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大街上,不比冷清的曹家大院那么无聊。
宛如蛟龙掉进了汪洋里,落得个无拘无束的轻松,龙诗瑶左瞧右望,脸上一点儿隔夜的愁闷都没有,尽是些开心劲。
她是开心了,却愁了曹祐和马杜这俩护花使者,因为他俩身上都没有钱,照顾不得这丫头任何的欣喜。
渐渐的,龙诗瑶那抹不易久存的笑意,转变为了对曹祐的嗔怪,都怪他这穷酸的家伙,连点儿买泥人的碎钱都没有。
“这一家算气派了吧?我是不明白你兜了大半个东州城,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当铺。”
累得个气喘吁吁的马杜,没有拿出那把招人注意的花伞,只拿了这把普通些的油纸伞,挡一挡这点儿耀眼的天光。
指了指那一座三层来高的建筑,他是有些后悔陪曹祐出来闲逛了。
“当铺?当铺是什么地方,有好东西看的么?”
躲到了伞影之中挤了点清凉劲,龙诗瑶好奇地看了看那个样子还算新鲜的建筑,又瞧了瞧旁边的马杜,很是希望她的马杜哥哥能够帮她解释一下。
“我也不想绕这么远的地儿,不过你们这么说了,那就选这家好了。”
不记得东州城内有这么一家陌生的当铺,曹祐继续背着身后的这个大竹筒,往前迈出了几步。
那当铺看似装潢富丽,实际上跟他家没个两样,都是冷清的很,不得不让人怀疑里头,是不是躲着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狻猊。
斜对面那家脏兮兮的杂酱铺,都比这地儿热闹多了。
“哟,三位客官里边请,我们这地方奇珍异宝应有尽有,保管你们看到眼花缭乱,废寝忘食哈。”
不去在意曹祐等人是否有着几个闲钱,亦或者身世背景并无多么光鲜,在他这位店伙计的眼里,敢跨过那道朱木红漆门槛的人,都是他们这当铺里的贵客。
除了言语上客气一些,这厮也没把招待上的活计落下,又是斟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唯恐照顾不周。
乍一看,他们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当铺,而是一家新开的酒楼,可惜没人敢随便进来帮衬。
“嗯,这个!还有这个都好好吃耶,你们不尝一尝嘛?那都给我好了,嘻嘻……”
真把这里当成了个住店打尖的地方,龙诗瑶可不管需不需要付钱,伸长了她的魔爪,祸害起了那一小碟香喷喷的糕点。
寻常人要花个大半天的时间,才舍得将它们给吃完,可她倒好,狼吞虎咽地横扫一空,又眼巴巴地望向了嬉皮笑脸的店伙计,似在等着他端来更多的好东西。
“你们……这里的掌柜呢?请他出来见一面,我有东西想卖……”
浅尝了一口这种昂贵的茶水,不再去观察这件当铺有何别具一格的布局,曹祐解下了他身上背着的这个大竹筒,看向了一脸和气的店伙计。
亏得这人脾气不错,才能不对龙诗瑶那捣蛋鬼生出半点儿怒意来,不停地端来些糕点伺候于她。
“这位客官,我们这里只收典当之物,不接受任何变卖,可能会让你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端来了十几盘糕点,暂时摆脱了龙诗瑶那饿死鬼,店伙计低垂着个脑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对吧,这典当期限一到,东西就归了你们当铺,你们转手不也是拿去变卖么?怎么会来计较这‘当’与‘卖’的区别呢。”
被龙诗瑶那般贪心感染了到,马杜拾起碟子上的一小块酥云糕,奇怪地问了声。
“是的,区别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都是一样。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把掌柜的叫下来。”
估摸着那个竹筒里装着的东西十有是字画,店伙计哈腰点了下头,转身就去寻起了失踪多时的掌柜。
“看来这家铺子里的掌柜也是个人物,竟然敢不多招呼几个人看着,就让那伙计一个人转悠,也不怕我们趁着没人看护,顺手拿走点东西。”
感叹之余,曹祐不由地被这一桌子的碟子吓了着,有些怀疑龙诗瑶是饿了几年呀,至于这么夸张嘛,竟然不留一点给他尝一尝。
“呵,稀客稀客,多有怠慢哈。”
在店伙计的跟随之下,没让曹祐等人多等片刻的掌柜,笑着个老脸从那楼梯上溜了下来,步履之轻快,远在马杜和龙诗瑶之上。
“掌柜的客气,你们这伙计已经把我们招待的足够好了。”
站起身来迎了去,曹祐倒快成了老头眼里的老世故,一点儿也不想被人家那点儿气势给压住。
“杞子,快些收拾好盘子,再去给二位公子和小姐端些点心来,不可怠慢了。”
没有先去掂量桌子上的那个大竹筒里有何份量,掌柜却先计较着这一桌子的杂乱。
他的吩咐一出,顿时让那伙计冒出了点儿热汗。
“好呀好呀,我也很……很喜欢你们这里的东西……”
一听还有些东西可以尝尝鲜,龙诗瑶那张黏糊糊的小嘴,又想有所行动了。
可一瞧见曹祐和马杜都在怨怪着她的不懂事,她连忙笑了回去,不去看他俩那讨人厌的眼神。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妹妹从小被惯坏了,不懂得那么多礼仪。对了,我这里有一幅画,还想请掌柜的看一看……”
抱歉了一声,曹祐轻熟地从竹筒里,取出了一卷厚重的画纸,想着节省一些大家的时间。
但他这一个回身,隐隐听到了点别有意味的笑意。
这种笑意,不同于店伙计的那种亲和,倒有着点儿看穿一切的自信。
“好……好……好,我们且往这边坐一坐……”
连说了三声好,掌柜长袖一抬,引着曹祐往这角落边坐了来。
跟龙诗瑶所在的那一片待客区域有所不同,这里放着几个陈列不少古董的架子,而那些桌椅器具,尽皆是有名头的稀罕之物,方圆百里之内找不到相同的一件。
“……”
帮着曹祐将这卷画在玉台上铺了来,老头越看越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
这幅画,他听说过,虽是第一次亲眼见过,但在那旁题之诗和落章之处,他又不得不相信它的来历不容小觑。
眨眼间,他有意无意地将更多的兴趣,投到了曹祐的身上。
价值,都不是静止的,而是源于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