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筱璕明显地感觉到姜弘敏反常,而这种反常是在今天见过姜仲景后才有的事,于是开口问道“姑姑,今日曾祖找您去,是为何事?可是说了些什么让您为难和担心的事?”
姜弘敏看了姜筱璕一眼,欲言又止。急得姜筱璕说道“有什么事,姑姑就说与我知,说了,我们才能一起想办法。”
姜弘敏思虑了半晌,想着姜筱璕一路的表现,知道她也一直在替曹怡萱打算。方才说道“祖父今日叫我去,说是让我重归姜家,将我的名重新记入到姜氏的族谱上。”
姜筱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姜弘敏,想听她后面怎么说。她不知道这些家族的规矩,无法去评定在家族里和不在家族里有什么好与坏。
姜弘敏又说道“祖父跟我说了许多当年将我逐出姜氏的不得已,我冲动之下,就将认下怡萱为女儿,而怡萱又愿意跟我姓姜的事说了。希望也可以将怡萱当作姜家的孩子记入姜氏的族谱。”
姜筱璕还是没有听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继续耐心地听姜弘敏往下说。只听她说道“祖父就详细问了怡萱的情况,我想着怡萱再有三个多月只怕要生了,也瞒不了的,不如就先跟祖父说了。”
听到这里姜筱璕才问道“跟曾祖说了曹姐姐有孕的事,曾祖是因为曹姐姐未婚先孕,认为曹姐姐败坏门风,要将曹姐姐赶出姜家地界,所以姑姑才焦燥的吗?”
姜弘敏抬眼看了看姜筱璕摇了摇头,姜筱璕再问道“那是因为孩子是司马琰的,他跟二姑姑和梓桐姐姐一样,不认同司马家的人?”
姜弘敏再次摇了摇头,姜筱璕奇怪了,问道“那是因为什么让姑姑这么担心呢?”
姜弘敏说道“原本祖父听说怡萱有了身孕时,我瞧着他脸色都变了,应当是不想接受怡萱进姜家的。但后来听得怡萱是弘英的孩子后,他想了一会,又同意了。”
“弘英是谁?曹姐姐的生母?”姜筱璕问道。
姜弘敏点头,说道“弘英不仅是怡萱的生母,还是姜瀚宇的亲妹妹,当年就是从北武嫁到隆安城的。”
“曹姐姐的生母是族叔的妹妹,那族叔就是曹姐姐的舅舅罗?”姜筱璕理清了这个关系,问道“那这不是对曹姐姐更好?好歹有一个在北武姜氏说得上话的舅舅帮着,对曹姐姐将来在这里立足应当是只有好处的吧!”
姜弘敏摇头,说道“祖父说,北武的姜家更传统,对于女子婚前失贞的事更为看重。倘若让北武姜氏的族中人知道这事,只怕会对怡萱不利,也会影响姜瀚宇在族中的地位。”
“那曾祖的意思是什么?”姜筱璕问道。
姜弘敏继续摇头,说道“祖父问怡萱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只得说出司马琰。我原本以为祖父会生气发怒,结果他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说,只要司马琰依约在半年之内,前来求娶怡萱,他便将我与怡萱都记进隆安姜氏一族。”
“这有什么问题吗?姑姑只是担心司马琰不能按时来吗?”姜筱真的没有听出这里面有问题。
姜弘敏只得说道“担心司马琰不能按时来是其一。从祖父的谈话中,我感觉祖父在北武姜家的地位也没那么超然。他接受怡萱,一是因为她是弘英的孩子,而弘英是瀚宇的妹妹,以怡萱现在的情况留在姜家,只怕会影响瀚宇。而祖父将怡萱记到隆安这一支里面,只怕是想向瀚宇示好。”
姜筱璕哪里懂得这些宗族的弯弯道道,只直觉地认为,如果能让身边的人平安就好,管他们之间谁向谁示好呢?
只见姜弘敏沉思了一会又说道“待祖父听得怡萱怀的是司马琰的孩子时,明显有些兴奋,感觉精神都好了很多。”
“这么说祖父接受司马琰?”姜筱璕吃惊地问道。
姜弘敏说道“与其说是接受,还不如说是意外的惊喜。”
姜筱璕眼睛睁大了许多,反问道“意外的惊喜?姑姑何以这样说。”
姜弘敏叹了一口气,说道“听祖父说,北武姜氏当初也是嫡支,只因不是嫡长,是以三百年来,每一任的族长都由隆安的家主退位后过来接替。只怕北武的姜氏当中,有人已生不满。只是以前有隆安的姜氏撑着,他们不敢多言,如今隆安的姜氏惨遭灭门,要想北武的姜氏再如以前那般俯首,恐怕不容易。”
猛然间,姜弘敏盯着姜筱璕,看了又看,说道“祖父将错就错地让你仍扮着男装,很可能不止是怕你受责罚,只怕还有别的思量。”
姜筱璕不知道一向性子清冷的姑姑,何以突然多了这许多想法。甩了甩手,说道“我就只是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他们还能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姜弘敏摇了摇头,突然间神色更是担忧起来,说道“早知道就不回北武了,怎么着都还是大庆朝的地界更加安稳一些,至少没有战乱。就算不住在隆安城,随便找一个小的郡、县住下来,我带着你和怡萱也能安稳度日。”
想着想着,眼中竟然闪过深深的后悔与无奈,叹道“如今到了北地,除了姜家的地界还算安稳,外面到处是流民,随处都可以见到战乱。我们不得不困在这里,靠别人的施舍度日,这才是我最不愿意过的生活。”
姜筱璕听了这话,心里大有触动,她倒是一时间没有发现姜弘敏忧虑的这些事有这么严重,只是姜弘敏最后说‘靠别人施舍度日’,她突然间觉得的确是那么回事。
从她灵魂进入到现在这个小身板以后,她的所作所为再也不能随意,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有时甚至要低头,掩去自己的真实想法,迎合别人……可最重要的是,这一点连姜弘敏这个古人都意识到了,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
一直自强的她到哪去了?这句话问出来时,她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