完,神情透着极大的落寞。

苏大为脑中飞转,开口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

上次桂建超原本想借“荧惑守心”,以疫毒袭卷巴蜀,继而直下关中,攻破长安。

重新恢复诡异一族统治的地位。

但苏大为的出现,将一切打断了。

苏大为自身实力不在桂建超之下,体内又寄宿着“腾根之瞳”,又有剑阁道都督府的府兵做策应。

桂建超自忖没有必胜的把握。

最终,选择退让。

桂建超是活了数百年的老鬼,在诡异一族中,他是少有的智者。

但诡异天性狡诈暴戾。

并非所有的诡异都认同桂建超的决定。

族群里,自然会充满各种反对的声音。

苏大为吃惊的是,究竟是哪一只诡异,实力竟然还凌驾于桂建超之上。

就在他心念电转时,桂建超已经摇头咳嗽道:“事情已然发生,理由并不重要,且毫无意义。诡异一族现在已经非我所能掌控,若是后面……后面再发生什么,并非你我所愿看到。”

苏大为沉默了一瞬,问:“伤你的诡异是谁?”

“他叫决。”

桂建超咳嗽着道:“他的实力在我之上,你要小心些。”

说完,他艰难的撑起身子:“这事告诉你,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我……要走了。”

“鬼叔你要去哪?”

苏大为吃惊的站起身。

“去哪?”

桂建超仰起头,双眸中流露过痛苦和孤独之色:“去我出生的地方,去看一眼,人之将死,也算落叶归根……”

“鬼叔!”

苏大为大惊:“你的伤这么重吗?你可以留下来,我请袁守诚,请孙思邈来给你治。”

“没用,他们帮不了我。”

桂建超回绝道:“你的情我领了……不必管我,我有我的去处。”

“鬼叔!”

“阿弥,你……好自为之。”

桂建超转头,深深的看了苏大为一眼。

那张苍老的脸上,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眼的眼神,充满着痛苦、疲惫、矛盾。

苏大为懂了。

桂建超既是提醒自己,也是存了一点念想。

万一自己与诡异的斗争,能占到优势,希望自己到时能略为宽容,不要令诡异族灭。

可是……

这种事是我能左右的吗?

连堂堂的荧惑星君,都输得这么惨。

黑雾升腾,转瞬远去。

天上的月光,重新洒下。

投在院中,露出斑白的痕迹。

方才的一切,犹如梦中。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令苏大为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

先是柳娘子的衰老。

接着是桂建超的败亡。

这一切事物,好像都在快速的下落。

在黑暗中,划出一条下坠的抛物线。

站在门边良久,直到空中再也察觉不到任何属于桂建超的气息。

苏大为才合上房门,丧魂落魄的走到桌边。

缓缓的坐下来。

黑三郎踱着步子,摇头晃脑的到他身边,脑袋碰了碰他。

见他没反应,便在一旁蹲下。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苏大为。

眼里透着担心之色。

苏大为的脑中思绪起伏。

他忽然想到,既然长安诡异族群里,发生这么严重的权力转移。

那新继任者,桂建超口里的那个“决”,其行事风格,应该是比桂建超更激进。

而且也更强大。

今后,诡异会不会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

曾听说长安诡异众多。

就算当年长安暴乱,被李淳风逼走了一些,相信数量还是很可观。

若是诡异再起暴乱,局面如何收拾?

对了……

苏大为猛地想到,朝廷正有迁都之议,这个消息瞒不住。

若是诡异得知,那个决,它会做些什么?

没人猜得到。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比起熟悉的桂建超,这个新的诡异首领决,无疑拥有更大的破坏力量。

苏大为轻轻揉着额角。

这里是他的家。

他想好好生活的地方。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自己的家被破坏。

诡异……

决。

咚咚!

屋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像是被那两下敲门声惊动。

苏大为心中一动,一闪身到了门旁,以手按住门栓,低声道:“秘阁郎中?”

“是老道我。”

外面响起李淳风的声音。

苏大为这才打开门。

门外,李淳风一身宽松的道袍,向苏大为上下打量一番。

这几年过去,李淳风的模样倒是没怎么改变。

依旧是仙风道骨。

“这么晚,怎么跑我这来了?”

“不请我进去说吗?这便是待客之道?”

“深夜翻人墙,非奸即盗!”

“呸,我来见我女儿,怎么,还要挑日子?”

李淳风冷笑:“再说了,就你塞给老道那堆破事,老道没一道雷劈了你,已经够给面子了。”

一句话说得苏大为顿时一窒。

这特么没法讲理了。

真算起来,自己确实有些理亏。

当初为了隐瞒桂建超的事,直接把锅甩给了李淳风。

天知道他是怎么把巫女雪子,还有长安诡异留下的一系列痕迹给抹去的。

总之没引起李治的怀疑,把疫毒的事栽到西方诡异的头上,糊弄过去了。

“进来吧,我可没准备茶。”

“恶贼。”

李淳风挥了挥拂尘,颇有些不屑道:“真不知小苏看中你什么,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熟归熟,你再这么说,我可要急了啊!”

苏大为狠狠瞪了李淳风一眼。

只见他自来熟的走到桌旁坐下,又自顾自的提起水壶给自己倒水。

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苏大为冷冷的看着他。

“你还瞪我,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老道现在已经不是秘阁郎中了。”

“呃?”

苏大为一脑门问号。

他几步走上去,有些心虚的问:“怎么回事?”

这货该不会是上门讨债的吧?

我害他失业了?

李淳风一脸苦笑着摇头:“一言难尽。”

“那现任秘阁郎中是?”

“我儿子。”

噗!

苏大为险些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

你丫跟我闹呢?

你儿子做秘阁郎中,和你做有何区别?

我看你八成是想退休,把儿子顶上去顶锅了吧,老贼!

被苏大为火辣辣的目光瞪着,李淳风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挥了挥怀里的拂尘:“不说那些了,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对朝廷迁都之事,有何看法?”

苏大为刚刚坐下,闻言立刻跳起来。

好像凳子上有根针一般。

“你做什么?这么大反应?”

李淳风惊讶道。

“今天已经有好多人问我这个问题了,你们,为什么都问我?”

苏大为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我特么才刚回长安,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又不是朝中宰相,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谁说你不重要?”

李淳风的声音提高了音量。

用一种他身上少见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苏大为道:“你知不知道,李勣快不行了。”

“嗯?”

“数月前已经卧床不起,无法视事了。”

李淳风轻掐手指:“若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你是说……”

李勣,快要死了?

李勣是那一辈,到如今,硕果仅存的绝世名将。

与当年的苏定方并称大唐唯二军神。

如果李勣死了,那无异于大唐的武德崩塌半壁。

“还有,萧嗣业也病重,已经无法再胜任兵部尚书一职了。”

“萧尚书也……”

苏大为听到这些的时候,第一反应竟是伤感。

毕竟过去李勣和萧嗣业一直对自己不错。

这几年,先是尉迟恭故去。

接着又是程知节。

然后是苏定方。

现在又轮到李勣和萧嗣业。

这次回家,又见柳娘子的衰老。

还有方才,老鬼桂建超大限将至的那副模样。

这种身边人逐一离去的感觉,实在难以接受。

“你明白了吧?”

李淳风的目光落在苏大为的身上,上下打量,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白什么?”

苏大为话才出口。

猛地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

“这些老一辈名将都故去,朝廷极需新鲜血液。”

李淳风双目灼灼的盯在苏大为的脸上:“阿弥,在你上面,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压制住你了,李勣和萧嗣业若去,你便是大唐的擎天半壁!否则你以为,这次回来,为何专为你弄这么大的阵仗?”

苏大为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道冷气从顶门冲下。

顿生醍醐灌顶之感。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大唐老一辈的牛人都熬死了吗?

属于我的时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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