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谣有些诧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易谨。
“你不是在奉城上学么?怎么在云城?”苏之谣望着她,并没有从她身上发现什么生病的迹象。
易谨简洁意骇的解释,“家人出了意外,我赶回来了。”
苏之谣没有深问,只是了然的点点头。
“您怎么在这?”之前易谨听林妙然说苏之谣是在奉城的。
“我丈夫最近在云城工作,我跟他一起过来的。”苏之谣温和的解释。
“您病了?”
苏之谣淡淡笑,“老毛病了,住院是时常的事情。”
每个人出现在医院,都有自己的缘由,易谨也没有多问为何。
“您要去哪?我送您?”易谨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由得开口问道。
苏之谣没有拒绝,笑着说,“一会儿我的丈夫会过来,麻烦你和我一起到外面接他,正好我也散散步。”
易谨点点头,左右距离并不远。
“刚才看到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生什么病了呢。”苏之谣不急不缓的说,语气异常温和。
“没有。”易谨道,“我身体很好。”
苏之谣轻笑,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认同的点点头,“我能看得出来。”
她们一边走一边聊,大多数是苏之谣问她,易谨回答,倒也没有太大的尴尬。
来到医院门口没多久,易谨就看一辆越野车开过来。
苏之谣望见越野车上的车牌,眼底的视线便愈发的温柔,“我的丈夫到了。”
车停到二人的面前,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望见人,易谨的双眸微眯。
是他。
之前在高铁站遇见的那个男人。
“队长,我们先走,下午来接您!”
“去吧。”程易远颔首,让他们先走。
“嫂子再见!”
“再见。”
越野车飞速使走,程易远扶住苏之谣的手臂,蹙眉,“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苏之谣温柔的笑,“对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儿。”
苏之谣冲易谨招招手,让她过来。
易谨走过去。
程易远自然早就看到她了,不过不知道她和之谣之间的关系已经能好到能融洽交谈了。
“她叫易谨,是妙然的朋友。”
苏之谣缓声说。
程易远听到这个名字,瞳孔微震。
视线陡然望向易谨,他身上气势极强,多了几分长期上位者的严肃庄重。
不期然的感到对方身上的压力。
易谨蹙着眉,总觉得这股压力有些熟悉,但想不出来在哪里感受过。
可她又不喜别人对她露出这般强势的气息,易谨便隐隐的撑起自己的气势,半分不让的冲对方而去。
苏之谣不知道为什么,简单的碰面交流,反倒有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在围绕。
“你叫易谨?”程易远一字一句的问。
易谨警惕的颔首。
程易远紧盯她,庄肃的表情愈发的凝重起来,仿佛是遇到了什么不可解决的难事。
“你可知易乔松?”
此话一处,易谨顿时豁然明朗,为什么眼前男人的气势,让她感到这么熟悉。
她握紧自己的手,一股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心中翻滚,不断放大,又如在油上点火,顿时燃起腾腾烈火,把她的理智烧的寸草不生。
向来克制冷静的弦顿时断了。
她紧抿着唇,下巴却不停的在发颤。
她当然知道易乔松是谁。
自小跟随在父亲身边,她年幼时,父亲胜仗从战场归来,见她拿着一把小剑,郑重的嘿哈,小手戳来戳去,便爽朗大笑。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我儿比那扶苏又有几分差别!”
父亲把她举起来,笑声当真比打了胜仗还要大。
大燕太子为扶苏。
乔松一直都是她的字。
不过回京之后收敛些许,除了父亲,再没其他人喊过。
记忆涌入脑海,易谨便红了眼睛,嗓子里犹如被堵入了棉花,让她一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打虎亲兄弟,上场父子兵。
程易远看到易谨隐忍不发的痛苦,便知道自己没认错。
他心中悲苦与惊喜交加,想起自己在史料中看到的东西,一时悲痛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之谣看着他们的模样,总觉得程易远和易谨之间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沉重又无法割舍的事情。
晨起的光线泛着金黄,刺眼又明亮,却无法穿透浓郁到密不透风的密林,被浓雾包裹的情绪无比复杂,又仿佛是交织错落的线,形成大网,逃脱不得。
看着易谨将哭不哭的模样,程易远心痛到了骨子里,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易谨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流过脸颊,滴落在地上,砸起小小的花,沙哑的声音带着寻常人难以理解的苦楚,似乎还有几分解脱在其中环绕。
“父亲。”
苏之谣瞳孔微震,不可置信的往着易谨。
再看向程易远时,就见他面上的苦楚不似作伪。
他走过去,想将他为之骄傲的女儿抱在怀里,但骨子中的克制又把他的念头压下去,他抬手重重的落在易谨的肩膀上,沉稳有力的声音之中,多了几分颤抖。
“好孩子,受苦了。”
“我尽力了。”她声音沙哑。
程易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没有人怪你。”
易谨心头顿时卸下了大石,她有些狼狈的低下头,抬手捂住眼。
压抑不住的痛苦仿佛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无比悲恸的情绪发泄出来,苏之谣对他们的话听的并不明白,但不妨碍她感知易谨此刻的痛苦。
她像是终于找到家的小孩儿,放肆将自己内心的悲痛委屈泄露出来。
单薄消瘦的肩膀,此刻颤抖的不像话。
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让共情能力极强的苏之谣顿时觉得心疼不已。
“好孩子,你别哭。”苏之谣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往易谨的手中塞,颇为心疼的说道。
程易远眼眶发热发红,他身材高大,站在易谨面前,克制的肃声道,“好儿有泪不轻弹!”
“把泪擦干!”
易谨默默的拿苏之谣给她的纸,把脸上的泪擦干净。
“你干嘛对孩子这么凶啊。”苏之谣听他吵易谨,不禁拍他的胳膊,“她还在哭呢。”
程易远一哽。
从易谨长大后,他向来以严肃著称,哪能给她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